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芯片计划》懵羊

67、过往

　　第二天一早，徐教授在焦躁中醒来。他很久没经历这个感觉，想了半天才分辨出这种让人心里痒痒着不知道该做什么，却非得做点什么的躁动。

　　他试着回忆一下上次焦躁是什么时候。
　　快四百年的记忆，太多了。徐教授回忆一会儿，觉得有点累，干脆不想了。他的芯片却在这时给出结果清单。

　　徐教授的注意力定在“得知南一明被杀”一条上。
　　真是应景，也十分值得回忆。

　　先打来电话的是苏珊。听到她颤抖的哭声，徐教授知道那两个人得手了。
　　“嘘，嘘，别怕。你确定歹徒已经跑了？”
　　“嗯。”
　　“南一明呢？”
　　“我不知道！”说出这一句，苏珊崩溃了，放声痛哭。

　　背景里传来救火车，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近，突然被爆炸的巨响压过——车子的油箱爆了。
　　苏珊惊叫一声，紧接着是杂乱的摩擦撞击声。
　　“苏珊！苏珊！你怎么样？”
　　那是第一波焦躁。

　　徐教授后来在医院找到苏珊。她在爆炸时离得很近，万幸只有轻微脑震荡和擦伤。医生说没有大问题，再观察一晚就可以出院。

　　可苏珊平静得不正常。
　　“想什么呢，宝贝？”那是他那天第n次试着挑起话头。
　　苏珊不但不说话，好像与世隔绝般，对周围没有反应。医生说可能受了些惊吓，建议他们考虑心理治疗。

　　可徐教授知道不是。苏珊不是脆弱的人。而且她的没反应，对自己尤其严重。
　　徐教授很有把握，苏珊猜到了。

　　第二天回家的路上，苏珊才开口：“警察说没有尸体。”
　　“嗯。”
　　“他们立的案是抢劫和破坏私人物品，不会追查南一明的下落。”
　　“嗯。”
　　“你也不会？”
　　“……说不定南一明自己逃走了。”
　　“你连一个电话都没试着给他打。”
　　“你不也是？”
　　“我知道南一明当时就在车里！火起的时候我看到他趴在副驾驶座上！”苏珊激动起来，要不是徐教授正开车，说不定会有什么动作。

　　“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

　　苏珊不说话了。回到家，他们应付了孩子们，遣开佣人和保镖，进入卧室。
　　“是你派的人，对不对？”苏珊背靠着房门，盯着他，小声质问。
　　徐教授不置可否。“你需要多休息。胡思乱想从来不是好事情，更对恢复不利。”

　　“你怀疑他和你的异能类似，想除掉他！”
　　“想杀我们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不是别人？”
　　“你让我送他，知道我们的路径，也猜到我大概会停下买薄饼。而且，平时跟着我的保镖突然请假，连找个替补都没时间。这件事只有你知道。”

　　早晚要告诉她，不如现在。
　　“不是。我想激发他的异能。”
　　苏珊难以置信地叫了一声。

　　“你忘了？我们的异能也是登山出事故的时候才被激发。”
　　“可你把南一明……”苏珊说不出口，捂住嘴，眼泪又流下来。
　　“他消失了，不是吗？难道这不正说明激发成功了？”

　　苏珊停止哭泣，瞪他。“如果他的异能没准备好呢？如果你猜错了，他不是空间异能呢？你就让他死？！”
　　徐教授摇头上前，抓住苏珊的肩膀，“我知道搞砸了。可我只是吩咐说让他重伤。”
　　苏珊愤然推开他的手臂。“南一明在芯片计划里担那么大的责任，更别提这么多年都是我们的好朋友，你怎么敢冒这种险？”
　　“我真的是希望他的异能真正觉醒。”

　　“你是怕他比你强大，想先干掉他！”苏珊大喊。“我看到你让人做你和他的能量对比了。”
　　“我不是！做能量对比又怎样？协会所有的芯片人都对比了。”
　　“你忘了我是电磁异能？”苏珊的神情冰冷下来，几乎恶狠狠地说：“我自然能看出他可用的能量波段比你宽得多。这是你最担忧的吧？我还知道你经常把他困在独立空间里，暗中做各种实验。他平时那么忙，还要被你折腾，怪不得总是那么累。”

　　“苏珊，”徐教授叹了口气，语气平和起来，“我真的没想要伤害南一明。我有多看重他你不明白？这次的确是我疏忽，才造成这个结果。
　　“我们做的是芯片和异能的研究。南一明是个宝贵的资源。到目前为止，除了我，只有他有可能是空间异能。我……你肯定又说我邪门歪道。可我想研究他，又不能直接跟他说，干扰他异能的自然觉醒。”

　　苏珊冷着脸，却耐心听他说。
　　“我想知道空间的秘密。平行空间的理论已经被探讨几十年，仍然只是猜想。有了空间异能，我就能证实，甚至有新的发现。”

　　“你都发现什么了？”
　　“你忘了？空间和电磁异能的关系，就是通过在他身上实验才有了佐证。还有，异能使用能量的理论，也是因为有他做对比才变得更开阔。我也是因为做那些实验，控制空间的技巧和能力才进步。我根本不想让他离开，我想让他更强。相信我！”

　　“那现在呢？”
　　“我怀疑，他能够打开空间，已经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我还没能力知道。”
　　“不会是瞬移？”
　　“如果是，他应该已经联系我们或者警方了。”

　　苏珊不再说话。事实上，从那时起，苏珊对他的话便少了，即使说，也总好像隔着什么。

　　徐教授有好长一段时间，一直焦躁着。因为苏珊，更因为南一明没了，他对空间异能的研究便没法进行。无法探知自己的异能，对他来说，是最焦躁不安的事情。
　　不久，他从秦若华的数据中发现又一个空间异能。那个人的异能强大，比他的强。好在，他早就熟知如何操纵空间。而且他还有苏珊的协助——他放心了，苏珊仍然站在他这一边。苏珊总是站在他这一边。

　　他压制了那个空间异能。
　　焦躁消失了。
　　焦躁的时候，就应该积极地把事情解决。

　　那段记忆结束，徐教授却不由地继续回忆。

　　到那时，他的异能已经十分强大。他开始考虑，是否可以控制所在的这个空间。
　　他也学到，一个空间，只能有一个主宰。他不能冒险更多的空间异能出现。

　　正好，秦若华的数据分析证实，芯片对人体的消耗过大，减损寿命。于是他提出控制芯片的能量阀，限制异能从空间吸取能量。

　　只有他和苏珊知道异能和能量的关系。没有别人看出他的私心。
　　可紧接着，协会里有人知道了，开始反叛。马峥首先停止修改代码，还删除了格式化按钮的所有信息，用来威胁他。

　　他去质问苏珊。苏珊说：“我爱你，所以我不能任由你变成恶魔。”
　　“减少耗能对芯片人大有好处。”
　　“那为什么不减少到零？为什么不公布芯片的危害？”
　　“因为人们还是想要异能的，尤其是在别人可以拥有异能的情况下。即使公布了危害，也只是让人们更苦恼，而结果还是一样。”

　　“是因为你想要异能！你需要异能让你观察，让你实验。你更需要异能为你转化空间的能量，对吧？可你不敢再让异能这么产生下去，因为这样，早晚会产生你的对手。”

　　她猜的都对。他的野心，苏珊可能没敢想，却有感觉。
　　他只能把苏珊关在家里。

　　协会的内讧因此升级，后来被他平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不过没关系，人没了可以再找。虽然再也找不到马峥那种代码天才。
　　苏珊不再帮他，还有别的电磁异能。

　　可电磁异能，或者不太好用的神经异能太罕见了，要他们产生，芯片人的基数不能小。
　　如果他控制了目前所在的整个空间，需要很多能量。而他可以利用的能量类型，需要通过芯片人的活动转化而来。芯片人的基数也不能小。

　　于是第二代芯片被完全推广，限制了能量阀，让异能人数不多不少。
　　协会变成芯管局，牢牢把持芯片所有的管理权。

　　人类闹起来，打起来。他无所谓。人类是他的臣民，闹成什么样也无法影响他。
　　他不是贪图权利。不。权利是你和周围人大致同等时候的观念。
　　他是神。
　　他也没有怜悯，也没有不舍，更没有对人类这样那样的责任感。
　　神本来就不关心那些。

　　他要知道关于时空的一切。那是他从小就有的愿望。说什么手段伎俩？他是神，神要做到的就一定会达成。
　　于是无论苏珊如何劝他，逼他，都没有用，即使那是他最爱的人。最爱，也比不过愿望。

　　最后，苏珊还是把芯片给了他。苏珊输了，输在把爱情放在第一位。
　　他有点感动，于是没有理睬苏珊的小动作——那时还不是什么教会，是苏珊和他们的孩子们，弄的小聚会，有几个孩子的校友什么的。

　　之后几十年的结果证明，他的策略是对的。
　　超级异能任他挑选利用。最好的神经异能，偶尔出现的电磁异能，都成了他的卫士或护法。空间异能，基本都是小把戏的级别，被他压制着，为他维护空间。
　　芯片人产生的能量，源源不断地通过他，支撑着他统治的世界。

　　问题也有。最讨厌的是，无论怎么努力，人口仍然不断下降。人少了，产生的能量就少了。近几年，几乎到了临界值，空间裂缝变得肉眼可见。

　　想到这里，徐教授叹了口气。
　　其实维持这么大个空间挺难的。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很多事还非得是他一个人知道，不能假手他人。而且空间越来越脆弱，他总得盯着。能花在探索时空和研究异能上面的时间，所剩无几。

　　不过快好了。南一明今天就会拿来最后两个芯片。有了它们，就能更有效地利用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