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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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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去南方,往东方而去。
东方的人间,繁华不已,青砖白瓦八街九陌,熙来人往花天锦地。
即使我那般沉重的心情,扑入这滚滚红尘都有些乐不思蜀。
但几日后我在酒肆掐着手指头一算,还有三天便是我婚嫁之日,不可再玩。
于是把账一结,我便去婚服店铺精心挑选了一件上乘的大红婚服,然后往回赶。
出了人间往山间奔时,天象有变。
乌云暗压,大风在小道群山之间肆刮,呜呜犹如鬼嚎之声,我心里便莫名有些慌,越发赶得急。
顶着厉风飞入丽群之山范畴,已是一日后的丑时。
大风刮得更肆,我眼睛都快睁不开,好不容易飞到九山山门前,抬头往山一瞧,如遭雷劈,九山是荒芜的?
怎么回事?怎么才几天的时间,山就枯了?
曾经那么灵秀的一座山,如今花草树木皆已枯萎,犹如一座死山一般。
我大喊:“老六!”
老六是专门守山门的妖兵,平时都是守在山门前的,这时我喊死了也不见他的人,且从山下滚来一阵疾风,我竟闻出浓浓的血腥味!
我心里燃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立马顶着疾风往山上飞!
但一路上山我看见了什么,小道边,枯树上,石块旁…满山的残肢断体,满处的乌黑血迹,全是我的妖兵们!
我浑身颤抖!
“爹!”
我爹!我立马飞去我爹洞府,没人!
我又赶忙到处寻找,酒窖青水湖瞭望塔峡谷各个洞府后山连桥…都没有我爹,也没有一个活口!
我扑倒在地上,我爹去哪了?我的妖兵们全都死了?
我不敢相信,怎么我才走四五天,我的山就变成这样了?
厉风依旧不歇,刮着枯枝石块砸在我脸上身上,但我却已感觉不到疼痛。
我站起身,目眦欲裂:“是谁!是谁屠了我九山!”
*
风已经停了,夜色也黑了,我不知道我跪了多久,我只知道一切都完了。
追俊找到我时,我正呆呆跪在山顶青水湖中心那块巨石之上。
看到他,我就跟疯了一样扑上去骂他:“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屠了我的山?!”
他反抓住我的肩膀,道:“你冷静点,不是我。”
我现在看到谁都觉得有嫌疑,我甩开他的手,指他:“你挖我的心肝,你同猪大王合伙给我爹下盅,你逼我嫁给那头猪,你如此卑劣,当然有可能屠我山!”
他痛心疾首:“我是逼你嫁他,我承认我嫉妒心作怪,可是我若屠你山,我现在还会来找你吗?还会留着你吗?我应该把你暗杀在此!”
他说的很对,那么不是他?
我浑身无力,跪倒在地:“那是谁?”
我抬头恨他,“你在我对面,难道没有看到对面满山的惨状没有听到满山的凄喊?”
我泪如雨下,“他们在我九山待了这么久,他们是我的兄弟,他们把我当成亲人一般,可他们却死于非命!”
追俊蹲下来,抹掉我的泪。
我抽自己的巴掌:“为什么我要去人间!为什么我要买婚服!为什么我不早点回来,为什么我要留恋人间!现在我爹失踪了,千延我也找不到了,庆真怕是也死了,怪我怪我都怪我!”
我越抽越凶,“我恨死我自己!”
追俊一把拉住我的手:“要恨你也应该恨屠你山的那个人!”
我抬头看他:“是谁!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到底是谁!”
追俊叹口气:“跟我回碧碎山,你就知道这一切到底是谁做的。”
*
我爹没死,他在碧碎山,虽然依旧昏迷着但没有受到伤害,我跑过去抱着我爹又哭又笑。
追俊道:“我大哥被我赶走以来极不服气,一直盯着我这碧碎山,倒没想到他竟趁这两日风雨交作带着大批妖兵前来攻击,我一直忙着与他缠斗,到把他击退才发现你山变成了那番惨状。”
追俊叹口气,“待我领人飞过去,只见伯父倒在床下,幸好气息尚存。”
我道:“谢谢你。”
我没有想到,有一天追俊会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却一笑,道:“你不恨我就好。”
恨?我不恨他,我恨屠我山的人!
追俊道:“你不是想知道谁屠了你的山吗?”
他朝旁边的下人一挥手,“带上来。”
带上来的,竟是千延!
千延被削了半边脑袋,虽然缠上了绷带,但满身的狼狈和虚弱。
我扑过去就揪住他衣领,恶狠狠问:“是谁屠的山!”
他向我凄喊:“是棠梨!他把我们满山杀了,抱着个盒子飞走了!”
棠梨?
我无力地放开他,棠梨?
还有个盒子?那是,镇山之宝?
是了,每座山都有镇山之宝,它是山的根,是山的灵力,如果这座山的镇山之宝离开了此山,这座山将会化为荒芜。
山枯了,不就是镇山之宝没了吗?
“棠梨!”我狠狠抹掉眼中的泪,“我与你势不两立!”
*
棠梨曾说他在环山。
我扭头就要走,追俊一把抓住我:“你去哪儿?”
“我要去杀他,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追俊皱眉:“我想与你同去,但又怕我大哥趁我不在偷袭。”
我看他:“不用,你照顾好我爹,照顾好碧碎山,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石头塞进我袖子:“这块石头会让我找到你,小心。”
我扭头急速飞去。
我不管他棠梨得了镇山之宝有没有逃离,我就先飞去环山,若是他不在,我就杀去他的老家吴废山!
反正我就阴魂不散地缠着他,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到达环山时,是在夜半。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才飞进环山的沙漠,就见一处高高沙丘之上,他和一人正在喝酒!
他还喊:“让我今夜与月同醉!”
好一个与月同醉!得了镇山之宝心情好得都睡不着觉,与人喝起小酒来了!
我鹿角一变就向他飞去!
“琛儿?”他看见了我,激动不已,把酒壶一摔,“琛儿!”
哼,我飞到他跟前,大斥:“我琛儿的名你也配喊?”
我的鹿角杀过去,他欣喜的神色变为凝重,倒退两步,道:“你这是做什么?”
“少爷,她这是杀您呀!”他身边那人变出爪探要来杀我。
“土酱,不准伤害琛儿!”他怒斥着转身把身边那个踢开去,然后再一个翻滚,躲过了我狠狠的一角。
我步步紧逼:“把你的九爪妖刀变出来,我们决一生死!”
他不变,只四处躲闪:“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还装!我鹿角狠狠叉过去:“为什么要杀你,因为我要给我满山人报仇,因为你偷走了我山的镇山之宝!”
他变出妖刀,却只抵挡不攻击,道:“我没有!”
“还狡辩!千延亲眼见你屠的山拿走的镇山之宝!”
“千延?”棠梨躲开我手中差点叉到他肩膀的一角,急道,“琛儿你别信他!自你去人间我就一直未离开过环山,如何屠山又如何盗镇山之宝?”
“呸!”还信口雌黄呢,我大呸,“难道他为了污蔑你甘愿被削掉半边脑袋?!”
且他爹与我爹有仇是真,他必然窥贪我镇山之宝!
想到满山惨烈,我恨得大喝:“拿命来!”
棠梨抖着唇闭上眼再睁开:“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信我是吧,好,那我不说了。”
我再也不留余地,使出我的洪荒妖力。
*
我二人打了半夜。
天色明时,我一鹿角插入他胸口,那红红的鲜血飙了我一脸。
我疯了似的哈哈大笑:“终于报了仇了!”
虽然这是他让我的,虽然一场打斗我也看出来他比我厉害,但我满脑子都是仇恨,我只想杀死他!
他吐出一口浓浓的鲜血,眼里布满悲伤:“琛儿,你非要我死?”
我再把鹿角插深一些,狠道:“对!”
我不会感谢他,即使现在天明了,看见他比之前憔悴不少粗糙不少,但我对他依然充满憎恨,我厌恶道:“你死是应该的!”
他楞住,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睁得大大地:“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冷笑:“是!”
“从未爱过我?”
“哼!”这句话由他来问,真是可笑之极。
一滴泪不争气地划过我脸庞,我转过脸去,抽出鹿角:“从来都没有。”
“那,”嘶哑的声音,“我们那些点点滴滴,都是,假的?”
我擦掉那滴泪水,转头恨他:“对!我只是玩玩你而已!一切都是假的!”
他胸口的血在不停地涌,但他却不管不顾,只抬眼巴巴看我:“我不信!”
“管你信不信,我要烙下印,我要生生世世不与你相见!”
我说着双手合什,开始结印。
我要以我强大妖力在他身上烙下记号,只要下了地府,看见有这个印的人,我就会绕开。
旁边那人痛心疾首地朝他喊:“少爷,你岂就这么冤枉而死?岂就这么甘愿生生世世不与她相见?”
他听到这句话眼神陡然一变,然后他突然站起身使了一个法术止住胸口的血,我收回法印拿起鹿角向他杀去:“你还反抗!”
他把远处的妖刀吸回来,坚定道:“琛儿,我不能就这么死去。”
说着向我攻来,那土酱见之亦挥爪向我抓来。
即使他受了伤,即使我很厉害,但二比一,且那土酱亦非等闲之辈,我被打得节节败退。
“啊!”
眼见土酱的一爪我躲不掉了,我闭上眼睛等死。
“彭”!
等来的却是后脑勺一疼,然后我彻底晕倒过去。
*
之后醒来,我便是如今痴痴傻傻的模样!
他棠梨把我一半魂、整个记忆、及对他的恨、还有我大半妖力都抽离了,封在了那个蓝色小瓷瓶里,然后把痴痴傻傻的我带来了这知了山,让我做他的仆人,折磨我!
你说我能不恨他吗?我能不比恨追俊更恨吗?!
此时他抬起头来,那张隐在乱发后的脸朝我沉痛道:“琛儿你说你不爱我,你说你只是玩玩而已,可是你知道我爱你吗?”
爱我?我冷笑:“爱我所以把我囚禁在知了山?”
我觉得可笑至极,“圈儿,果然是圈在身边,还给我植入一些不存在的记忆错乱我的感情!”
我冲他脸上吐唾沫:“真够坏的!”
他没有让开,只是难过地闭上眼:“我变成如今这样,皆是拜你所赐!”
“如今竟然都坦白了,”他猛地把眼睁开,站起身变出九爪妖刀,“就不会让你再走!”
追俊把我往身后一揽:“怎么,非要死在我的藕下你才放过她是吗?”
“挡我?”棠梨擦掉脸上的唾沫,“你就死!”
我觉得够了,我不想再因为这些事缠缠绕绕了,我觉得累了。
我叹口气,从追俊身后站出来。
棠梨看我,霸道道:“琛儿你过来!”
我已经不是傻的我了,不再怕他,抬起眼与他直视:“镇山之宝,我不要了,刺你的那一角也算是为满山的妖报了仇。”
我伸手挽住追俊的手,“现在,我要回家。”
追俊转头温柔地对我道:“对,回家,伯父在等着你。”
“回家?”那人瞳孔一缩,既而垂下头,“知了山,始终不是你的家,对吗?”
我说:“对。”
“哐当”一声响,九爪妖刀掉在地上,他瘫倒在地。
我低头把左手上的血手镯拆了下来,然后上前放到了他脚边。
我转身要爬上马背,他却突然抓住我的手: “琛儿,别离开,好吗?”
我甩开他的手,朝追俊招手:“追俊,走吧。”
追俊爬上马,把我拉上马背,揽入他怀中。
我二人拉住僵绳调转马头,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