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芯片计划》懵羊

55、怕你不爱我

　　回到小强的住处，陈暄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他在小强已经自动关机的电脑前面找到南一明——趴着睡熟了。
　　陈暄站在他身旁仔细看了一会儿，才把外套脱下来，给他搭在肩上，然后蹲下身，把人从椅子上抱进怀里。

　　南一明惊醒，看到是他，马上又落回半睡的状态，双手懒懒地攀上他的肩膀，头窝在他颈侧蹭蹭，含糊着问：“这就起来了？发烧没？”
　　“你觉得我热啊？” 陈暄低低笑着说，“倒是你，回来也没休息，不累吗？”
　　“嗯，累。不过想看看秦若华留下的东西。”
　　“看出什么了？”
　　“是芯片实际使用数据，全球六十来年的。信息量太大，还没看出什么。”
　　“那也得先歇会儿。我以为那桌子比我还好靠着睡呢。”

　　他们说着，已经走在去屋顶的楼梯上。
　　南一明听着从陈暄胸腔里传来的低沉的声音和微微颤动，嘴角勾起，舒服地叹口气，说：“来这里的第一晚，才认识你，也是这样被你抱着上楼呢。”
　　陈暄只是“嗯”了一声，没说什么。于是南一明接着带着笑意说：“那时候你肯定觉得我就是个麻烦。”
　　“嘿嘿，也没错啊，现在麻烦更大了。”
　　“我猜你是后来见我长得好看，才动了别的心思。要不然啊，早就给撵出来了。你有麻烦也是活该。”南一明见陈暄答话，想再逗他几句。可陈暄又沉默了。

　　楼梯很短，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已经进了桑拿房。陈暄把他放下，南一明却依然用手臂锁着他的肩，不让他走。
　　“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一改刚刚的调笑，南一明认真地看进陈暄的眼睛，自己打通了脑电。

　　他们的脑电交流，不像神经系控制人脑获取情报，只有自己愿意被对方感受到的才会被呈现——和平时的交流差不多，只是更快更直接，也没有因为表达或理解不到位的原因，而产生误解的可能。
　　陈暄想了想，还是把白天和土系的那段，完完本本地回放给南一明。

　　南一明看完，眉头紧蹙。“你们认识？”
　　陈暄没想到他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这个。“当然不认识！见都没见过。认识的人，我会是那个反应？就算是当面交过手的敌人也不会啊。”
　　“唔，我只是直觉。”南一明有点困惑，却不想继续深入讨论那个，只是说：“你想的大概没错，就是要引你反水的手段吧？”
　　陈暄叹口气，好像重新开始感到疲倦。

　　“他说的话，让你心里不舒服？”南一明见他又要缩回去，只好明知故问。
　　“嗯。”
　　“……不想弄芯片的事了？”
　　“不是！”
　　“……我在大厅里，急着找芯片，没顾上你，对不起。”单方面乱猜好难啊，“可我不知道土系那时已经死了，担心着他把芯片弄走。而且局势已经被你控制住了……”
　　“我都知道。”陈暄打断他。南一明同时感到，他知道，明白，却还是不舒服。

　　“……你觉得我的心思都放在芯片上了？”
　　“嗯，差不多吧。”
　　“还有呢？”
　　陈暄深吸一口气，顿了顿，自嘲道：“大概就那样，我吃芯片的醋。”
　　“你是担心有一天，我会挂念别人，就像今天挂念芯片，多过挂念你。”南一明不放过他，狠着心，用陈述句说。
　　陈暄没看他，急着摇头否认，刚开始动作，又觉得好像就是那样。南一明的话又准又狠，把他自己不敢仔细想的挑明了。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安静得陈暄害怕起来。他对上南一明的眼睛，看到里面的深情和委屈，到了嘴边的敷衍词句，被吞回去，换上同样可能伤人伤己的真话：“……你……你以前一定也爱过别人，对不对？可后来你不爱他们了。你现在爱我，可以后……”

　　“这件事情，我只有两个回应。”南一明没让他说下去，“我没法给你证明，可爱了你，我才知道，以前的，多少有那么点自作多情。”
　　南一明垂下眼，轻轻摇头淡笑，“没经历过苦难，大概就不该承诺不离不弃。没见识过生死，说天长地久也没太大意思。可能那就是为什么，那些人没留下来。”
　　南一明又看进陈暄眼里，发自肺腑地说：“我爱过别人，才知道，和你一起，不一样啊，陈暄。你曾说过，爱我，便是爱你自己。我也是啊。”

　　陈暄以为，他会吻上来，结束这个话题。可是没有。南一明只是深情地望着他，用平静的语气，接着说：“我也说过，未来的事情没人知道，所以我没有永远这样、永远那样的话给你。反过来，陈暄，或许有一天，你不再爱我呢……”
　　“不可能！”陈暄没想到，正深情着，南一明竟会说出这种话。
　　“是啊，我也想像不到那种事情。”南一明笑笑，伸手安抚住他，“可你看，我以前也没想过会穿越，也没想过会是什么空间异能不是？这个世界，想不到的太多。

　　“不过，有过你，一起经历过这么多，我实在不知道，还会爱上别的什么人。我想，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恐怕也就没有美好的感情剩下了。”
　　南一明说着说着，想到他们面对的难题，自己伤心起来，垂下头，声音越来越低。
　　“别说了，是我不好。”陈暄没有别的话劝，只好弯下身吻他。

　　“第二件，”南一明好像下定决心要把事情说清楚，推开陈暄，抬头认真道：“我爱你，不是因为你的异能。如果真有一天，不爱了，也不会是因为你的异能。你为我做这做那，我自然欢喜。可爱你这件事，并不用，也不是你做或不做任何事情可以交换的。我想要的，自己会去争取——除了你。

　　陈暄释怀，却不太明白最后一句。
　　“我想爱你，得你配合啊。”南一明终于把话说开，开心地笑了，凑上来深深吻他，同时在脑中“说”：小傻瓜，别胡思乱想，好好享受就是了。

　　————
　　两个人终于有功夫说点正事。他们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夜景，都很有精神。南一明靠着陈暄的肩说：“其实你还真是与众不同。”
　　“当然啊。”陈暄恢复了，闻言调笑：“要不怎么能被你挑上呢？”
　　南一明也笑，“是啊。而且好像对我来说尤其不同。”
　　“哦～？”陈暄故作疑惑，拖长了声音问。
　　“自从和你一起，我的睡眠特别好。有你在附近，我的第六感才能被控制住。虽然没正经和别人试过，我俩的脑电这么好，估计也挺不一般。按理说，我的空间不应该受到这个空间里任何事物的影响，今天却偏偏被你的电磁波破坏 。我有个猜想，是不是你的异能真对我有影响。”
　　“我其实一直都靠电磁吸引你来着。”
　　“说正经的！”
　　“哎，正经的。要不你弄个空间出来试试？”

　　南一明伸手，手心上立刻出现一个空间——差不多把桑拿室填满了。
　　“哟，这么大。你的异能又进步了？”
　　南一明想了想，同时试了几个变化，最后把空间设置成初夏的雨夜。空间里的场景极为真实，两个人看着，几乎忘了他们身在寒冬，觉着脚下踩着积水，脚腕都被雨水溅湿了。

　　“的确比以前好多了。我在想，会不会与你的异能突然增强有关。毕竟我们的脑电也是那之后才通畅。”
　　“为什么不是因为你的芯片又工作了呢？”
　　“芯片的确有帮助，像今天，让我能同时控制几十个小空间。那是大脑处理数据量的问题。可我并没有感觉，芯片让异能本身变化。”

　　“不是你，就是我？你最近异能不断长进，可能本来也会这样。”
　　南一明依旧摇头。“除了我自己，好像只有你能影响我的空间。我的长进根本没这么快。不如你现在试试？”

　　说着似乎不难，可要怎么试呢？
　　先是通过脑电。他们想着，影响了空间的主人，肯定能影响空间吧？
　　可惜没有。他们面前仍然是不停歇的雨。

　　“今天关闭空间的是电磁波。”
　　陈暄使出和神经异能对抗那手。
　　“你看！”南一明惊讶地站起身。
　　垂直下落的雨丝，偏了，好像空间里来了风。
　　陈暄加了些许力度，空间里的“风”更大了，雨丝几乎与地面平行。

　　“你能感觉到吗？”
　　南一明点头。那就像，他们在用脑电交流，只是在体外。
　　他控制着空间，让雨滴重新垂直落下。陈暄再把雨吹偏。这次，两个人清晰地感受到整个过程，有意识地与对方合作。

　　“你记不记得，在教会研究基地那个密室里，看到的关于空间异能的资料？”陈暄沉思着说。
　　南一明闻言，眼睛一亮。那个女性空间异能的异能水平十分不稳定。她的异能强的几次检测，旁边都有至少一位神经系异能。他又记起以前的猜测，自己队神经异能无法产生戒备。而神经异能的原理，是控制人的脑电波，和陈暄类似。

　　“难道是真的？电磁波能影响空间？或者说，协助空间异能？”
　　陈暄用实际行动做给他看，把空间里的雨水编成辫子。
　　游戏心起来，他们把三维的立体空间分成几个小块，每块里变换不同的颜色。雨丝跳起舞，向不同方向飘洒，还不时和隔壁的打个架。

　　南一明今天头一次可以让空间独立，趁机练习一下。大空间分裂，成了几个小的，各有各的颜色形状。
　　南一明让空间围着陈暄转，做出各种变幻来炫耀，后来还有点挑衅，一个接一个贴上他的脸，在他嘴唇上磨蹭，好像替主人亲吻。
　　陈暄见了，也控制着电磁力，不一会儿，就让其中几个随自己的意志，跳回南一明眼前蹦哒。

　　正玩得起劲，南一明身上“嘀”了一声，是土豪小强给他配的手机。
　　“什么？”
　　“你的芯片的代码检查终于跑完了。”南一明收回空间，点开应用看结果。“嗯？结论是一切正常？”那就不正常了。
　　他又往下翻细节，“有几个区域无法检查，原因是小强他们还没破译代码。”估计问题就在那几个区域里。
　　“小强不是说有对照代码版本，或许能破译？今天拿到的那个芯片不就是？”
　　“对。小强已经开始查代码，应该还没弄完吧。”

　　说起今天的芯片，陈暄心里又疙疙瘩瘩起来。不过他一天之内，和南一明两次不太愉快，实在不想再来，可话不说开，憋在心里也是难受。于是他抱住爱人，拉他坐在自己腿上，双手轻柔地抚上他的身体。
　　“苏教授留给你的，《计划》里，有用的只有格式化按钮的地址。然后她要你去另外两个地方找东西，我看就是两个原始版芯片。”

　　南一明用了会儿异能，累了，困意上来，半眯着眼靠着陈暄，享受着爱抚。他自然知道，陈暄希望把话说清。他自己更不想继续争辩，于是示意陈暄继续说。
　　“在展览厅我说得差不多了。她给你两个芯片，估计是暗示你摘下自己的，凑三个，去使用按钮。”
　　“嗯。苏教授去世的时候，情况和现在差别很大。她肯定不清楚格式化的后果，所以有可能觉得那是个消除芯片的捷径。”

　　“可她为什么要你摘下芯片？她自己的呢？徐教授的呢？”
　　“我不知道。”
　　“你肯定有猜测。告诉我好不好？”陈暄学着南一明平时劝他的语气，耐心地问。

　　“格式化的后果，苏教授或许不清楚。失去芯片的后果，她却有正确的预计。”南一明的语气沉重起来。“她这么做，或者，觉得我宁可为去除芯片献身，或者……恐怕，恐怕是连我也不放心吧？”
　　“你说什么？”陈暄难以置信地看着南一明。从他的所见所闻，南一明把其他的芯片创始人当成知心好友，对苏教授更是多了层爱戴。苏教授真的会那么做？南一明真的会那么怀疑？

　　“这些都是凭空想象。你刚刚问我，我就说了。”南一明撇撇嘴角，“先说第一个。我们假设她留给我两个芯片，秦若华的，很可能下一个是马峥的。这么隐秘重要的东西，他们应该不会等自己死去，依赖别人的衷心，取出芯片藏好。所以肯定有特别重要的原因，让他们那么做，还确信我也会。”
　　陈暄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听得血都冷了，不自觉地搂紧南一明，好像怕他立刻就会起身摘掉芯片。

　　“再说第二个。现在看来，协会最后内讧，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和我在的时候大不相同。所以，她怎么想都有可能。”
　　“不信任你，为什么要指望你来完成她的计划？”
　　南一明摇摇头，“可能是没有别的选择。也可能她不是不信任我的人品，而是原始芯片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特别之处，必须除掉。”
　　“比如能开启格式化按钮？”
　　“呵呵，对，比如那个。”

　　顿了顿，南一明叹息着说：“或许，她这是在隐晦地告诉我，即使我有遮天的能力和权利，也不能忘了自己究竟是谁。”
　　“那也不行！”
　　“嗯？”
　　“不管那个苏教授怎么想，你不能摘掉芯片！”
　　“如果是为了格式化，当然不会。”
　　“别的也不行！”

　　南一明这次却没回答。
　　陈暄急了，直接坐到南一明身上，威胁说：“你敢那么做，我立刻把秦若华的芯片毁了！”
　　南一明无奈地叹口气，说：“没有芯片，我不是也没事？唔，苏教授和徐教授的芯片不知道在哪里，也是个大问题。苏教授费那么大力气留东西给我，干嘛不直接把自己家里的两个芯片放进去呢？”

　　陈暄才不会被他拐走，用肢体语言表示，今晚南一明不松口，就别想有好下场。
　　拗来拗去，南一明拗不过他，只好举手投降，保证不拿自己的性命当祭品。陈暄这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