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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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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是要我?那芯片呢?”
“你或者芯片,都可以。我猜你恐怕不会带着芯片来。不过,陈暄在这里,你总会来的。”
南一明的眼神彻底黯淡下去。
没错。
这几天他好好想了想,除了陈暄,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人或物,好像也没有什么非得有他不可。他就是个多余的人。
他没法相信陈暄背叛了他,可事实让他不能不信。无论信与不信,陈暄在徐教授手里,他走投无路,至少要来问个明白。
他顿了顿,盯着徐教授问:“芯片也能稳定空间?”
“只是不希望有人可以启动格式化按钮罢了。你也不希望,不是吗?”
南一明的眼睛在他脸上游移一会儿。“陈暄呢?”
“你终于想问了?”
南一明咬咬下唇,说:“所以是真的?陈暄是你的饵?”
“因为电磁异能的性质,空间异能天生被他们吸引。”
“可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穿越到这时,到S市?”
“因为当年你离开的时候,异能刚刚觉醒,效果不好。影响之一,是你在空间上留了个薄弱的地方,很容易产生裂缝。这些年我一直没去修补。影响之二,是你没法控制会穿越到哪里,什么时候。可如果附近的时空有一点,既薄弱,又有吸引你的电磁异能,你落入那一点的几率就十分大。”
南一明闭了闭眼。他的穿越地点,与陈暄工作的金阳医院,只隔了两条街。那点距离,在无限的时空中连微不足道都够不上。
世界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徐教授拍拍他的肩膀。这次南一明没躲——没力气躲。
“别那么难过。他的芯片的确是不久前才恢复正常的。好像是教会的什么新科技?”
南一明的眉头皱起。徐教授说的是芯片干扰扩大器那次?那就和自己猜测得一样。
不过什么叫“恢复正常”?在那之前呢?
在那之前,陈暄不知道徐教授的计划?他……爱过自己?
“也别有什么期待。我很抱歉,不过陈暄回来时的样子……我没法不做点什么。
期待?“回来”?陈暄的样子?
“你做什么了?”南一明的指甲陷进掌心,指缝里渗出血。
“自己看吧。”徐教授拿出手机按了按,对里面说:“让17过来。”
他冲南一明挥挥手机说:“你看,空间主宰也还得靠这个。”
南一明根本没搭理他的玩笑。17?
走廊里很快传来脚步声。南一明认得这个脚步声。他的腿想走过去,他的喉咙却好像被人扼住。
他想,快点快点让我看看你。他又想,什么人赶快停下这一切!
南一明没有时间异能,控制不了事情发生的节奏。
陈暄出现在视野中。
不,不是陈暄。南一明好像被冻了个透,浑身冰冷地看着进来的人。
那人顶着陈暄的脸,瞥了南一明一眼,疏离地点头致意,然后走到徐教授面前,吻了他伸出的手背,规矩地站在一个不会打扰谈话,如果有吩咐却能立刻会意的地方。
南一明盯着他做完一切,神情放空地目视前方,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已经濡湿。
“我来介绍一下,”徐教授对陈暄说:“这位是我的朋友,叫南一明,很快会成为‘孩子’。”他没理会南一明对他怒目而视,接着说:“他会替代费琳。哦,就是前几天出现在M大的那个。”
陈暄好像突然对南一明产生了兴趣,面露欣喜的微笑,问徐教授:“我会是他的卫士?”
他的嗓音是少年的清脆,和魁梧的身材十分违和。
“现在还不行,你要先完成恢复。”
陈暄的脸色黯淡下去一点,不过仍然高兴地对南一明说:“你好,我是17。我会帮你控制空间,还会保护你。”
南一明只觉得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微笑,几乎要把他的心戳透。
“你不喜欢我?”陈暄问。
南一明勉强半天,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话是说不出来了。
陈暄略皱眉,头偏过一点,好像很困惑南一明这算什么表情。
“是这样的。”徐教授插话,“17的芯片有一阵子被部分停用,三天前,他回来后,才全部重启。他的记忆有大片空白,可能思维有些混乱。现在还处于十三、四岁的大脑状态。”
部分停用?哪一部分?三天前重启?所以,回这里才变的?
那他们被找到,被突袭,不是陈暄告密?
南一明心里被埋葬的希望轰轰烈烈地破土而出。
我得把他找回来。他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恢复要多久?”南一明的眼睛离不开陈暄,却在问徐教授。
“这很难说。快的话,几周吧。你决定了?”
南一明没回答,又看了会儿陈暄,低声问:“我能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徐教授满意地笑了,“你要去世界各地维护空间。不过我还有其他‘孩子’,你刚来,可以先不用那么忙。空闲的时候可以来看他。”
听到这话,南一明一脸生无可恋,定定看着陈暄的眼里却掺了一丝柔情。
陈暄的脸却立刻亮了起来,好像如果徐教授不在,他会立即跳过去抱住南一明。
“还有件事,”徐教授缓缓地说:“他完全恢复的时候,你要把芯片给我。”
南一明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陈暄身上移开。真狠啊,先让自己上钩,心都牢牢拴在这里,才掏底牌。
究竟还是自己情不自禁,迷者自迷。
“你不是不用芯片吗?”
“总在外面放着也是担心。”徐教授的笑意渗到眼睛里。
“我的你也要?”
“哦不,我说了,你活着,比芯片有用。”
南一明没再说话。
徐教授很满意,对陈暄说:“你带他去吧,交给大管事。”
陈暄恭敬地一点头,兴冲冲地过来拉住南一明的手,拽起来就走。
出了会客厅,陈暄的脚步轻快,恨不得蹦跶起来。他小声对南一明说:“你来太好了!其他卫士都有人了,只有我孤伶伶的。”
南一明已经适应了陈暄的清亮嗓音。那很配不谙世事的语气。
陈暄小时候是这样的啊。
南一明仔细体味着手上传来的温热和安心的感觉,不愿错过眼前人的一丝表情。
可惜,没有记忆中陈暄的影子。
“我是不是有什么做得不对?”陈暄突然停下,看进他眼里。
“什么?”南一明缓过神。
“你好像,好像很伤心。是不是不愿意和我一起?”
“不是!”南一明急急地回答。“我、我特别喜欢你!”
“是吗?”陈暄又是那副困惑的样子。不过他撇撇嘴,好像不愿介意,笑着说:“我也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陈暄说完,又快步走起来,好像比之前还快些。南一明落后半步,看着他微红的耳根,心狂跳起来。
“我估计我们的契合度特别高。”陈暄没回头,略微僵硬地说,“不然不会刚见到你就觉得亲切。”
南一明一口气卡在胸口。就这样?
没听到回应,陈暄回头看他一眼,又开始不安。南一明连忙问:“什么叫契合度?”
“就是空间异能和电磁异能天然的相互接受程度。”另一个声音在前面不远处响起。南一明猛地刹住脚步,瞪大眼睛看过去。
他们不知不觉来到走廊尽头,那里是一扇玻璃门,门前站着一个欧洲血统的人,灰色的眼睛让人发寒。
虽然只在头脑里听过,可从耳朵传入时,声音没有改变。那是曾经试图抓他,又被他扔出空间的神经异能,卡罗。
陈暄见南一明好像见了鬼,问:“你们见过?”
“见过。”南一明说,还差点杀了你。“不过不认识。”
“这是护法大人。卫士们都归他管。”陈暄拉着他走到近前,行了个礼。“主宰要我带他去见大管事。”
“叫我卡罗。”卡罗没理陈暄,冲南一明说,“以后会常见面,合作愉快。”
“你怎么会在这里?”
卡罗嗤笑一声,“你又不是唯一的空间异能。”说罢,直接转身进入玻璃门。
南一明看着他转过弯,消失不见。
陈暄拉拉他,说:“我现在就住在这里,以后你来找我吧。九点到五点可以。”
玻璃门里面好像是医院的病房,每个床位之间用帘子隔开。
“你要在这里住多久?”
“不知道。他们说,直到我的大脑水平恢复到二十五岁。”
“……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是啊,我只知道自己十三岁,快从学校毕业了,看到镜子才吓了一跳。”陈暄嘿嘿笑了,挠挠头,很不好意思。“你看我也挺奇怪的吧?”
“怎么才能恢复?”
“他们说,我的芯片重启,得等大脑自己觉醒,发现自己是二十五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生。”
“缺失的记忆呢?”
“他们说记忆已经没了。”
也就是没法真正恢复了,南一明闭闭眼。
“我们快走吧,我不能出来很久的。”
他们走进旁边的电梯,降下两层。南一明看着墙壁上两人模糊的影子,没说话。
电梯“叮”地一声响,他激灵一下。
“大管事是什么人?”南一明按住关门键,转身问。
“他是这里唯一的重力异能,我们都怕他。”是啊,好像还没有什么能伤到重力异能。陈暄也只能限制住他。
“徐……主宰也怕他?”
“让然不会。他在主宰的空间之中。”
电梯门自己开了,露出外面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
男子温文尔雅,满脸书卷气,如果不是在这个场合,南一明或许会以为他是个老师。
“张义衡。”男子伸出手。
虽然没见过面,他们却交过手,曾想着要置对方于死地。更何况,三天前,是这个人把自己压制住,才导致陈暄被抓。南一明没动,也没说话。
张义衡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抽回手。南一明立刻感到肩上好似压了千钧重担。这场景他经历过。他死死盯住张义衡,咬紧牙关就是不顺着重力倒下。
全身肌肉酸疼。他想扶旁边的墙,可重力越来越大,手臂要动一动都难。汗水流下来,流进眼睛里,辣得他快睁不开。
陈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马上说:“大管事,他才来,您别为难他。”
“才来,所以要知道厉害。别以为自己是空间异能就无法无天。” 张义衡嘴角挂笑,讥讽道:“再说,他明知道是个什么下场,还自投罗网。不过是个蠢货罢了!”
重力加大,南一明听到骨骼咯吱咯吱作响。下一刻,他的膝盖“喀吧”两声,相继碎掉。他跪倒在地,疼得两眼发黑,却仍然挺直上身。
“我以为你是个明白人,南一明。你以后都在我手底下,现在搞这一套,有意思吗?”
脊骨“喀嚓”“喀嚓”几声,南一明瘫倒在地,脸贴着地面,肩膀别扭地扭曲着,紧跟着脱了臼。他整个人被巨大的重力拉着,以最扁的形式,折叠着匍匐在地。
“别这样!”同时,陈暄站到他身前。重力场消失了。南一明急促地重新填满肺部。一呼一吸牵动周身刚被损坏的地方。
“怎么?”张义衡冷冷地问。
“您下手太狠了。他、他还要出任务的。”声音里带了哭腔,难得没了天真。
南一明闭上眼。你别可怜我,陈暄!
“这就心疼了?”张义衡不屑,“我下手狠不狠要你来判断?你现在护得了他,还能一直在这里护着他?”
“主宰很看重他的。”陈暄的语气强硬起来,竟有些南一明记忆中的样子,“不然不会派我做卫士。你伤了他,我不会放过你!”
“那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南一明无法动弹,也能想象出张义衡脸上的嘲讽。
不过事情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因为张义衡接着平平板板地说:“你把他抱进去吧。”
陈暄小心翼翼地抱起南一明。全身骨头被压碎一半,再小心,也不可能不疼。于是陈暄不住嘴地道歉。
南一明疼得快昏死过去,没法答话。路过张义衡的时候,却看到那人满脸揶揄。张义衡自然知道他俩原本的关系,更知道让他在陈暄面前被羞辱却无力还手,还有被抱住的亲密接触,都比身体上的疼痛更伤他。
陈暄尽量放轻脚步,不让怀里的人颠簸,被张义衡催着走了半天才进了一个房间。他把南一明平放在床上,用袖子给他擦擦满脸的汗水,特意当着张义衡的面说:“我晚上来看你。以后只要你在,我有空就来。”
南一明只是闭着眼睛,不敢看他,心里祈求他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