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我的全世界》莫听林叶声

16、第十五章

　　叶枢榆原本是有些事情想找宋晖国的。
　　他刚到警局的时候，宋晖国前脚刚风风火火离开。
　　于是乎，现在的他就在坐在宋晖国办公室的小沙发上等对方回来。
　　他环顾不大的办公室。宋晖国的办公桌上摆满了他们一家四口的照片，有一张四人的大合照。一张是他自己身穿警服的照片，一张是他和程潜的合照，一张是他和宋白华的合照，一张是宋白华和宋南陔生日时候两人对着一个蛋糕许愿的照片，还有一张宋白华的单人照，放在最靠近电脑鼠标的地方。
　　几张照片的相框上都或多或少有些灰，唯独那张宋白华的单人照，干干净净，一点灰都没有。
　　“师傅这是，重女轻男？”

　　“那个！”叶枢榆伸手想去拿宋白华那张照片的手一抖，看向来人，鹿周行一手拿着一杯警局门口便利店的咖啡走了进来。
　　只听他道：“别的照片你都可以动，唯独小白这张你可千万别动。”说着，他把手中一杯温热的咖啡递给叶枢榆。
　　“师傅他重女轻男，全局上下都知道。上次老陆局长回来看看的时候，出于一种前辈对晚辈的关心，就拿起了这个相框一下下，都没个几秒钟。结果那天师傅的表情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完全不给老陆局长面子。”
　　“老陆局长？”
　　“啊，就是……呃……”鹿周行像是说错什么话一样，支支吾吾的，“就是咱程局之前的那位，早退休了。”他有些搞不懂，叶枢榆听人说话怎么这么不会抓重点？他是想提醒他别动他们师傅宝贝女儿的照片！他和他扯什么老陆局长！
　　看破鹿周行眼底的慌乱，叶枢榆也不说透。他也知道，如果就这么追着鹿周行问，对方肯定不会做任何回应。
　　他来局里的目的原本就是要去到档案室里查一些东西，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对了，抓捕王杰的工作怎么样了？”
　　鹿周行还在想怎么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的时候，叶枢榆竟是先开了口。
　　他轻叹一口气：“完全没有线索，通缉令都放下去了，这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本来以为有了他的照片和个人信息，找起来不会很困难……谁知道整整两天都没再发现这个人半点踪影。
　　可怜杨威明从早到晚盯着各个监控看，他那眼镜的镜片厚度真的不能再厚下去了。
　　按理来说，就那么大点地方，那么大个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
　　“王杰的身份到现在还有很多疑点，抓到他之后还得好好问问。”
　　那晚从酒吧回来后，叶枢榆一直有个疑问。酒吧是会员制的酒吧，王杰那样身份的人按道理来说是没有资格去到这样一家酒吧里的。除非是靠人引荐。那么这个引荐人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刘冰。可是矛盾的地方在于，他看过酒吧的会员名单，刘冰并不在其中。这也就意味着，刘冰本人也是靠别人的关系进的酒吧。
　　那王杰，到底有什么他还没发现的特殊身份？
　　再看刘冰遇害的现场，单单用“残忍”两个字远不足够描述现场的情况。
　　凶手是很痛恨死者的。这种痛恨的产生，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某个机缘巧合，他遇到了和自己有一模一样外貌，但处境天差地别的一个人。
　　因嫉妒而产生的杀心，听上去挺荒谬，但人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物种。许多文学和影视作品里，都将包含嫉妒在内的七宗罪神化。其实所谓七宗罪，不过是一个人欲望的最基础体现。
　　比较让叶枢榆更在意的，反而不是王杰杀人的真正动机和原因，而是王杰和刘冰之间的真实关系，这两人会不会和自己现在在查的事情有关系呢？
　　这些对于叶枢榆来说，都还是未知。

　　宋白华在停车场入口的地方等了有些时间，也不知道苏南城在搞什么，不至于在车库里迷了路吧？
　　“花花？你怎么在这儿？”
　　宋白华回过头，在这里见到宋南陔也是没想到的。
　　确认了女孩儿是自家妹妹后，宋南陔忙把手中抽了一半的烟掐灭。
　　宋白华倒是不知道，宋南陔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见对方也没要和自己解释的意思，她也懒得去多问一嘴。
　　“吃午饭。”
　　宋白华看着自己手机上的时间，准备给苏南城发消息。
　　宋南陔是知道早上的时候宋白华是和苏南城一起出去的，那么她说的吃午饭一定是和姓苏的那个臭小子一起的。只是现在没有看见那个臭小子的身影而已。
　　“你呢？”宋白华突然问道。
　　宋南陔觉得今天太阳得是打西边出来的，他一向冷漠的妹妹竟然问起他的事来。想想这些年，两人虽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他也有时常关心自家老妹的生活状况，但对方可从来不对自己的事有一点上心。
　　他平复了一下有些激动的心情，道：“和客户约了谈合作。”
　　宋白华睨了他一眼，看他这样子也知道是合作没谈成。不过在她看来，可不止是合作没谈成那么简单。
　　也许是双胞胎之间存在的某种特殊心理感应，宋白华觉得宋南陔今天一定碰到了一个不好对付的角色。她对宋南陔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和什么合作毫不感兴趣。
　　给苏南城发完消息，得到的回复是他一下子没找到自己车在哪儿。宋白华真的挺佩服他的，要炫富的是他，没脑子也还是他。
　　把手机放起来，她看向宋南陔，问：“坤运建设要易主，你有兴趣吗？”
　　一听这话，宋南陔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姓苏的那臭小子的小道消息。
　　其实很不厚道地讲，在刘冰遇害的那个晚上，宋南陔就已经开始注意坤运建设的走向了。只不过在他初步调查下来发现，坤运建设的水太深，还特别不干净，谁接手都将面临不小的麻烦。
　　而他宋南陔偏偏就是讨厌麻烦的人。
　　“我有这么缺德？”宋南陔开玩笑反问她。
　　宋白华白了他一眼，用沉默回答。
　　宋南陔偏偏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他就是那么缺德的一个奸商。
　　“喂，说句良心话，咱爸可是人民公仆，我这个当小子的，怎么也不会干出那些让老子不好做的事情吧。”
　　宋南陔这话说得有些粗俗，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宋白华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暂且认同他这个说法。
　　看到宋白华这样对自己，宋南陔真心觉着自己的心灵受到了创伤，补不好的那种。
　　余光瞥见从车库里开出一辆黄色的车，宋南陔朝天翻了一个和宋白华同款的白眼。真真的败家玩意儿啊，反正他每见一次苏南城，对方都是开着不同的车。
　　过着游手好闲生活的富二代……呃不，是富三代，是永远不会懂他这种富一代的苦痛的。
　　宋南陔又嘱咐了几句，无非就是早点回家，回家发个信息这样的话。
　　宋白华一脸冷漠地听着，看她的样子，宋南陔毫不怀疑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黄色的跑车渐渐驶离视线，宋南陔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鹿周行有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错，宋南陔是天生的戏子。
　　他揉了揉自己刚才被抓住的手腕，刚要朝车库的方向走去，就看见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开出车库，紧跟着黄色跑车离开的方向。
　　宋南陔心下一紧。他的记忆很好，看过一遍的东西，碰到过一次的人都能在他脑海里留下一段时间的印象。
　　黑色迈巴赫的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的两个男人，不正是几十分钟前自己在咖啡厅谈合作的那位的保镖吗？
　　他回想起男人在刚见到自己时的那句话。
　　他问，妹妹怎么没来？
　　正常人怎么可能问得出这样的问题？除非只有一种可能，男人的目标从来不是和自己有生意上的合作那么简单，很大程度上是……
　　可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思要接近宋白华？他这个妹妹一直过得与世无争的，偶尔有的时候做出一点稍微出格的事情，也都能被自己和两个爹摆平。年纪轻轻，还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怎么会被人盯上？
　　忽的，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虽然他很不想往这方面去想，但现在摆在自己眼前的事实不得不让他往这方面去想。
　　男人知道他的身份，知道宋白华的存在。就算不是那边的人，也和那边的人脱不了关系。
　　这样想着，他赶忙拿出手机，拨打苏南城的电话。

　　苏南城察觉到自己被跟车和宋南陔打电话过来几乎是同时。
　　他用余光看了眼身旁的女孩，让她帮忙接通了宋南陔的电话。
　　“南哥，怎么了吗？”
　　电话那头的宋南陔喘着粗气，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刚才自己在面对宋白华的时候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她发现有什么问题。可现在的自己又很冲动地因为一辆车失了方寸。
　　聪明如宋白华，肯定会知道些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能有什么事，警告你，别带着花花到处乱逛，早点回家知道没？”
　　“知道啦知道啦，南哥您就放一百八十个心吧，小弟保证把咱宋姐毫发无损地送回家。”
　　苏南城刚说完，电话那一头就变成了忙音。

　　宋白华皱了皱眉，按照宋南陔的个性，不会没头没尾打个电话来就说一句话。
　　想来今天不仅合作没谈成，或许还被人威胁了。
　　不过以她对宋南陔的了解，不至于那么不小心就给人留下什么把柄的。除非对方真的是个高手。想不到一向自信满满的宋南陔也会有被人威胁的一天，宋白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黑色的车。”宋白华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目光看着右边反光镜里的后车。
　　已经连续四个路口了。
　　苏南城瞥了一眼她说的那辆车：“怎么了？”
　　宋白华摇了摇头，说是自己想多了，然后闭上了眼。
　　车子又平缓行驶了有一些距离。又过了一个路口，苏南城开始慢慢加速，开到车流量较大的区域后，在下一个路口处突然变换车道。
　　黑色的迈巴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眼前黄色的跑车就驶离了视线。

　　“先生……”手握方向盘的男人询问道。
　　男人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回去吧。以后总会见的。”

　　宋晖国回到局里的时候已经将近五点了。
　　“那死小子嘴还真的硬。亏得老子难得心情好能和他耗。”宋晖国一路骂骂咧咧的，尽显中年男人的暴躁脾性。
　　一进办公室，宋晖国就看到眯着眼坐在沙发上休息的叶枢榆。沙发前的小茶几上还放着已经凉了的大半杯咖啡。
　　叶枢榆见宋晖国回来了，连忙起身。
　　“师傅，还顺利吗？”他问。
　　宋晖国一脸疲惫：“不能说很顺利，但也查了不少。酒吧确实有点问题，我已经让黄昊和陆松再去把酒吧查一遍。对了，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去警局档案室查点东西。大明哥说，需要您的签字批准才行。”
　　宋晖国眯起眼睛打量着叶枢榆。
　　不得不说，和两年前相比，叶枢榆变了不少，现在整个人都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神秘感。宋晖国并没有多问一句他要查什么资料，一来是他对他有足够的信任，二来他之所以会让叶枢榆留在自己组里，也是有他自己的打算在。对于叶枢榆要查的东西，他心里多少有点数，该有的东西也都在，不该有的嘛……就看这小子会不会来亲自问自己了。
　　宋晖国大手一挥，随手从本子上撕了张纸写了几个字，签上自己的大名，就算批准了。
　　叶枢榆看着自己师傅这一套动作下来，嘴角不由得抽了又抽。
　　真的可以这么为所欲为吗？虽然知道宋晖国有的时候行事作风确实不喜欢按着章程走，但真的能这么随便嘛！谁给惯的这臭毛病啊！

　　晚上，宋晖国一行人还在办公室里加班加点。程潜带着给宋晖国做好的晚餐到局里的时候，就看着一组的人有些昏沉地趴在各自的工位上。尤其是杨威明同志，任由他弟弟在一旁给他做活体取证也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宋晖国对着投影上刘冰和王杰的个人资料逐条看了又看，时不时还翻着自己手里今天下午新鲜出炉的笔录来看。
　　“听说你让黄昊和陆松今晚带人在酒吧附近蹲着？”程潜说着，把打开的饭盒递到宋晖国面前。
　　一阵香味飘来，嗅觉灵敏的杨启明已经不再注重于他哥身上能让他研究的东西了，而是开始辨别今晚程局又给他们老大做了什么好吃的。
　　是麻辣味的，肯定得有肉，按照他们老大的喜好，得是牛肉……
　　还没闻出辅料是什么，杨启明后知后觉自己很不争气地开始流口水了。
　　于是乎，他决定安静且圆润地离开……

　　“耗子说酒吧今天没营业，你觉得会有那么巧的事？虽然酒吧的老板和员工都挺配合工作的，说的也没啥大的出入，不太有可能串供。但是这小子到现在下落不明，唯一有联系的，就只有这家酒吧了。”宋晖国这样说道。
　　程潜拿过宋晖国刚才看的东西，那个顶包进局子里，他的债务全被还清，银行流水显示，给他转账的不是别人，正是刘冰。
　　“你觉得他会回到酒吧藏起来？你怎么不说他会回到案发现场？”
　　“这龟孙子就是一激情杀人，又不是连环杀手，回到案发现场这种活不是只有连环杀手才干的吗？不过你也放心，我让徐落英也带了几个人去案发现场附近逛逛了。就算有你说的那种情况，相信我们徐同志的战斗力，她可绝不输给那两个大老爷们。”
　　然而下一秒，大办公室里的座机响起，给咱宋队长一顿啪啪打脸。

　　“老大，找到王杰了……”
　　徐落英讲电话的时候还喘着气。
　　“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我的好大姐别急呀，人找到了把人带回来就好，您要不先喝口水缓缓。”宋晖国说着，胡乱又扒拉了两口饭。
　　电话那头的徐落英摇了摇头，只听她缓缓吐出三个字。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