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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正中宫云皇悲造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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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之下,一驾不起眼的马车畅通无阻的驶入云国皇宫。
天一殿,正是云襄帝云天骄的居所。
云天骄是一位器宇轩昂的王者,身上那件水色丝绸的常服使他脸上的线条看起来柔和了不少,然而他从十四岁摄政到至今已逾十年,浓眉下那双丹凤眼下意识地就会流露出睥睨一切的王者气概。
他薄唇紧闭,正看着面前的一张天下舆图若有所思,身边只有彤鹤先生司马文渊一人随侍。
即便是君沐昭,在入殿的那一刹那也感受到了云天骄凌厉的气势。不过,只是那一瞬间,他的脸上马上恢复了优雅的笑容,只是微微躬了身:“羲国皇四子君沐昭,见过云国皇帝。”
“啊,昭王来了。”云天骄随意潇洒地站起身,展现出见到故人一般的热情和亲切,“孤深夜召你入宫,冒昧了。坐。”
云天骄毫无架子地指了指面前那张硕大的檀木桌旁早已摆好了椅子,桌上的一壶茶显然是刚刚煮好的,“孤知你素有贤能旷达之名,倒是很想听听昭王如何看待如今天下大势。”这云天骄倒是开门见山,直抒胸臆。
昭王并未想到云襄帝如此直接,但是心里倒是对他这样的表现不反感,他心下已经了然,只是面上自谦道:“昭,自愧还不能指点天下。陛下不是想要商量婚事的吗?”
云天骄十分自然地给君沐昭倒了一杯茶,旁边的司马文渊适时开口,含笑道:“不错。这几日朝堂之上大臣们正在为皇上封公主为皇后还是贵妃吵吵嚷嚷,动辄以天下的大帽子扣上来。素知昭王与公主亲厚,更何况论起家礼来,往后昭王还得唤皇上一声姐夫呢。这天下事,也算得家事。”
天下事也算家事!这云天骄当真是骄傲的紧,似乎他就坐定了这天下不成?云天骄此番深夜传召,看来是笃定了要一探虚实的。
君沐昭心中一片清明,他亦不是惺惺作态之人,闻言只是一笑,便起身对着舆图淡然开口道:“如今这天下舆图上,虽有羲、云、宣、星、泽五国,实际已成三分之势。我羲国据中西,云国在西南,宣国在东南,三国之中任何一方,若是仅仅要取星、泽二国,倒是如探囊取物一般。只是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的话……”
君沐昭手指在舆图上指指点点,说到此处时顿了顿,余下的话便没有挑明。云天骄十分无害的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如今云国占据蜀道天险,国富民足,进可攻退可守。论国力,羲国倒是与云国不相上下,只是苦于北漠边患常年不断,实在虚耗了不少。宣国向来重文轻武,偏安于东南繁华之地,虽则其国力不可小觑,但成和帝膝下只有一女,又无旁嗣可以出继,恐怕是无意一争天下的。”
听得这句,云天骄的眸子深了深,似是自言自语嘀咕道:“说起来,孤倒是好几年没见到那身子娇弱的表妹了。”
一旁的司马文渊又新作了一壶茶水,似是安慰道:“皇上与婧瑶公主乃是嫡亲的姑表兄妹,公主身子羸弱,来日少不得需要皇上多多照顾。若可亲上加亲,娶到婧瑶公主为我云国的皇后,想必偌大的宣国只能算作婧瑶公主的嫁妆了。”
闻言,君沐昭心里只是一阵冷笑,面上却是含着温和的浅笑,尝了一口刚煮好的茗茶。
云国与宣国并不接壤,虽然占着一个表亲的关系,但真要成事还得先拿掉泽国、星国这两个钉子才行。羲国虽然是为北漠战事拖延时间而让盈容公主和亲的,可一旦三国平衡打破,又怎么可能对于云国与宣国的亲密坐视不理呢?
绕了这么大的弯子,恐怕云天骄的此番与他深夜探讨时局的目的只有两个:
一来是为了敲打羲国,凸显出云国在时局上所处的优势地位,进一步给羲国增加压力,其实云国的优势地位即便不展示也是显而易见,众所周知的;
二来却是为了安抚羲国,盈容公主此番和亲怕是不能被封为皇后的,在这桩婚事上,羲国并没有多少讨价的筹码。本来也是平常事,和亲而嫁的公主很少有能被封为正室的,云天骄此番做法只不过是能让羲国有个台阶下,两国不至于面上不好看罢了。
思及其,君沐昭心中划过对三皇姐的一丝愧疚,只是,盈容公主以一届女儿身都能以终身幸福为羲国担当,贤能如昭王者,又岂是舍不下儿女情长的凡夫俗子?
因此,君沐昭虽然心中暗潮汹涌,面上却仍然保持了云淡风轻的俊雅笑容,只是笑道:“昭,只希望云帝是三皇姐的良人。”
云天骄又留君沐昭对弈了一局方才放他出宫,转眼天将晓,司马文渊躬身道:“羲国二皇子游历众国,交游甚广;四皇子俊雅贤能,在门阀士子之中颇有威望,方才见他指点江山,对局势颇为通透,臣几番试探应对如仪,与皇上对弈也是进退有度,便知也是个胸怀天下的;七皇子向来以风流之名著称,可实际上却是个极善谋断的,天下皆以战神视之。看来羲国这一代倒是人才辈出,陛下若要一统江山,任重道远。”
此时的云天骄又恢复了他帝王的气度,眼眸中似有让人难以捕捉的痛色一闪而过,沉声道:“先生以为经历了几次三番,孤还有把握娶到婧瑶吗?”
司马文渊沉默未敢出声,云天骄眸光再一闪变成了灼热的光亮:“哼,羲国啊,人才辈出,可是皇位却只有一个。拟旨吧。”他心中已有筹谋。
天空终于大亮了,今日倒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朝堂之上,云襄帝以他绝不容挑战的权威让朝中的异议者噤声,而驿馆中,身着大红服饰的喜官高声宣读着皇帝的旨意:
“君氏攸德,温婉淑德、娴雅端庄,昔为羲国长公主时,于宫尽事,克尽敬慎,人皆谓才情卓著,母仪之姿。着,授金册凤印,封为皇后,母仪天下。内驭后宫诸嫔,以兴宗室;外辅朕躬,以明法度、以近贤臣。使四海同遵王化,万方共仰皇朝。”
四海同尊,共仰皇朝么?呵,昭王心中暗叹道,昨晚种种暗示,今天却出乎意料的让三皇姐正位云国中宫,于羲国而言虽则也是好事,倒是好一个自信满满的云襄帝呢。
御前伺候的李忠早已谄笑着将圣旨递到盈容公主手中:“钦天监定下了三日后的黄道吉日,奴才先道一声,恭喜皇后娘娘了。”
盈容公主锦衣华服,仪容庄重地立于厅中,闻言只是轻轻点头,宁王上前十分有礼地道了一句“有劳公公”,盈容公主贴身的丫头红霞早已递上了厚厚的封赏。
封后的旨意颁布下来,接下来就是紧张而有序的准备,以及人情上的迎来送往。虽然只是云羲两国和亲,但前来观礼的各国使节及各路贵族却是不少的。
此时,盈容和宁王、昭王刚在厅中答谢了前来呈送皇后礼服的宫人,她贴身的丫头紫霞匆匆跑进来禀报道:“公主,宣国婧姝公主递了帖子来,说是要亲自送上贺礼,看看未来的表嫂。”
盈容并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位人物:“婧姝公主?”
宁王闻言,解释道:“她原是宣国的郡主。宣国皇族人丁凋零,成和帝膝下只得了一位公主婧瑶,他唯一的亲族兄弟当年战死沙场,只留下了一个遗腹子,取名婧姝。因此成和帝对这侄女颇为怜爱,她一降生就直接封为公主了,这些年一直都在宫中教养。”说起来,宁王游历宣国时倒是得到过婧姝公主诸多照拂的,二人很是相熟。
说话间,懂事的宫女已经将婧姝公主请了进来。“宁哥哥,我央求了表哥好久他才准了我来看你们呢”,人未至声先至,只见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身着一身嫩黄的蜀绣长衫,宛如黄莺一般翩然而至。
她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梨涡,水汪汪的大眼睛透出灵动可爱,整个人看起来清丽而活泼。
宁王本是个自在随意之人,只是含笑打量着她。
转声间,她却已经绕着盈容看了一圈,热情地牵起她的手道:“你就是盈容公主?当真是个大美人,跟我表哥刚好凑成一对儿璧人”。
盈容公主倒是没料到这个小公主一点儿不认生,听得她的话却又脸上一红,但她本就是个豪爽的性子,心下顿时觉得与这婧姝公主颇为投缘。
只是不等她答话,调皮的小公主却又被昭王吸引了过去:“嗯,你长得这么好看,想必就是昭哥哥了?宁哥哥曾说你最是俊雅,如今见了真的,倒真是宛如谪仙一般的人物。你竟然比女子还长得好看呢!”
看来这小公主真是一个自来熟的性子,与昭王头次见面便已经认上哥哥了,什么叫如今见了真的?莫非还有假的不成。她这番童言无忌惹得大家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