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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八 江山百年 ...

  •   昭阳殿外聚集了许多朝中大臣,因为这是静宗皇帝首次人在同安,却连续四天没有上朝。虽然有摄政王轩辕筝坐镇,但众大臣还是忍不住揣测静宗现在的心情——那个让静宗扔下大同朝政五年,抛弃皇帝责任,陪他游山玩水的路侯爷已经逝世,不知道静宗皇帝会有什么反应。路苍逝世的消息传出,有人欢喜有人忧——皇上独宠之人已去,谁会是下一个?众臣不约而同地聚集昭阳殿,却极有默契地,谁都不去打扰皇帝——谁想做炮灰啊。
      未经传召,也就只有摄政王敢进入昭阳殿。

      轩辕筝推开寝宫大门,因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推门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整个寝宫静得仿佛没有任何人存在一般。地龙不知何时被人熄灭,屋子里阴寒得可怕,人走过时还能隐约感受到那种空气凝固的感觉。
      “皇兄?”轩辕筝看向龙床方向,有一个身影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由于阴暗的光线,看不清那人的身形。轩辕筝有轻轻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得到回应。他走近那人,本欲张口却突然噎住了。
      路苍一身华贵的侯爵朝服,由于他人已经比以前削瘦了许多,朝服看上去有几分干瘪。他两手交握在胸前,头发被梳理得整整齐齐,用精巧的金冠束在头上,露出了路苍死前安静的面庞。那神情之间,似乎还保留了一丝温和的笑意,让他青白的脸上多了一分暖意。想来是他死去不多时,皇兄就灭了地龙,才保留了他的这份笑容。
      轩辕静就这样呆呆地坐在床边,姿势似乎已经凝固。
      轩辕筝看着皇兄,突然有些进退两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小到大,他何时见过兄长这样?在他的心中,皇兄一直都是强悍无比的存在,天生的帝王。
      “小苍的衣服是我帮他换的。我一向只帮他脱衣服,这么认真地帮他穿戴整齐,还是第一次。”轩辕静突然开口说话。由于几日滴水未沾,声音中有些嘶哑。乍一听,竟似是带了悲腔。
      轩辕筝看了一眼面容平静的皇兄,无端竟觉得有些鼻酸,他撇过头:“皇兄,他已经走了……你从来就不是执着的人……放手吧,让他入土为安……”
      “我不是执着的人。”轩辕静凝视着路苍平静的脸庞,本以为早已痛得麻木的心又多了一丝裂缝,“是啊,执着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我……是他。是他执意要跟着我,是他执意要这份爱,是他执意要我忘了他……我从来就不是执着的那一个。”
      “皇兄你——”轩辕筝目瞪口呆地看着兄长,在轩辕静平静的面容上竟然滑下了一滴泪!
      那滴泪划过冰冷的空气,没入地毯无声无息。
      轩辕静已经转过来站起身,看向弟弟的眼神平静无波,完美的脸上没有任何痕迹,让轩辕筝以为刚才那滴泪其实只是他的错觉——天上地下独尊的皇兄,怎么可能会落泪?
      “走吧……朕一诺千金,答应的事,总要做到才是。”轩辕静不再回头,绝然走出了冰冷的昭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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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底,轩辕泓和都铎得知消息才赶到同安,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路苍的坟茔。去找父皇,却得不到愈发高深莫测的静宗皇帝的任何回答。两人找到的,只有安静的安放在同皇侯府一隅,由侍者小桑堆起的衣冠冢。轩辕泓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在路苍的坟前哭得死去活来,想到往日的种种,想到师傅一人在那冰冷的世界,他就悲伤得不能自控。托两人的福,一直想进侯府而不得的柳绘,也终于得在衣冠冢前凭吊半日。
      就这样,无论生前有多少争议,死后的路苍却以十分迅速而平淡的方式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留下的,也不过是侯府中的一座衣冠冢,士子们偶然念叨的那首惊艳的词作,如此而已。

      静宗三十一年初,静宗皇帝宣布改元“怀月”,当年为怀月元年。
      怀月三年,皇宫大选秀女以充实后宫,一位名为思慕的少年进入帝王的眼中,一时恩宠无限。见过思慕的人都暗暗心惊,那名少年并不是所有人中最美的,但眉眼之间,与一位故去之人十分相似。
      怀月七年,思慕被封为慕妃,成为大同史上第一位封为妃嫔的男子,其家族跟着沾光,在同安风光无限。
      怀月十年,思慕被皇帝打入冷宫,原因不明。但宫中谣传是慕妃偷偷进入昭阳殿的偏殿阁楼里,不知道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思慕被皇上一掌打了出来,吐血吐了个半死,紧接著就被下旨打入冷宫。只有跟在皇上身边多年的桂公公看着慕妃叹息:毕竟是替代品,应该认清楚本分。
      怀月十一年,静宗皇帝下诏,自封太上皇,传位太子轩辕沐。
      轩辕沐继位第二年,改元沐宗,为沐宗元年,大敛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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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主子,五王爷回来了。”同皇侯府的管事小桑向静坐在凉亭中的身影行礼。
      亭中之人在棋盘上盯了半晌,下了一子,轻声道:“你去安排吧,让他们住在主屋附近。”
      “是。”小桑领命而去。
      “父皇!”小桑刚走不久,两道身影从天而降,直向凉亭而来。来人是已经嫁到西辽的轩辕泓和丈夫都铎,两人虽然已经成熟许多,但活跃的性子依然没有变化——不走门,专爬墙。
      而凉亭中的人,正是自封太上皇的轩辕静。只见他一身素白的衣衫,悠闲地靠坐在椅子上,虽然年过六旬,但时光也仅在这个得到上天厚爱的男子额上添加了几条皱纹,发间几缕银丝,使他多了几分沧桑之感,整个人依然是俊美威严得让人不敢直视。从繁杂的朝庭事务中退身而出,让他又多了几分慵懒和邪魅。
      “今次打算在同安多久?”轩辕静也不抬头,只专心地研究棋盘。
      “父皇还是老样子啊。和以前一样,我们回来看看您,大概会在同安住上两个月吧。”都铎笑着牵着轩辕泓走进凉亭,在棋坪的另一边坐下,伸手取过一子便下了棋盘上,他与静宗相遇时就是这样随便,所以他轩辕静面前没有轩辕泓的拘谨。
      “臭棋!”棋盘被都铎搅和了,轩辕静笑着给两字评语。
      一旁的轩辕泓取过披风披在父皇肩上:“父皇,春寒未尽,您要当心身体。”
      轩辕静仔细地打量儿子,这个一直十分瘦弱的五子,看来在西辽生活得很好。在这些年里竟然长高了不少,身体也健壮了许多。离开压抑的皇宫,整个人也鲜明活丽起来。他点点头,转向都铎:“你这个小子不错,没有亏待泓儿。”
      轩辕泓红了脸,眼角瞪向骄傲笑着的都铎:“他敢!我也不是省油的灯!”
      看着这两个已经长大的孩子在他面前无拘束的笑闹,轩辕静的眼睛闪了闪,这样的情景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少了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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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铎好奇地问带路的小桑:“桑管家,这侯府好像变化很大呢,我们竟然还要你带路!”
      小桑已经褪去当年的青涩,已然是一个称职成熟的好管事,他恭敬的说:“回王爷,主子搬进来后,又有很多人跟着进来,原来的房子就不够了,格局也不怎么合适,就进行了比较大的改装。对了,这园子还是记在王爷您的名下,取名‘泓园’。主子说了,把这园子送给你。”
      侯府中的一草一木无不浸透着那人的气息,这样的园子,父皇也舍得将它改动得面目全非?轩辕泓不解,也越来越不能理解父皇的心情,他问到:“这园子里,还有其他人住着?”
      “回殿下,西头住着慧妃、茗妃,南边也住着几个娘娘。”小桑恭敬的回答到,听不出他的情绪。
      近年来,路苍或是同皇侯已经成为禁忌,无人敢在公开的地方大声的谈论他。原因之一就是静宗皇帝的诡异态度。生前对那人恩宠无限,死后却将那人忘得干干净净,坟茔不造,府邸不留,更不用说每年也没有什么纪念的举动了。
      轩辕泓听到府中竟然还住了父皇的其他妃子,为师傅的不平就没有停过,但他也不敢在父皇面前放肆发问。他自己非常清楚,要不是师傅,父皇根本不会去看他这个没有用的儿子一眼。
      轩辕泓与都铎每年春天都会来同安,就是因为四月是师傅的寿辰,要到侯府来拜祭,没想到此次回来,侯府已为泓园,人是物非。

      两人往后院路苍的衣冠冢走去,小桑很细心地将其安排在一棵老柳树下。看得出来,坟茔得到了细心的整理,台阶前干净得没有一根杂草,墓碑上也是干干净净,其上只有简单的四个字“路苍之墓”。
      经过这么多年,轩辕泓以为自己能够控制住不再悲伤,不想今日得知侯府变成泓园,以前生活的地方也大大的变了模样,想要找一丝回忆,得到的却全是陌生。让他不由悲从中来,看到路苍之名,泪水便再也抑制不住的滚滚落下。
      都铎伸手将他抱在怀中,轻声的安慰着,却隐约能感觉到静宗皇帝的心情。
      一草一木总关情。要有多大的决心,才能将铭记在心中的人抹去?他虽然不知道静宗心中作何想法,却知道,在一步步将那人抹去的过程中,平静的静宗一定比任何人都痛苦……
      千回百转之际,情意深长之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八 江山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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