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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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停靠站台，待车子离开，站台上多了个人，穿着浅蓝色套头卫衣、黑色运动裤，斜挎着一个黑色饺子包，不就是姜俊嘛，他到家附近了。穿过马路，走进弄堂，路两边早年种植的香樟树已经长成粗壮的大树，树冠在天空交错，于弄堂上方织就了一张绿茵茵的网，阳光穿过树叶缝隙落在地上，水泥路上似坠落星辰，“星辰”随风轻轻晃动。
弄堂两侧是沿街商铺，路过一家早餐铺的时候姜俊看了一眼，俊俊早餐店卷帘门拉得紧紧的，以往这个点午休过后的爸妈会重开店门卖现做的蛋饺。
姜家靠早餐店维持营生，父母起早贪黑，赚的都是辛苦钱。不说大富大贵，也在父母的精打细算下小有余财，生活平静安定，是旁人眼中幸福的三口之家。
早餐店旁边的过道进去就是姜家所在的小区，最靠前那幢三楼西户就是姜俊家。姜俊抬头看了一眼，阳台上晒着被子，窗户上是过年贴的倒福，一盆葱放在晒被架的一角，长势喜人，他的眼眶瞬间热了起来，努力眨了好几下才把眼泪给憋了回去，梦境里那些事情他绝对不会让它们发生的！
姜俊加快了速度，楼梯几乎是蹦着上去，到家门口后却有点怯，敲门的手怎么都没有勇气敲下去。
门里面隐约传出了声音，还没等姜俊反应过来防盗门忽然打开，开门的妈妈吓了一跳，“到家了怎么不敲门，钥匙又没带吧。”
姜俊缓缓瞪大了眼睛，看着妈妈围裙上的点滴血迹，他颤着声音说：“血淋淋的爸爸还好吗？”
姜芸茵，“……”
姜俊假哭，上前一步抱住了妈妈，“姜女士不要生气，生气对自己不好。”
一开始是假哭，后来眼泪真的控制不住出来了，他用力地抱紧了妈妈，脑袋埋在妈妈的肩膀上，闻着妈妈身上的味道。他的妈妈啊，从要强的姑娘成了年过五十的妇人，岁月败了容颜却没有温润了脾气，她还是那么要强坚韧，梦境里的妈妈失足落水，但还是有不同的声音，说她连番受到打击，精神恍惚，自己跳的河……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姜俊不能接受且不愿意接受的。
他松开了妈妈，眼眶红红地说：“妈妈，别生气，要放宽心，会长白头发的。”
姜芸茵诧异儿子的多愁善感，没心没肺的小崽子改性了？她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新做的头发，要是白头发出来了我去找老板赔钱，颜色没染几天就掉色。”
“没没，妈妈依旧美美哒。”
姜俊妈妈的身高在女性中算高的，还能秒杀很多南方男性，一米七二的她脸庞依旧能看出年轻时候的俏丽，皮肤红润，没长什么斑点，就是眼角多了皱纹，这是岁月难以抵挡的变化。头发染了巧克力棕，小卷发很显时髦，拧着眉头看人时说实话姜俊是心虚的，眼睛开始乱瞟。
“俊俊。”妈妈声音温柔，“告诉妈妈怎么了？”
“没什么啊！”姜俊不敢看妈妈，梗着脖子说没事儿。
姜芸茵拉着儿子进屋，房门合上，装了鱼鳞鱼鳃的垃圾袋都忘记放出去了。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真是眉毛动一动她就知道他心里面想什么，更何况姜俊还是肚子里藏不住事儿的那种，她拉着儿子在沙发上坐下，摸两把脑袋，姜俊就忍不住说了起来，她越听脸色越难看，当听到儿子说他交友不慎最后背锅入狱后她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最后还是生生地忍了下去。
姜俊从梦境里醒来后心里面本就压抑着，现在妈妈安慰两句、摸上两把，他就竹筒倒豆子全给说了，对亲近的人他从来就藏不住，说出来就舒服多了，他抱怨着，“那个系……”
姜俊舌头急刹车。
姜芸茵，“什么？”
“没，那个梦哦活灵活现的，真有自己度过了五年然后重生回来的错觉。”
姜俊偷偷瞄了眼悬浮钟系统，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他还是憋着吧，系统倒计时说了妈妈知道了会跟着担惊受怕，和秦牧州的关系妈妈知道了她肯定会恼火。
“梦里面都是反的。”姜芸茵安慰，但是，她斜睨了一眼儿子，“你二叔不是个东西是真的，还有你奶奶，联合着骗你爸。”
“发生了什么？爸爸呢？”
今天的事情和梦境里有出入，亦或者梦境里没有提到，姜俊竖着耳朵追问。
“问你爸去，厨房里打扫卫生呢。”姜芸茵没好气地戳戳儿子脑袋，“梦是反的，但提醒是真的，长长眼睛，认认人，别什么人都推心置腹的，这德行和你爸一样。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夜不归宿，还不接电话？”
该安慰的安慰，该审的审，儿大不由娘，姜芸茵最头疼的就是儿子的没有城府，眼看着就要毕业了，以后工作了混社会怎么办？
姜俊张张嘴，他能和妈妈说自己和一个男人贴身肉搏了吗？
他又不是傻子！
“我还是和爸爸一起打扫卫生去吧。”
姜俊溜之大吉，他怕被妈妈审问下把秦牧州供出来，妈妈会提着刀去杀人的！
姜芸茵看着儿子的背影摇摇头，刚才轻松惬意的表情荡然无存，转而变得非常凝重，她抿了抿唇拿起手机躲到阳台，拨通了姜俊外婆的电话，电话通的那一刻她没顾上问问老母亲最近如何，而是直接开口说：“妈，俊俊和爸一样做了梦，他梦到五年后……”
姜俊趴在厨房门口看爸爸在擦抽油烟机，穿着酱红色包衣的男人身材高大、肩膀宽阔却略显佝偻，过了五十岁因为早年受过伤脊背弯得越发明显了，鬓发已白，皱纹已深，他动作麻利、干活细致，一旦做错了什么姜俊爸爸就打扫卫生，从拖地到擦窗户、从洗床单到打扫厨房，干活的范围依据惹妈妈生气程度而定。
这油烟机凝固了一层油污的，清理起来难度加倍，姜俊咂嘴，爸爸这回惹妈妈很生气！
“爸。”姜俊蹭过去。
爸爸朝着姜俊笑了下，侧脸很严肃的男人一下子和蔼了起来，“俊俊，你昨夜去哪里了，妈妈给你打了个好几个电话都不接，担心死了。”
“我不是发信息了嘛。”姜俊抠了抠脸，转移话题也是探听消息，“爸，你做了什么？”
姜俊爸爸苦笑，儿子探究的神情让他有些狼狈，但孩子大了，家里面事情应该参与。
他也没有做什么铺垫和述说，直截了当地说：“你二叔打电话和我说奶奶被车撞了，急需要用钱。”
姜俊震惊地张大嘴巴，“他这种慌也敢说，爸，你信了？没打个电话回老家问问吗？”
姜俊爸爸撇过头，脸色略显难堪，“他把你奶奶接过来了，我赶过去看到你奶奶好好的才知道他骗我。”
姜俊撇嘴，奶奶最偏心了，对她最好的大儿子当生产队的驴用，嘴上抹了蜜却不干事儿的二叔当掌中宝，“爸，你看到了吧，以后多顾着自己家。”
“唉，我知道。”姜俊爸爸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是老大，怎么能真的不顾着寡母。
“二叔住大别墅，开豪车，奶奶真有什么他干嘛找我们要钱？”结合梦境，姜俊对二叔是越来越不爽了，以前有多崇拜精英范十足的二叔，现在就有多讨厌。
“说是生意亏钱，房子车子都抵进去了。”
“还给他留什么面子，俊俊都知道了，他赌，车子房子都赌进去了，我打电话问过弟妹，他们五年前离婚了，只是一直没有和我们说。”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厨房，一下子揭穿了二叔的遮羞布。
爸爸重重地叹了口气。
姜俊看了看妈妈，没敢吭声，二叔成了个烂赌鬼是爸爸最不愿意看到的，责任心那么重的爸爸该多难过啊。
爸爸积压在心里面的难过全靠做家务发泄，晚上一家三口简单吃了红烧鱼，没说什么就各回房间休息去了，姜俊也不知道如何宽慰爸爸，也有点赌气的意思，希望爸爸经此一事以后别那么把奶奶和二叔、小姑当成自己的责任，不是小时候了，大家现在都成家立业拥有各自的小家庭，应该为小家多着想。
父母要早起的，睡得早，姜俊关了房门就捣鼓系统，不死心地这边戳戳、那边按按，可以说毫无收获，和白天时查看到的一样，没有任何解绑的提示更没法找到个能沟通的！小说里那些话痨系统哪里去了，凭啥轮到他就是个悬浮钟，还好闭上眼睛这玩意儿不会出现在脑海里。
“要我命那么容易，干嘛绑定系统？”
这是姜俊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就是个小人物，有他没他都不会对主线剧情有任何影响，也没法影响大反派的决定。
“我可开宝箱了，给我点补偿吧。”
姜俊耷拉下肩膀，很阿Q的自我安慰。
手比脑子动得快，轻触宝箱它就打开了。
任何一点炫酷的特效都没有，宝箱开了后朴实无华地跳出一串数字。
味觉+6
刀工+3
调味+4
控火+3
幸运值+3
好了，
没了。
“就这？”
姜俊被惊得脏话都骂不出来了。
“就这！！！”
也没个人物属性面板的，他哪里知道加了什么。
低头摸了下自己的身板，真是加了个寂寞，开宝箱开了空虚，连个变形金刚都舍不得给，抠门死了。
姜俊趴下，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眼睛睡觉！
没想到真的睡着了，陷入酣睡之前他还迷迷糊糊地想，也许早晨起来系统什么的都会消失不见。
····
姜家做早餐店的，父母四点不到就要去菜市场采买所需。姜俊听到门外的动静，一下子就醒了，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正是黎明前的靛蓝色，夏天还好，天亮得早，冬天的时候四点多外面漆黑得宛如午夜。他翻身坐了起来，垂着头揉了把脸，以前爹妈说不用他帮忙他就安心睡到自然醒，现在才觉得以前的自己是个二百五，上大学了尚且不知道帮助点家里。
他不需要抬眼睛就看到了悬浮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就没怎么沮丧。
不就是想办法去摸秦牧州嘛，他今天再去！
简单洗漱，姜俊穿着T恤出门觉得早晨还有点小冷，小跑着到店铺后面，他掏出钥匙开门，把里面灯打开，把需要的家伙什都准备上。
四点半时他听到了电动三轮车喇叭的嘟嘟声，就走出去帮忙。
父母老远就看到自家铺子那儿亮着灯，一开始还以为进贼了呢，心里一阵小紧张，看到儿子走出来，夫妻两个对视一眼，没有说什么惊讶推诿的话，很自然地接受了儿子来帮忙的事实，虽然嘴巴上没说什么，但爸爸的背脊好像挺得更直了，妈妈还哼起了小曲儿。
姜俊看着父母欣慰的样子，越发卖力地干了起来。
大小伙子就和充了电一样的，浑身都是力气，拿肉拿菜搬东西的速度又利索又快。
全家一起忙碌。
因为精力有限，妈妈秉持着做精不做多的原则，早餐店卖得品种相当简单，两种馄饨——肉少重汤的小馄饨和元宝一样重馅的大馄饨，前者只有纯肉馅儿的，后者肉馅和青菜鸡蛋香菇的。
处理好的肉块送进绞肉机里打碎堆在盆里，这是爸爸的工作，妈妈负责调味，葱姜水、盐糖鸡精等等，妈妈信手拈来，这是她的主战场，不过等等，战场先放一放，“我去上个厕所。”
妈妈解开围裙出去，在旁边切葱的姜俊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大盆肉馅的旁边，他知道妈妈要放些什么、也知道是什么个顺序，毕竟从小看到大的，但他从来不碰，因为理论是一回事儿、实操又是另外一码事，手腕稍微抖一下，盐多盐少今天的馄饨都不会好吃。
就说是鬼使神差嘛，姜俊竟然动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可以。
盐糖鸡精生抽老抽……每一样倒进去的动作都那么丝滑，调完用手指蘸一下尝一尝，灵敏的味觉告诉姜俊还差一丢丢盐，他倒出来一撮后重新拌匀就刚刚好了。
天色暗，灯光昏，爸爸在备料没看到背对着自己的姜俊在做什么。
姜俊做完很有自信地去摊鸡蛋皮，鸡蛋皮切碎了要放馄饨汤里的。
等妈妈回来看到的就是拌好的馅料，她惊讶却没有叫出来，尝了尝竟然发现味道挺不错，和自己调的没什么区别。
“老陈。”
爸爸抬起头。
姜芸茵指指馅料。
爸爸疑惑。
姜芸茵摇摇头，“俊俊，你弄的？”
“咋样？”
姜俊求夸。
“挺好的，省了妈妈很多功夫。”
“嘿嘿，我好像突然开了窍了，知道怎么调味道才会更好。”
姜俊嘴上这么说心里特明白，和昨天开宝箱的数字有关，还真加上了。
姜芸茵笑了笑，敛去神色里的担忧继续忙活。
时间晃晃悠悠地到了五点半，第一波客人即将到来，卷帘门已经拉起，桌椅已经放下，炉子里水已经烧开，大馄饨已经包了一百多个放进了蒸笼，蒸笼逐渐上汽，属于晨间早饭的时光拉开序幕。
隔壁的包子油条店也开了门，老板娘守着大锅开始炸油条，看到把几张折叠桌搬到门外的姜俊她还打了个招呼，“姜俊今天来帮你爸妈吗？”
“嗯。”姜俊笑眯眯点头，两家卖的东西不重合、生意没什么冲突，关系还算是融洽。
俊俊早餐店卖的东西太简单了，但也用味美价廉抓住了一些食客的胃，做着街坊邻居的熟人生意，因为靠近学校，上学季的生意更好，寒暑假就惨淡许多。才开门没多久，就有下夜班的出租车司机走了进来，点了一碗蛋皮紫菜汤和二十个蒸馄饨，吃完了他好回家睡觉。
姜俊在门口伸了个懒腰后折身进去忙啦。
夏季的天亮得早，六点已经大亮，在店里帮工的阿姨珊珊而来，看到姜俊打趣地说：“俊俊长大了呀，知道体谅爸妈了，茵子你们夫妻俩以后可以享福了。”
姜妈妈没有旁的父母那种口头打压孩子的谦虚，“俊俊手脚麻利得很，帮了很多忙，我和他爸爸今天轻松了不少。”
姜俊开心笑，能够帮上忙他非常兴奋，干活更加带劲儿了。
帮工的阿姨笑着摇摇头，眼中流露出羡慕。
“姜俊！”
收拾碗筷的姜俊循声看过去，“学姐，你来吃早饭啊。妈，学姐过来吃早饭了。”
“丫头，还是老样子？”
穿着睡衣、素着脸的长发女生点头，“谢谢阿姨，还是老样子。姜俊，好难得在这个点见到你啊。”
“以后这个点你都能见到我。”姜俊怀疑学姐刷了个牙没洗脸就出来了，“学姐，工作找到了吗？”
学姐虎着脸，佯怒地说：“不说工作，咱还是朋友。”
说完，她泄气了，“一毕业就失业，好惨。”
“你的公众号不是经营得很好嘛？”
小馄饨煮起来很快，笊篱稍微控控水就倒进备好料的碗里面，滚水紧随其后冲进去，雪白的猪油化开、捏碎的紫菜舒展、虾皮和榨菜碎上下浮动，烫熟的小青菜和切丝的蛋皮一碧绿一金黄相映成趣，简单一碗小馄饨要是撒上一些葱花、香菜碎，便有了点睛之色。
姜俊把馄饨端给学姐，随单附赠三个蒸馄饨。
学姐没有客气，她天天来，要是再客气以后就不吃了。
喝一口汤，她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公众号又不来什么钱，以前挣这么点叫零花钱，现在挣的就是工资，发一篇文章点击量稍微少一点我都紧张，真是头要秃了。唉，要是做不起来，我就要听爸妈的回老家了。”
但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想把爱好发展成事业。
“加油！”
姜俊鼓劲儿，“你会成功的，坚持一段时间。”
这不是单纯的鼓励人，因为姜俊看到过学姐公众号起飞的样子，在梦境里。
学姐点点头，没有太把安慰放在心上。
学姐吃完了早饭没有逗留就走，她回去补个觉起来继续编辑公众号，走出去五六分钟姜俊就追了出来。
“学姐，手机不要了。”姜俊晃晃手上的手机。
迎着光，晨间柔和的光线就那么打在了姜俊的脸上，不加修饰的眉眼因为好心情自然舒展，酒窝深深地出现与唇边的笑容一样灿烂，他眼睛里有光，很好看的光。
学姐怔住了，接过手机的手渐渐收紧，她喊住了转身准备离开的姜俊，“姜俊。”
姜俊：“？”
学姐抿了抿嘴，忽然就释然地说：“姜俊，秦熠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少和他来往。”
姜俊瞪大眼睛，这是暗恋男主的女二能说出的话？他下意识看了看天空，确保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
学姐被气得翻白眼，“惊讶什么啊，秦熠是富家公子，搭理我们这些普通人叫纡尊降贵，那温柔和善就是普照普通人的光，我们要是当真了才有毛病。行了，你回去忙吧，以后别和他们凑到一块去，给人当小厮多丢人是吧。拜拜，我走了。”
“知道了，学姐。”
看不透的原来只有自己，姜俊感慨。
早餐店营业时间不会超过九点半，再开门就是午市了，今天生意蛮不错，准备好的素馅全都卖完，剩下的那些肉馅下午父母会支起炉火做手工蛋饺，来买的人不老少。姜俊没有待到歇市，他八点不到就摘了围裙坐上了去往四季广场的公交车，半小时多就站在了四季广场的大楼下，他仰头看着高耸的大厦，心中豪气干云地喊着：秦牧州，我来摸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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