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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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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及竿那年,我爹曾带着我去隔壁一座山参加成亲晏。
妖间成亲,甚为简陋,换件新衣裳即可。
但那时新娘子出现,一身从头到脚皆是红色,那盖头上婚服上皆绣着红红的鸳鸯,又喜庆又好看。
旁边有妖道:“这是去人间买的,那绣的鸟,代表着百年好合,此生一人。”
当时我就在心里想着,若一天我成婚,也要穿此种婚服。
现今我要成婚了,说什么也要去人间买一套回来。
我便与棠梨商量二人一起去人间挑婚服去,结果棠梨说若我二人都不在九山,我爹又昏着,难保没人不趁虚作怪。
我可想去人间了,于是便同棠梨嘻嘻笑,说:“那我去,把你留在九山。”
棠梨刮我鼻子:“我知道你想去人间玩一玩,但人间捉妖师越发猖狂,且歹毒狭猾,琛儿,还是我去为好。”
啊,我道:“我想去嘛,我会小心的。”
棠梨却千百个不许:“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隔壁的隔壁山上那只啄木鸟妖你也听说了,遇到了他们,就是那般下场。”
那只啄木鸟妖自诩妖力非凡,前段时间去人间溜达的,结果几天之后回来,不仅手脚被砍妖灵被取,人还糊了,一直喊着“我不要被练成丹药”。
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哆嗦,如今想来都是一阵后怕。
我说:“那好吧。”
棠梨哄我:“要不人间好玩的东西我都买下装回来给你可好?”
嗐,也只能这样了。
我道:“那我要那个,就那个,以前听我爹手下说的,那个可以踢来踢去的,好多人组成一队…”
棠梨笑:“蹴鞠。”
“啊,叫蹴鞠呀,对,应该就是那个,就是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就它了,我要跟手下们好好踢一场!”
棠梨宠溺:“买买。”
“还有还有,喝酒扔的,点输了就要喝酒的那个…”
“骰子。”
“哦,对,好像就是叫什么子,我要用它把山上的妖都喝趴下!”
“买买。”
…
那家伙宠我得很,我要啥他都说买,直把我哄得心花怒放,到他走那日,已没有一点不开心。
不过走之前反倒他不开心。
我在山门前银杏下送别他,他直盯着追俊的山头对我严肃地叮咛:“我去的这几天你可不许对面的人过来!”
他这话从洞府一直说到这,已经说了百八十遍了,我只好举手发誓:“那我发血誓看见他绕着走?”
棠梨一把抓住我的手,轻轻刮我鼻子:“好了,为夫信你。”
这东西,还没有成亲呢,就自称为夫,把我羞得满脸通红。
东西一把抱住我:“我走了。”
我说:“去吧你。”
瞧这难舍难分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他嘻嘻笑,转身真走了。
想想自我与他相识,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分离,不知为什么,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心里竟有几分难过。
真是奇怪,怎么产生这种悲伤情绪?
我对他背影喊:“我在银杏下等你回来。”
他已走远,未听见。
*
都说世事难料。
世事果然难料,在棠梨走的第二天,我爹出事儿了。
我爹手脚不停乱颤,嘴唇乌黑发紫,时不时还翻眼白。
千延来看,道:“中了盅。”
“中盅?”我不可置信。
千延道:“那虫毒不能入心,若入了心,则必死无疑。”
我问:“还有多久?”
千延再次把了脉:“目前来看,毒尚在腠理层,大抵六天后,攻心。”
我问:“可能解?”
千延摇头:“盅毒,只有种盅之人才能解,我解不了。”
谁给我爹下的盅?又是什么时候下的?
我气得直喊李州:“查!”
但盅这个东西,只要在方圆五里之内,都能下。
也就是说,九山上的人都有嫌疑,如果真要查,五天哪里能查完?
且,我山上的人我不想怀疑他们。
李州沉吟:“看着发病情况,莫不是大王定亲那日老大王中的盅?”
千延道:“按时间来算,大抵是那两日。”
李州眯眼:“那日来的人多,有不少周围的山大王。”
我一拍桌子:“这怕是哪个狗的山大王下的阴招?”
我怒道,“李州,这回给我查那两日前来贺喜的大王!”
不用李州查,这个人翌日便出现了。
是离我这边有好几座山的一个小山头大王,一只猪妖。
他现于我跟前,同我喜滋滋道:“就是我给你爹下的蛊呀。”
我一掌就飞过去:“把解药拿出来!”
他三两下化解,嘻嘻笑:“不拿。”
我气得收回拳头:“你到底想怎样?”
“怎样?”他色眯眯地摇了摇他的肥头大耳,“你定亲那天可真是漂亮。”
我说:“有屁就放。”
“好!我就喜欢豪爽之人!”那猪道,“想要我把你爹的盅解了,很简单,你嫁给我,并把九山当做嫁妆!”
我真的沉不住了,一掌就向他拍过去:“做梦!”
嫁他,真是做梦!
那猪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听闻已有三房姨太,还在外搜罗第四房,我就是嫁给真的猪也不会嫁给他!
妖兵们气不过,纷纷拿来武器攻击他,终于猪在我们满山的攻击下跑了。
李州朝他背影吐口水:“真不是东西!下次见一次打一次!”
狗猪掉个头来威胁:“等着给你们老大王收尸吧!”
李州气得要去追,我一把拦住他。
李州跺脚:“我去请妖医!”
但周围有名的妖医来看后,皆纷纷摇头,说没有母虫,解不了。
我守在我爹床边,看他被折磨的痛苦样子,真是心力交瘁。
而更心力憔悴的是,六天,已过去三天!
我没辙了。
我对李州道:“把猪大王请来九山。”
李州咬牙,最后一跺脚而去,但带回来的却不是猪,而是追俊。
追俊说,他能解。
我已经不管什么誓不誓言了,我求他:“追俊你帮我爹把蛊解掉好不好?”
追俊淡道:“让你的人下去。”
现在他就是让我下跪,我也愿意。
我赶忙清空所有人,只留我和他。
追俊探身过来,朝我轻轻耳语:“解盅可以,但你必须与棠梨分手。”
他的声音那般轻,说出来的话却那般残忍。
我离他三尺,愤怒至极:“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轻瞟我,“就是不想看你与棠梨成亲。”
我定在当场,一言不发。
“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考虑。”
追俊转身欲走,我一拉抓住他:“追俊求你,你要我做什么事都可以,除了与棠梨分手。”
我抬头看他,泪流满面,“看在我曾爱过你那么久的份上,不要这么残忍好吗?”
我爱棠梨,我不想与他分手,我与他经历了这许多,我怎么舍得和他分手。
追俊伸手要来擦我的泪,我转过头去,躲了开。
“小秦,”他幽幽道,“可知?”
我擦尽泪,转头看他:“小秦是谁?”
追俊叹息:“一个准备跟你私定终身的人,你却压根就不了解。”
与棠梨有关?
“琛儿你与我去对面,”追俊诱我,“所有关于棠梨的秘密你皆知。”
棠梨的秘密?
说心里面不想知道是骗人的,但我却转过身去。
“棠梨说,成亲那日皆会告之于我,我不想看所谓的秘密。”
“哦?”追俊哼,“成亲日告诉你?他怕是想着成了亲便是夫妻,那时再告诉你那些腌渍事,你便无奈了吧。”
我不知道棠梨怎样打算的,但我,我想听棠梨的。
追俊一语点破我:“琛儿,你在逃避。”
我愣在当场。
“你在自欺欺人。”
我呆若木鸡。
追俊说的对,是,我确实在逃避,我确实在自欺欺人,因为我害怕,害怕棠梨有目的,害怕我与他会是追俊那样的结局。
追俊走时说,若我想我救爹,明日去碧碎山。
我知道他所说的去碧碎山是什么意思,我若过去,他必然会给我看那些所谓的秘密。
我辗转反侧了一夜。
天刚蒙蒙亮,我去了。
因为,我要救我爹。
追俊在书房等着我。
他放下书,看我:“我知道你会来。”
我一言不发。
“好。”
他手一挥,便喊人带来了一个人。
那人甫一出现,我便吃惊至极,问追俊:“她,与棠梨有关系?”
那人,正是当初的凡人美人。
凡人美人往地上一跪,道:“且听我慢慢道来。”
美人便是那小秦,本是一名富家女,因貌美,名声大躁。
一日,她带仆人前去寺庙上香,途中被厉害歹人劫持,要被劫色时,棠梨从天而降,出手相救。
小秦道:“他为救我腹部被狠狠刺了一伤口。”
什么,那伤口,原是为救另一个女人所伤?
我努力咬住颤抖的牙,道:“继续往下说。”
下面便是公子美人的佳话,两个人相知相恋,私定终身。
棠梨说他去人间便是找一个媳妇儿的,他认定了小秦是他的媳妇,向她许诺一生只爱她一人。
但一日,棠梨得了一封从老家传来的书信,说有事要回家一趟,便匆匆向小秦告别,言待事情办完,便来娶她。
小秦信以为真,一直信守诺言等着他归来。
直到后来,她带仆人来深山采灵芝,误入了妖贼窝,与仆人散了,被我们所擒。
小秦道:“一开始看到他,我并未认出,因他脸上不知为何长了黑色羽毛,而且衣衫也变,直到他救我回人间,主动向我说他是棠梨,说他在做一件事,事成后便来娶我,要我耐心等待,我便等,等到这位公子出现。”
她满脸愤慨:“这位公子向我说,棠梨在与你虚情假意,我向来看重人品,真没有想到他是如此之人,心中着实不忍,并决定前来揭穿他!”
我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那么多甜蜜的瞬间他与我只是逢场作戏!
但,当时他那般护小秦是事实,送小秦回人间,也是事实。
那么,他真真正正爱的,是眼前的小秦?
不,我不能只信小秦的一面之词,我道:“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在说谎?”
小秦闻言起身,把右边袖子扒开,亮出了她的右手腕。
那腕上,赫然一枚骨手镯。
那骨手镯上的两鱼亲吻,身尾相缠,与我左手腕上的血手镯一模一样。
我手上的手镯,我没有给任何人看过,只有我知,棠梨知。
我如雷轰顶。
小秦道:“他说,这是他娘临死前给他的,与我做定情信物。”
我木纳如鸡。
“这手镯,很是别致,我们人间那么多手镯,没有一枚与它一样,您若是不信,可以去人间手饰铺看一看。”
我怎么会不信,他自己也说的,这手镯世间无二。
“呵”
我呆笑,右手不由自主抚上左手手腕,摸着那枚血手镯,觉得是那般地可笑。
我腿一软瘫倒在地。
追俊扬手叫下人把小秦带了下去。
“我还查出他的老家在西北地界,那里有一座山群叫吴废山,吴废山的山大王名棠天。”
棠天?
我猛地惊醒,抬头看追俊。
“我爹曾说你爹因为镇山之宝同一只鹰妖有仇,那棠天便是鹰妖。”追俊道,“那棠梨也是鹰妖吧?”
是,他是鹰妖。
追俊道:“他是棠天的儿子。”
我张大嘴巴。
他父子二人定然长得极像,所以当我爹看到棠梨时,是那般地激动!
追俊一锤定音:“所以琛儿,他是因为你的镇山之宝而来,他不爱你!”
我踉跄着回到九山。
所以我爹才说来了…来取镇山之宝了…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原来,我又被欺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