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望阙

49、落定

　　经此事后，狐族就加快搬迁的速度。朱墨亲手葬了小阿劼，葬在北辛城狐冢。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还没到三天，连晗江的龙族都知道妖界大长老对白狐族做的那些事，并要为所做之事磕头认罪。
　　这件事简直比冥观被狐族大公子打伤还要让各界人士震惊，前不久还听说狐族要回归妖界，这才几天功夫，怎么就是麒麟族大长老杀害白狐族五千修士了？
　　故而当天，映卿和占梵来到白雪崖时，暗中躲了不少观察他们的各界各族人。
　　这些人正事指望不上，看戏比谁都快。

　　朱墨并没去白雪崖，他在炉灶前添柴烧火，外祖在做糕点，打算祭给逝去的族人。
　　还没有跟外祖说他和映玄晔的事，他不知道怎么说出口，这几天在家里映玄晔和他同吃同睡，但外祖好像根本没在意。
　　朱墨琢磨着该怎么切入这个话题，一时没注意到火势变化。
　　“火！”
　　“嗯？什么？”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朱墨一惊。
　　黑时坤无奈提醒，“火小了！”
　　“噢…”朱墨恍然，赶紧拉了几下风箱。
　　“心不在焉！”
　　朱墨微微低头，接受外祖的批评。
　　这时，映玄晔提水进来了，看朱墨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便将水放好就坐到他旁边，顺手添了几根柴火进土灶里，低声问他，“怎么了？”
　　“没事”朱墨见他过来便打起精神来，又往灶里添了好几根柴火棍。
　　“火大了！”黑时坤忍无可忍地再次提醒，说完又觉得语气有些重，便又开口道“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做事毛毛躁躁，往日的稳重都不见了？”
　　黑时坤这一开口就刹不住脚，他早就想说说朱墨了，怎么越长大反而越是不讲礼数“还有你和映二殿下，你二人即便是至交，人家也是客人，你怎么连客房都不让人家睡？与你挤在一处，这是你的待客之道？”
　　朱墨心想是他不愿意睡客房的啊，这怎么就赖我了。
　　映玄晔立马开口替他解释，“老先生莫生气，此事是我的意思，不关朱墨的事，是我要与他一同……”
　　黑时坤更觉得是朱墨的问题，做错了不敢认，还要映玄晔替他转圜，“二殿下温文知礼，但也不必袒护他，纵得他越发不知事了”。
　　映玄晔从善如流：“老先生教训的是，怪我纵容，我一定好好反省”。
　　黑时坤觉得他揽责任有点牵强，不由心道这个妖界殿下何需如此自降身份，“这……映殿下真是太客气了，该好好反省的是我们朱墨才对”。
　　朱墨看着他们两个所思所想全不在一个点上，却能奇异地聊完这个话题，也是很佩服，一边添柴一边道，“是是是，该反省的是我，我会好好反省的！”
　　映玄晔见黑时坤转过身去了，就想去拉朱墨的手，朱墨吓得猛地弹开，碰到灶台上的厨具，哐啷一响。
　　黑时坤不由得皱眉，“你怎么回事？坐着添柴都一惊一乍地！”
　　“我……”朱墨无话可说，只能瞪了映玄晔一眼。
　　映玄晔：“是我的错，是我方才不小心将火星子溅到他身上了！”
　　黑时坤不好说映玄晔什么，就又转过去倒模具里的糕点了。
　　朱墨和面去了，映玄晔添了两根柴就跑过去看他和面。
　　朱墨被他方才不知分寸的举动吓到了，这会见他过来，也故意避着他。可是他越躲，映玄晔自然就越凑近。
　　朱墨终于忍不住道，“你该去添柴了”。
　　映玄晔：“不用我添，火挺旺的”。
　　侧身去看，土灶里的火果然旺着，朱墨像是抓住了他的小辫子，立即严肃道“你怎么能用法诀呢？这是贡品，要心诚悼念亡者的，就算你麒麟族本命控火也不行，你现在，立刻去添柴！”
　　映玄晔无奈轻笑着，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好，我去添柴”。
　　黑时坤看了看他二人，回想这几日他们的相处方式，这才有些回过味来。
　　他从未见朱墨对何人如此颐指气使过，朱墨在他眼中向来稳重自持，怎么跟映玄晔在一块就无所顾忌地发号施令。
　　他只知道二人之前是主从，这几天是以朋友名义在狐族住下，两人同榻而眠又形影不离，即便是朋友也熟稔过了头吧！
　　黑时坤突然出声，一改温和态度，表情甚至有些严肃“二殿下可曾婚配？”
　　映玄晔随口答：“还没有。”
　　“殿下仪表堂堂，想来不愁娶妻一事，我族中恰有适龄女子，不知殿下可有意……”
　　朱墨一听这话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外祖什么时候开始给人做媒了？
　　映玄晔微微一笑：“多谢先生好意，不过我已有意中人，先生若是能将他许配给我，那我真的是……”
　　朱墨大惊，连忙示意他不要在说下去了。
　　黑时坤面色显而易见地沉下去了，他是真没想到，映玄晔竟然真是想与狐族结亲。
　　“哼！”黑时坤看了一眼朱墨沮丧的样子，越想越气，猛的拍了一下案板，指了指映玄晔“你，你给我出去，别再来狐族！”
　　“外祖父！我……”朱墨正要开口说话。
　　“闭嘴！”黑时坤满面怒意地看着朱墨：“你给我回去闭门思过！”
　　映玄晔终于知道为什么朱墨一直不敢明言，他没想到黑时坤会有这么大成见。但事已至此，他索性掀起袍角跪了下来，诚恳道，“是我爱慕朱墨，想要与他厮守终生，望老先生准予！”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黑时坤恨不得给他一脚，朱墨立刻拉住外祖，转而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外祖，我亦是愿与映玄晔相伴终身！求您成全”。
　　黑时坤抬起手高高扬起，但终是轻轻落在他发顶，“唉，是不是我当初拦着人不给你娶妻，你就对男子……”
　　“不是，不是，”朱墨连连否认，“我只是喜欢映玄晔”。
　　“哟～这是怎么了？跪这么齐整！”占甫走了进来，看了看三人，心下便大致有了猜测。
　　黑时坤赶紧收起情绪，恭敬行礼道“祭司大人！”
　　“不必多礼了，”占甫拿手中折扇托住他的胳膊，又转头对朱墨二人，“您二位也赶紧起来吧！”
　　黑时坤没给他们好脸色，但有占甫在便不好再训斥他们，只好说：“起来吧！”
　　二人起身。
　　朱墨问占甫：“你来做什么？”
　　黑时坤已经提醒朱墨许多次要对大祭司行礼，没想朱墨仍然不长记性，正要再次提醒，却被占甫拦住。
　　“黑狐族长，你可知墨越其人？”占甫看向黑时坤。
　　黑时坤不知道他为何问这个，但还是努力回忆，道“幼年时听说过，但后来族里人说墨越此人只是编造，并不能证实此人在世间的真实痕迹”。
　　占甫折扇一合：“错，墨越此人的确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后来陨落，为避祸患，我便将其痕迹抹消了许多”。
　　黑时坤惊讶万分，“我族真有这样一位帝王？”
　　“不错，”占甫点点头，走到朱墨旁边，折扇一展，轻轻给他扇了扇风，开口道，“我就是墨越的祭司，而墨越就在你眼前”。
　　“占甫！”朱墨虽然不在乎被人点明他就是墨越，但还是不想看到外祖被吓到的样子。
　　占甫不以为然：“怎么了？我就是说一声，省的以后黑狐族长总要你向我行礼”。
　　黑时坤只觉得呼吸都有些不畅了，不是震惊，简直是惊吓，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朱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朱墨只好上前安抚，“外祖不必听占甫所言，我就是朱墨！”
　　朱墨觉得这样拥有两个身份很不好，逢人便要解释，要特意言明自己是朱墨，可是他本来就是朱墨啊？
　　黑时坤呐呐无言，他们这一辈，少时谁没崇拜过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墨越神上，突然有一天，被人告知儿时崇拜者竟是自己的外孙，这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黑时坤僵硬地转身，他要去和长老说说这事，这实在是太挑战老人家的心态了，他得去和老哥们唠两句才行。
　　朱墨看着外祖走出去，才转过头问占甫，“你到底来做什么？”
　　占甫折扇一收，面上嬉笑收起，轻轻叹了口气，“映卿死了！”
　　朱墨：“在白雪崖？”
　　占甫点头，“对，拜到那五千修者坟前，最后一叩结束，就没起来了！尸身被他那徒弟背走了”。
　　“嗯”朱墨点头表示知道了，没再说多余的话。
　　静默片刻，三人合力将糕点做完了，又拿去贡在坟前。
　　朱墨依然与映玄晔宿在一处，黑时坤也没再多说他们，两个人在周围的山上逛了几天，六界集会的消息就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