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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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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崇远被送回府,一番诊治之后,此刻人已是醒了,只是瞧着,却好像苍老了许多,眉眼之间,不再是精神矍铄,而是老态龙钟,尽显衰败之气了。
赵崇远的小妾在床边已是哭成个泪人,赵崇远却是没心思看美人梨花带雨,只问:“小姐回府了没?”
小妾一时失神,却是管家恭敬的答道:“回老爷,小姐已回了,此刻郎中正在诊治了!”
听到管家的话,赵崇远不知在想些什么,叹了一口气,这才掀了被子起身,向门外走去。
赵崇远人还未至厢房,却听他那夫人,哭的撕心裂肺。往日里他是瞧不上他这位夫人的哭相的,毕竟人老了,哪有那年轻的脸蛋儿哭起来叫人受用,可是此刻,听着他原配夫人的哭声,却好像心尖尖上被人用钢针戳来戳去般。想是夫人的痛,此刻感同身受了。
儿女本就是父母的手心肉,涂涂又是他老来子,更因着是个女儿,宠溺的厉害。本意是取大智若愚,难得糊涂,盼一生喜乐,却未想到糊涂是有了,却是遭了这样的罪。
赵崇远心头纠结,但到底还是担心女儿,便推了门进去,屋内的光景,却是让赵崇远愈发心痛了。他好好的女儿,昨日里还明艳艳的花朵般,此刻躺在床上,满身满脸的血污却是像死了一般,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恨意来。
赵崇远来时,郎中已在收拾东西,瞧了瞧床边哭泣的夫人,想是听不进话的,便向赵崇远走来。今日所见,算是家丑了,可就算瞧了这么一段儿,李郎中心里也不敢有任何的想法,赵大人仍是贵人,他这样的升斗小民还是得罪不起的,一会儿出了这道门,他便是什么都没见过了。
李郎中恭敬地对赵崇远说道:“赵大人,令爱的血已经止住了,未来一段日子,吃些清淡的流食,待伤口好全了,才可进饭菜。我给令爱留下一瓶伤药,每日敷于痛处,伤口会好的快些。”赵崇远接过药瓶,对李郎中说道:“劳烦郎中先生了。只是郎中出去后,”不待赵崇远说完,李郎中立刻说道:“小人今日只是来贵府请平安脉,并无其他。”,见李郎中识相,赵崇远便让丫鬟领着郎中离开了。
赵崇远瞧着妻女,心中愈发愤恨,但一想到言飒,心头的恨意又被冷下去了几分。可恨他身为当朝一品,却是连替女儿讨个公道都不敢,于是握着伤药的手不自觉加了几分力。
赵夫人的哭声渐歇了,想来是有些哭累了。一转头瞧见赵崇远,好不容易歇了的眼泪又汹涌起来。“老爷,你要给我们女儿做主啊。那妖女害我女儿,我要她拿命来偿!”
拿命?赵崇远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心里嗤笑,怕是拿谁的命还不知道!“你要我与那魔头争斗?”赵崇远厉声道。“你可知那女人是什么样的人?今日她出现在醉园,涂涂犯到她手里,未必是巧合,最近本就是多事之秋,我若是此时与她争斗,保不齐被她查出点什么。”赵崇远似是气急,只一句话道完,胸口却是起伏的厉害。
饶是如此,赵夫人只愣了一下,同样厉声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你们男人家的图谋,我只知道我的女儿被那妖女所害,若是不为她报仇雪恨,怎么谈得上为人父母。”
“你便只有这一个女儿,詹容便不是你儿子了吗?你非要我赵家人的命都搭给她这一条舌头吗?”赵崇远这一句话,却让赵夫人的思绪一下子轴住了,似那被泞在泥地里的马车轮,任着多使劲,却是再没办法动了,一下子竟连哭也似忘了般止住了。
似觉得自己话说的过分吓人了,赵崇远低声又颇费苦心的说道:“那妖女权势滔天,深得皇帝爱重,报仇雪恨,谈何容易。再说你若早日管教好涂涂,何至于酿成如此滔天大错。此次,便当她长了个一辈子的教训吧!横竖有我在,以后谈婚论嫁,不会叫人辱了涂涂。”
说罢,赵崇远便转身离开了,站在门外却并未远走,只听见屋里,赵夫人又哭了起来,不似刚才的撕心裂肺和咄咄逼人,更多的是隐忍与无奈“是娘对不起你,我的好女儿。”
听这声音,赵崇远心头涌起一股烦躁,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忍到···,罢了,不想了。想罢,像是要驱散心头的烦躁似的,摇了摇头。
这时,却见一人拎着一食盒大步流星的向赵崇远走过来,身后管家一路跟着,瞧着当是想要拦人的,只不过没拦住。来人渐渐近了,形貌与武德有七八分像,赵崇远不自觉把腰板直起些,不知那言飒又要耍什么花招,心中忐忑,却又打起精神来应对。
来人终是在赵崇远跟前站定,管家还未来得及开口,赵崇远便示意他下去,。管家瞧着眼色下去了,只剩两人。来人脸上翻出一个得体的笑,弯腰做了个揖道:“小人武运,奉我家将军之命,前来为赵小姐送些吃食。”
赵崇远拿不定言飒的意思,便不作声,只听武运继续说道:“这食盒里装着的是上好的牛舌,由府里的厨子卤制而成,滋味极好。我家将军说了,今日伤了赵小姐,心中愧疚难当,听说吃什么补什么,这盘牛舌,便是为赵小姐补舌头的,算是聊表歉意。我家将军还说了,以后每日定会派人为赵小姐送来上好的牛舌,让赵小姐千万别客气,多吃些,许是那舌头便长出来了。”
武运说完,不顾赵崇远脸色难看,便将食盒放在地上,又弯腰做了个揖,恭敬的说道:“赵大人,如若没有别的事情,小人就此告退了。”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待到武运完全消失无踪,赵崇远突的一脚将那食盒踹开,“言飒,你欺人太甚!”似是咆哮般,直让额头上都青筋暴起!
武运回到将军府时,言飒正在用饭,桌上摆着的菜肴,品相都是极好的,瞧着便让人食指大动,一桌子正中摆着的却不是汤,而是一盘牛舌,牛舌经过卤制,外缘已是瞧不见原来的嫩色了,切成薄片,当中似透着一点粉还是红,瞧着颜色倒是好看的雙红色。
言飒夹了一片牛舌,沾过庖厨调制的酱汁,吃到嘴里,当真是美味极了。“如何,赵崇远可让你带话了?”言飒并不瞧武运,一边问道,一边又夹了一片牛舌。
“回将军,赵崇远不曾让属下带话。”武运恭敬地答道!“嗯,我料也是,可瞧见什么了?”言飒又问道。
“回将军,属下按照吩咐,离开后又暗中折返观察,瞧见那赵崇远似乎气急败坏,将将军送的食盒砸了,说是将军你欺人太甚。”武运又答道。
听到这,言飒手中的筷子终于停住了,不知想了些什么,待筷子再动起来时说道:“不过才拿她女儿一条舌头而已,也叫欺人太甚?之后若是要他全家老小的性命可如何受得住啊!”说罢,似是感叹般,摇了摇头。
“赵崇远那边找个办事可靠的盯着些,我要知道他每日里去了哪里,见了何人,说些什么,不可遗漏半点。”说罢,便摆了摆手,示意武运下去。
武运见此却并未下去,而是面豫色,见此,言飒倒也不催促,只耐着性子问:“怎么,还有别的事?”
“倒是没有其他的,只是属下不明白,只一个赵崇远,如何值得将军费这么多心思。”武运抱拳弯腰,等着言飒给出答案。
“今时不同往日,爷终究是要慢慢站到明面上来的,这一天不会太远了,为着这一天能平安无险,作为爷的人,自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筹谋这许多年,谨慎些总是没错的。况且前日里出的那档子事,我这心里不安宁的很。这事可大可小,但必然与军部少不得牵连。”言飒已是停了筷,说完这一番话,已是让婢女端茶漱了口。
“那将军如何断定是赵崇远呢?军部中人众多,也未必是赵大人从中作梗。”武运又顺着自己的疑问问道。
“皇上将事情交给我查,虽说谁都清楚我只是个靶子,但我总得闹出点动静做做样子,左右现在没个端倪,也不知道从何查起,便从这最大的开始一级级向下排查,这法子蠢笨,但是最适合我这等粗人的,同时又得罪了一把赵崇远,上面那位可是乐见其成的很。”言飒不以为然的说道。
武运心中疑惑已解,便准备告退,言飒心中盘算了一下再无事吩咐,便挥了挥手,准了。
武运走后,言飒行至窗边,一阵斜风吹过,顺着领子钻进衣服中,不由得背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但很快又消弭了。
她刚同武运说的是实话,却不是全部,个中缘由她自是有自己的考量,这次军部丢失的充军罪奴数量不小,虽然陛下未曾怪罪,但是事情却翻到明面上来了。此事之后,她查阅了历届充军罪奴的人数,虽然路途艰险,难免有些个病死的,以前不显,现下再来看,死的却是有些多了。这么些年,零零总总加起来可也算是不少了,这么些人,攻些大城是费力了些,但是掠个边地小城怕是没什么问题。
虽也未断定就是私兵,但是这等人数实在不能叫人安心。此次事情显露端倪一来是人数较多,二来也有巧合的因素在,军中之事皇上不愿意让她一个女人插手,不过言飒本也懒得管,只因着这批罪奴中有些个特殊的,她才着自己人暗中看护,这才显露出来。若非被她知道,这事可不知道是不是又被遮掩过去。
按照这么多年的惯例,行事之人谨小慎微,每次转移的罪奴人数并不多,所以这么久也没有被人发现。但是此次突然如此冒险,要么是下游突生变故,变故紧急到需要冒险的程度。要么,就是他们自信手眼通天,这等数量也可以遮掩过去。无论是哪种情况,军中必然有人与其勾结,先从当朝一品来排查也未尝不可。
斜风未停,将窗户吹的吱呀作响,言飒探出窗口去瞧,见外面天色已是变了,阴沉沉的,没半点秋日的秋高气爽。言飒意味深长的道了句:“风雨欲来啊。”便转身关上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