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 7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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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晓还是个五岁大的小崽子，童音软糯，但他的脊背如他父亲一样笔挺，站在双亲的身前面对一界言之凿凿，条理清晰。正面对着他的雪鸮能看到他泛红的眼圈和眼眶里闪动的泪花。
眼泪终究没有流下，他要保护他的爹爹和父亲，他必须像父亲那样坚定、强势。
哪怕付出生命，献出魂魄，打回原形永远做一颗无知无觉的石头。
他的生命本就是莫霄九和傅廷眷赋予的，若能以此报生恩，他觉得是他们赚了。
毕竟伴石化婴、灵胎诞世是顺应天理；而让心魔化人乃逆天而为，天理难容。
雪鸮被他的反应惊住，一时无言。莫霄九虽依然不懂定界石重要到何种地步，但爱子天性让他哽咽着说：“不要……”
莫霄九开口了，傅廷眷自然不能沉默，他斩钉截铁道：“不行！傅晓，此间没你的事。它只是说气话，并非不管我。莫再说这种话让你爹爹难过。”
傅廷眷一皱眉头傅晓就有点怵，他张了张口，仰头看着爹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紧紧闭上了嘴。
不在这儿说，可以私下跟雪鸮谈。反正他是不会就此打消念头的，因为他觉得雪鸮不全是气话。
定界石碎，傅廷眷对于雪鸮来说就失去了用途，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交易对象只会被抛弃。天道可不是做慈善的，天道最是讲究公平。
互惠互利，价值交换才是公平。
雪鸮瞪傅晓一眼，连连摆翅：“小崽子别做梦了，伴石是修真界的宝贝，是要做大事的，我才不和那边天道抢人。你们也别浪费灵力了，傅廷眷这具身体是我捡的尸体，原本就是我施以禁制截留了尸体上的时间，使尸身不腐不坏，勉强给他用。”
莫霄九听得彻底愣住。
也就是说傅廷眷并非夺舍重生，而是魂魄寄宿在一具被禁制禁锢的空壳里。
躯体内的一切都是死亡时的状态，不会更改。
可是不对呀！
莫霄九蹙起眉望着傅廷眷。
“呼吸脉搏是他自己模拟的。”雪鸮补充。
“麓山院的人说阿眷进阶玄圣了……”如果有禁制在，修为是怎样进阶的？
要是猫头鹰的眼球能够转动，雪鸮一定翻白眼给他看。
傅廷眷摸了下他的头，咽下险些冲出喉咙的血，简短说：“是剑意。”
雪鸮替他解释道：“他艺高人胆大哇，拿剑意充数。玄尊之上不能测试石测修为，只能通过玄师的气感判断。我界就没有剑意剑心这种东西，玄师甚至会把剑气当成武技，他三下两下就把人家给糊弄住了。”
这时的傅廷眷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他深觉身体再难以负荷，维持不下去正常人的机能，呼吸渐弱，心跳脉搏难以为继。
“九九……”他撑着一口气，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张开嘴吐出的不是真挚情话，而是本该咽下了的淤血。
这口血吐出来，莫霄九显然吓到了，小脸惨白，面无人色。
“阿眷！”
“父亲！”
傅廷眷微微勾动嘴角，想留给他们一个笑容。
这一次他其实不如在修真界与莫霄九死别时难以接受。
在玄师世界的、没有本体青霄的经历好像填补了他整颗心脏。假如这次放手是永别，至少他不会不甘和嫉恨。
因为青霄已经死了，他终于敢确定莫霄九爱的是他。他们还拥有一个继承了他们血脉的孩子。
作为心魔的他得到了许多人都得不到的东西。
他只是……放不下九九，没了自己相伴，九九会难过。
——不要哭，我舍不得……
——不，我还是不甘心，我只是想做人，光明正大与九九相伴一生。为何走到反噬吾身的地步？心魔就这般天地不容吗？！
雪鸮说傅廷眷这具身体坏了，他不能再以此为宿。魂魄没了身躯会归于天地进入轮回，心魔没了宿体只能作为一抹念逐渐淡化终至消散。
傅廷眷身子一软倒下，闭上了眼睛。
莫霄九怔了瞬，连忙跪到地上，将傅廷眷的头捞到自己腿上枕着，然后抬头望了望天，突然施起同生咒。
同生共死咒，结契双方多为道侣，共享其中一方寿元，一人生则皆生，分享寿元的人若身死则两人皆死。反之只会触发同生咒，献出寿元的人替另一人分担病痛、伤害。
一遍咒术施完，应该降下天道印记于双方识海，可莫霄九等啊等，他的识海内风平浪静。仰头望天，亦不见契结咒成的天生异象。
莫霄九呆住了。
雪鸮和傅晓皆不忍的撇开眼。
“为什么？为什么……不成功？为什么？！”从小声呢喃到大声质问，莫霄九泪眼婆娑的盯住雪鸮，满脸绝望的他最后只想向天道讨一个说法。
雪鸮看了看已然像块木头一动不动的傅廷眷，突然心生怜悯，于是振翅飞起，双爪向下一抓，将莫霄九一家三口带进它的空间。
再次来到天道意识的空间，莫霄九神色全无变化。他固执的盯着雪鸮，等待他的答案。
傅晓心知接下来的事对莫霄九来说恐怕难以接受，紧张地一手抓傅廷眷，一手抓住莫霄九。
在这方空间里，一切如雪鸮之愿，傅廷眷的念便可暂时被禁锢在躯体里不散。
它说他死不了，在这里确实是死不了，甚至可以让他复醒过来，驱使这具损坏的身躯活动，变相的继续“活着”。只要他们愿意，事情倒没他们想的那般令人绝望。
傅晓觑着莫霄九神色，小心翼翼说：“爹爹，同生咒契结生死，是要在魂魄上做结，烙印打在识海内。可是父亲他……不是人。”
莫霄九懵懵的点点头，“我知道，阿眷是魔。”他狠狠皱眉，迟疑问：“是魔族不能用同生咒吗？”
傅晓摇头，瞥一眼雪鸮，不知能不能说。
雪鸮身为天道，比小崽子果决多了，狠狠心就道：“这事应该由傅廷眷自己告诉你的，不过他这会儿得养神，暂时不能醒。我来说。”
莫霄九打起精神，竖耳倾听迟来的真相。
“傅廷眷并不是什么魔族，而是青霄的心魔。”
“轰——”
真相恰如晴天霹雳，震得莫霄九头晕目眩，他一时间竟怀疑自己耳鸣了，所以什么都没听见。
可事实上他清晰的听见了，傅廷眷是青霄剑尊的心魔。
雪鸮说完就闭上嘴，蹲到傅廷眷头侧动了动翅膀琢磨要不要救心魔，傅晓则安静乖巧的站在身边。
“我知道了。”结果莫霄九只是平静的点下头，一直以来萦绕心头的疑惑与困扰他的问题豁然开朗，他居然浅浅的笑了笑，露出甜甜的酒窝。“原来他不是不喜欢我，他是吃青霄的醋。”
莫霄九与傅廷眷不愧是一对有情人，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过去傅廷眷对自己的态度别扭之处的逻辑何在。
见他不反应不激，傅晓安了心，趁机给父亲说好话，称赞傅廷眷由一抹修士执念生出的心魔是如何觉醒自我意识，拥有自我追求，并且勇敢反抗命运，一心一意待莫霄九，艰难寻求变成真正的人的逆天之路。
莫霄九听完捏捏他的脸，不说信了还是没信，转而看向雪鸮道：“不论阿眷是什么，不管他还有多长时日，我要和他同生共死。”
傅晓震惊得瞠目结舌，委屈巴巴拽着他衣服低声问：“爹爹不管我了吗……”
莫霄九大大的杏眼里满是坚决，一把将傅晓搂进怀里，带着歉意的说：“你是天地灵物，以后要做大事，未来也会遇到爱你、你爱的人，他会对好。所以爹爹想陪着你父亲。”
傅晓默默瞪泄露天机说他要干大事的雪鸮天道。
雪鸮把脑袋转到背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对不起……”莫霄九紧紧抱着他，声音微哑，“我和阿眷都不是好父亲，我们太自私……但我真的放不下他……呜呜……”
他哭得凄凄惨惨，哭得雪鸮一个脑袋两个大，并且再次败于其眼泪下。
雪鸮抖动翅膀，翅尖指着傅廷眷脑袋说：“别哭啦别哭啦！我们做个交易。傅廷眷打开陵墓时放走了定界石镇在其中的几只魔族，你杀了几只，还有几个跑了。你帮我诛杀它们以及之前就流落在我界的其他魔族。我帮你……帮傅廷眷塑魂捏身，让他化为人。”
惊喜来得如此突然，莫霄九愕然注视它。
“太好了！”傅晓喜出望外，“我也能杀魔！”
莫霄九放下傅廷眷的头，端正跪在雪鸮面前俯身叩首，郑重行跪叩大礼：“谢天道成全。”
三年后，荒废的落英镇首次迎来躲避灾祸迁徙而来的新居民。夏耘晗领队外出做任务，途径此地看见破败中废墟中冉冉升起的炊烟，不期然想起多年以前他们在此地惊心动魄的经历，想起走进这里却再也没能走出去的闵思扬；在英才榜比试期间搅起大风大浪又突然失踪的莫霄九、傅廷眷二人。
日月更替，星辰交换。房欣死后柯兰覃难以扛起大任，长老及各掌院各自为营，青羽宫和空幽岛露出狰狞的面目带头吞噬麓山院势力。
麓山院初现颓势。究其根本，始作俑者大约得算到那两人头上……
于鹏忽然唤他，指着远处街面上牵着孩子买糖葫芦的人惊讶道：“那是不是傅廷眷一家三口？”
夏耘晗万没想到会再次听见那个名字，惊疑的顺着于鹏所指望去。
“……是他们。”
身后随队的是三年前麓山院办英才榜时收的新一届弟子，他们不认识傅廷眷和莫霄九，向来只闻其传说，好奇的跟着左顾右盼。
“夏师兄、于师兄，听闻傅师兄非常厉害，不到三十岁就已是玄圣，比柯代掌门厉害得多，曾经一招就打败了他。他朋友能轻松杀怪物，救过院里很多弟子包括代掌门。还有他儿子……是、是杀死房掌门的罪魁祸首。这些都是真的吗？”
新弟子们一连声问。
夏耘晗默不做声。于鹏没什么忌讳的点头：“千真万确。”
莫霄九牵着傅晓，傅晓拉着傅廷眷，一家三口手拿糖葫芦，亲亲密密走着经过夏耘晗等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们谁都没有侧目回头，只作互不相识。唯有好奇心浓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弟子们纷纷扭头，探头探脑的瞧，想知道他们一家人是不是有三头六臂，否则为何传说得如此厉害？
傅晓从莫霄九手里接过一串糖葫芦美滋滋啃起来，口齿不清的说：“爹爹父亲，我快要结婴啦，到时候就该回修真界了。雪鸮说我只能在修真界渡雷劫。”
傅廷眷听后只道：“勤加修炼，打磨剑意，只要有剑便不惧雷劫。”
莫霄九则笑着说：“我们小橘子真厉害，修为就要比爹爹高了。待我们除完此界魔族，雪鸮会送我们回修真界同你重聚吧。”
傅晓重重点：“会的！它答应了的。”
此番话旁人听不清亦听不明白，它是三个人皆向往的美好未来，也是此界天道垂怜莫霄九和傅廷眷两个可怜“人”的结果。一家三口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广阔天地间，迈向他们的未来。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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