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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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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其实我差点魂归西天了的。
我飞去山门与敌妖打杀,可敌妖是那么多,纵然我法术厉害,又哪里打得过千军万马。
我的手腿被砍了不知多少刀,身躯被刮了不知多少剑,头发全被汗水和血水浸透,身上一身漂亮的绿衣裳早已被划成褴褛…
我不过是在负隅顽抗罢了。
但我还得战斗,即使腿已经被砍得快站不起来,我仍然得死撑着,因为我知道,我一旦倒下,九山就完了。
所以我拖着两只残腿,举着两只残臂,如机器一般不停砍杀。
还是不行,我的两只手被砍断,两只鹿角掉在了地上。
一把叉向我颈项叉来,我躲不掉了。
我不甘我不愿我不服,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败者落蔻,败者就要被杀,我闭上眼睛等死。
想像的疼痛没有来临。我睁开眼,恰见一人为我格开那把叉。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晰,那人一身靛衣,从天而降,如若神仙踏来。
那个人,就是千延。
他救下我,把我拉出敌妖的攻击范围,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瓶丹药,既而把丹药倒入了我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瞬间,我身上伤口悉数愈合,手长好腿长全。
但敌妖们不会给我喘气的机会,呼喊着向我杀来。
可他们却不知,吃了这药我浑身气血回升,又充满了力量。我朝众妖冷笑:“今日,非叫尔等葬身于此!”
我把鹿角吸回手中,飞入敌妖内,继续开杀!
我全身似有用不完的力量,我不知疲倦,武器法术落在身上我也似不知疼痛…
我疯狂冷笑,敌妖被我杀掉一批又一批…
他们终于晓得害怕了,大喊着我是浑魔降世,悉数逃离。
都逃走了,我不笑了,扔下鹿角,我跪倒在尸体中。
其实,我哪里不累,身上的伤口,又哪里不疼…
千延走过来,默默留下一瓶药转身要走,我猛地起身一把拉住他衣摆,问:“能否留下?”
千延一愣,停下脚步。
我抬头看他的背影,连背影都与那个人那般像。
我问:“可以吗?”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的眼神几经反转,终道:“我不过一介游医,到此见之心中不忍,才出手相救。”
他说着轻轻拉回被我抓住的衣摆,然后转过身抬脚便走,“我游历惯了的,就不必留下了。”
我要留下他,我一定要留下他!因为他从天而降的那一刻,我一度以为是追俊来救我了。
他与追俊长得是那般像。
我承认,即使追俊把我害得如此惨,我内心里,依然不能彻底放下他。
我可能是疯了,猛地上前从后一把抱住他,哭泣道:“别走,求你。”
他又停下脚步。
“求你,留下。”
好久,他终于道:“好,我留下。”
*
千延留下要有一个身份,我说留他当山医,他淡淡道:“甚好。”
他不仅长得神似追俊,连这淡淡的说话语气都像极。
但我知道,他始终不是,所以一开始,我是真的把他当成山医来对待。
我把他当山医,他自己也尽忠尽职,见我爹瘫痪,便仔细诊查一番,然后给我爹开了药方。
下人照着那方子给我爹抓了一段时日,我爹喝后竟时不时会清醒一阵了。
我满高兴,便准备了一套上好的靛衣前去他洞府。
到他洞府时,他正在抚琴。他紧闭着双目,天籁琴音自他如玉指尖间悠悠射出。
即使是我这大老粗,也能听出琴意之高超,我似置身于细水长流,看到了春暖花开…
一曲终了,琴声戛然而止,我回神。
他睁开眼,见到我,淡淡一笑:“大王。”
我忙入洞把手中衣物递给他,道:“看你衣物就身上一件,便要下人裁了套新的与你换洗。”
他轻推开古琴,起身接过:“大王倒是心细。”
我坐于他对面,瞄他:“你的琴抚得甚好,是何人所教呢?”
追俊亦会抚琴,追俊的琴技亦极有造诣。
他把衣物放于衣匣中:“不才,自学成才。”
他说着轻瞄我,“大王想学?”
我以前确想学,因追俊有才,我便也想变有才,于是便缠着我爹请了老师,结果老师请来三天就被我给气跑了,因对于这诗书呀琴的我实在不开窍…
我怕学,忙道:“不,我来找你是有别的事,千延你可有方法让我爹的瘫痪尽快恢复?”
我那爹虽然有好转,但他嫌药苦,总是趁人不注意时偷偷把药倒掉。
他不愿喝药,所以脑子还是糊的时候多,脑子一糊就嚷着要出去玩,但他身子这般怎能出去,我便不许,他就哭闹。
我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今日来便是找千延讨方法的。
千延坐下,沉吟一番,道:“可以摩跷。”
摩跷,便是按摩,那可得废一番劲。
他说:“明日开始,我去给老大王摩跷。”
我虽然性子变得阴沉,但是喜美物的内在改变不了,他那双如葱手指是弹琴的,哪能让他劳力。
我便道:“不用你动手,我去给我爹按。”
“摩跷需要巧劲,要把力透发到肌肉深层,这样才能刺激到相应的神经穴位。”
他抬头看我,“您未学过,若是按得不到位,怕效果不大。”
越想着不把他当追俊对待,越是觉得他像追俊,连抬头看我的神色似都与追俊一样。
“所以,还是我按吧。”
啊,我回神。
不,不行,其实我要给我爹按摩,一是舍不得千延劳力,二是想着亲自按,也算赎我的罪,毕竟我爹因我而气倒。
我道:“这样,可先在你身上练,若是不对,纠正起来也方便。”
千延却皱了眉头:“这般?”
我以为他是怕我不认真学,于是便把胸脯拍得珰珰响,说绝对认真学习。
他仍旧面露难色。
我就问:“莫不摩跷不外传?”
他犹豫片刻,道:“无妨,教你便是。”
一开始我想着的是他弹琴之事,并未注意到他露这个难色代表什么意思,直到我二人约定好三天后学习,在学习的前一晚,山上洗衣小妖来给我送衣服时向我抱怨说千延不太好伺候。
我问:“怎么?”
小妖道:“唉呀大王您是不知道,我送衣服给千爷,递衣服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他对我冷了三天。”
嗯,不喜别人触碰?
我恍然大悟,原来那天我说同他学习摩跷,他脸色那般难是因为这。
竟连这都跟追俊一般。
那么他,究竟是不是追俊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