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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你骂谁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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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各自感叹几句,隋玉荷吩咐春儿照着傅茶白的身量去拿衣裳,十分慷慨地将手腕上的玉镯退下来给傅茶白戴上,“近日天热,这玉镯温凉,给妹妹消消火气。”
傅茶白感觉皇后话里有话,笑着收下镯子,心想不要白不要,正好她缺钱。
隋玉荷见她收下,脸上笑意更深,“陛下要本宫贴补妹妹,衣裳首饰自然是要给的,妹妹若还缺旁的闺阁之物,不妨说来听听。”
即便她不说,傅茶白也会主动提,“民女过惯了苦日子,并不讲究吃用穿戴,但心中的确有一桩事解不开,还请娘娘同陛下讨个恩准。”
隋玉荷好奇地等着她说。
傅茶白拧着眉头,叹道:“陛下命民女管着凤王殿下,民女倒是可以拦着殿下,但抵不住有人勾着殿下出府,一回两回还好,若民女次次阻拦,殿下恼了民女,怕会适得其反,民女琢磨,还是要断了府外的那些露水情缘,殿下没处去了,自然也就待在王府了。”
“妹妹说得在理。”隋玉荷感同身受一般,“凤王年纪轻,禁不住诱惑,妹妹你尽管说是哪家女子这般不检点,本宫能做主的,何必劳烦陛下?”
皇后深居后宫,的确有可能不知赵长吉每日逛窑子的趣事,傅茶白道:“民女记得民律中有一条,说的是妓坊只可在戌时至子时之间揽客营业,但殿下却总是白天去妓坊饮酒作乐,民女愚钝,莫非民律早已改了?”
“竟有此事?”隋玉荷颇感惊讶,看向梁九:“梁总管懂得多,可知改是没改?”
梁九笑着回道:“回皇后,祖宗之法怎会随便改动,依奴才所知,妓坊仍是只可在晚间揽客的。”
傅茶白故作震惊,“民女只当那些女子也是迫于生计,没成想竟是知法犯法。”
隋玉荷乃世家贵女出身,而今又母仪天下,哪里听得这等腌臜怪事,闻言已觉气恼,“妹妹这提法很妥当,本宫别的事管不得,这桩事必要管的,妹妹先回去,待本宫晚些同陛下说明,有了消息自会差人告知于你。”
傅茶白感恩戴德,捧着新衣裳新首饰出宫去了。
出了宫门,本以为赵长吉被皇帝绊住会落在后面,不想他倒是先出了宫,正倚在马车旁晒太阳。
暑气这么大,这人多少有点匪夷所思。
傅茶白走了几步,桂儿忙过来接了她手里的包袱,笑着行礼道:“皇后娘娘赏的准是好东西,小女郎您可别再穿这破褂子,没的吓着奴才。”
“穷,自当节省。”一出宫门,傅茶白便恢复成冷峻面孔,话也懒得多说。
桂儿吐吐舌头,偷偷看包袱里有什么,傅茶白不管他,走到马车旁,问赵长吉:“殿下这么快就背完功课了?”
赵长吉晃晃被晒得发晕的脑袋,挺得意地说:“本王是谁?才背了两句便气得皇兄让我滚蛋,本王自当听旨,当即便麻溜地滚了。”
傅茶白虽然还是忍不住动气,但经过这几日的磨练,显然也对他的种种行径有了预计,闻言不痛不痒地挑挑眉,并不做声。
赵长吉见她毫无反应,没意思地叹了声,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他才坐稳,傅茶白也跟了上去。
“哎?”赵长吉捂着身旁的位置不叫她坐,“本王不是借你马匹了?下去骑马。”
傅茶白好心提醒,“戏演完了,殿下还是收一收脾气。”
赵长吉缩回手,揣着袖子往旁边躲了躲,“坐便坐,本王的马车宽敞,多坐你一个怕什么?桂儿,你也滚上来!”
桂儿哪敢,和车夫挤在一起,死活不进去掺和。
“大胆的奴才……”赵长吉嘀咕一声,也不敢再虚张声势,宿醉的头痛泛起来惹得他难过,安安静静地靠在车壁上打盹儿。
傅茶白盯着他的眉目,半晌后出声道:“赵长吉,我们谈谈。”
赵长吉心口一突,装作没听见,继续睡。
傅茶白踢踢他的脚,赵长吉哼了声,还是不醒。
于是傅女侠再次好心提醒:“你呼吸都乱了,再装,我就让你彻底不能呼吸。”
赵长吉心想他这个命苦啊,睁开眼来,生硬地问:“谈什么?”
“自然是谈光复……”
傅茶白话没说完,赵长吉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咬牙切齿地警告:“隔墙有耳,你胡说什么?”
傅茶白挣了挣,赵长吉似乎也忍了她多时,压着声音数落道:“你老实待在咬青山多好?非要来长安搅浑水!回来你倒是偷偷的啊?还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本王有多少条命也不够你这么折腾!”
从小到大,傅茶白没受过赵长吉的数落,哪怕她曾经为了得到他的白兔玉佩而被支使过几回,后来她也用武力找补回来,可见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
赵长吉敢捂住她的嘴这么一通训斥,便要做好承担傅女侠报复的准备。他说完后颇为心惊胆战,不等傅茶白反应便松开手去,又坐回了角落里。
傅茶白拿拇指蹭蹭嘴角,自嘲地问:“我的死活与殿下何干?”
“无关!”赵长吉顶回去一句,“你最好回咬青山,本王是朽木还是良才,也同你无关。”
真是可惜,傅茶白心想你先是按住我对准李福的剑,让我发觉端倪,后又配合我在太后面前演戏,而今你自己已经暴露得彻底,这时候嘴硬也是徒劳。
她淡淡道:“方才在太后面前,你既陪我演了一出戏,那接下来的戏,便还得你陪着我演下去。”
“本王没有演!”赵长吉挺直腰板,“你爱信不信,总之本王不会答应你任何要求,麻溜儿回咬青山是你最好的选择。”
傅茶白最厌烦与人打嘴仗,但是她今日莫名其妙就想在嘴上赢过赵长吉,针锋相对地回道:“你还不如直说担心我在长安丢了性命,凤王殿下若当真不在乎我的死活,那我便立刻下车回宫,请求太后娘娘给我个归宿。”
说着便掀开车帘,吓得桂儿和那车夫狠狠一跳。
赵长吉急促地喘了口气,用力将她拽回了身边。
傅茶白好整以暇等着听他的说辞,赵长吉仍是不承认,“罢了罢了,反正你回长安的事已人尽皆知,本王便多收留你几日。”
“不是几日。”傅茶白沉声道:“傅氏一日不洗刷冤屈,我一日不回。”
“都说了隔墙有耳!”赵长吉低吼一声,却没胆子再捂她的嘴,干巴巴地散发着烦躁。
他越烦躁,傅茶白越舒心,不加收敛地继续说:“你是祖父的学生,我不会任由你放浪行径拖累祖父的名声,祖父希望你做到的,就算拿剑架着,我也会逼你完成。”
傅山曾经最大的期盼便是太子即皇帝位,励精图治、发愤图强,一改大召屈服于匈奴铁骑的卑微局面,重现百年前的灿烂盛世。
赵长吉听得眼皮直跳,紧着嗓子道:“你可知,你若做了,便与谋反无异。”
“难道我没做别人就会赦免我傅氏之罪吗?!”傅茶白狠狠捶了下车壁,赵长吉只觉那一拳头像是打在他心口,没来由的震痛。
两人陷入沉默,傅氏的灭族,是他们之间永远不能触及的痛楚。
他们声音压得够低,坐在外面的桂儿和车夫只隐约知道二人又在争吵,实际并不能听清具体内容。
即便如此,桂儿还是嘱咐那车夫不许将今日之事说出去,也算揣了十万分小心。
凤王府离万明宫只隔了一座官坊,须臾便至,桂儿打开车门,请二位下车。
守门的奴才忙过来请安,并禀报道:“殿下,张大公子来府上做客了。”
赵长吉扶着车门的手一顿,“张闻人?”
“正是,马总管陪着在正厅用茶呢。”
赵长吉手指用力到发白,扭头坐回车里,没好气地吩咐道:“走后门!”
傅茶白先一步下了车,赵长吉指着她的背影,吃了熊心豹子胆,“傅茶白你先别回府,去东市帮本王买副鞭子,本王要练功!”
奴才们心道殿下想一出是一出,鞭子放到眼前都分不清是蛇还是绳子的人物,也不知哪门哪派的功夫能教他糟蹋。
傅茶白懒得理他,踏进门槛去,赵长吉自己和自己置完气,抬起屁股又滚下了马车。
凤王殿下自打自招的行径着实诡异,桂儿边傻眼,边扶着他跌跌撞撞地追上傅茶白。
正巧张闻人听见声响迎了出来,同回府的二人打了照面,这厮白净椭圆的脸上噙着笑,一躬身却不是和赵长吉见礼,而是冲着傅茶白道:“请傅妹妹安,听说傅妹妹被请进宫里去,小生着实忧心了一把,瞧见妹妹安好,小生总算能吃下饭去了。”
傅茶白尚未反应,桂儿低头一看,他家殿下已经在脱鞋,准备砸人了。
“殿下息怒!”桂儿忙给他将鞋提上,赵长吉站得不稳,晃晃荡荡地骂人:“你个瞎眼的张闻人!本王站在这里,你和谁请安,叫谁妹妹?!”
“哦呦,凤王殿下也在啊。”张闻人拒不行礼,挺着肚子哼道:“大家伙儿都听说凤王府今后是傅妹妹做主了,本公子不和傅妹妹请安,难不成和您请安?”
他额头缠着纱布,上回被赵长吉砸出的口子尚未愈合,今日来此,想见傅茶白不假,但也存着几分寻赵长吉晦气的主意,于是专捡赵长吉话里的措辞回击道:“再者说了,我哪有您眼瞎啊,长安上下谁不知您一丈开外连公母都分不清,搁这里笑话谁呢?!”
赵长吉气得又要脱鞋,可还没等他动手,只听平地一声剑鸣,傅茶白的剑尖已比划到张闻人眉心,她冷笑着问:“你骂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