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团队篇：队友们的秘密（五） ...
-
“好了，现在气氛到位了，我们可以喝酒谈心了。”
夏姝宁哭笑不得：“你干嘛啦！”
“你因为蔺君书的事情心情不好，我有必要和你好好谈谈。”唐堇薇理所当然地说着，打开了易拉罐啤酒默默抿了一口，然后眉头紧皱——这也太难喝了。这种酒精饮料发明出来是为了折磨人类的味蕾吗？还不如奶茶万分之一好喝。
夏姝宁小口小口地喝着酒，心中有一股感动的热流：唐堇薇在关心她，虽然她的方式是如此笨拙生疏，可是这份举动里的关心是真切的，让她感动。
她突然为自己当初破坏陆越和她感情的事情愧疚了起来。
“谢谢你。”夏姝宁小声说。
“不客气，现在可以说了吗？”唐堇薇问道。
夏姝宁又喝了一口啤酒，才喝了几口她当然没有醉，但是啤酒微微苦涩的味道却让在她心中涌动了多年的尘封情感再次荡起了涟漪。
“我高中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人。”夏姝宁低声说道，“是很单纯的喜欢。他是个新人作家，刚开始在网上连载作品，我觉得他写得新奇又有趣，就成了他的读者，后来还成了网友。我们每天都在谈论创作，讨论文学，交流彼此的生活，我觉得他是个很有趣的人。后来，我们就交往了……在网上。”
唐堇薇是何等聪明，她立刻就把所有线索串到了一起：“那个人就是蔺君书，笔名修平，对不对？”
夏姝宁没做声，将手中的一罐啤酒一饮而尽，黑暗中吞咽的声音酝酿出了一种格外复杂的情绪。她试图用啤酒试图浇灭内心的那团火焰，却反倒让火越烧越旺。
初恋总是难以忘却的，对夏姝宁来说更是如此。她从小念的就是女校，和同龄男孩子的接触少之又少。在网上看小说完全是一种偶然，她偶然间点进了那个网站，看到了修平的小说，那时候他还是一个新人。她成了他的读者，然后是朋友，再然后，记不清是谁先开的口，他们莫名地就成了一对网络恋人。
对恋爱充满好奇的夏姝宁没有想太多，她高兴于自己有了一个男朋友，有一种背着家长偷偷恋爱的禁忌感。这种关系对一个从小循规蹈矩的女孩子而言是奇妙的体验：同学和朋友是有距离和界限的，如同一对双子星，它们会被对方的轨道影响，可归根到底，它们都在自己的世界中安静运行。但是恋人不一样，恋人之间仿佛是两个互相吸引互相吞噬的黑洞，它侵占着彼此的时间和空间，吞噬一切物质和距离，它们是具有独占欲的。
她会第一时间和修平分享自己的生活，从随手拍一朵路边的花，到抱怨作业太难，除了自己的名字和长相之外，她什么都会告诉修平。这份谨慎是来自于家庭教育，也是来自于一个少女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小心思：她不是在和一个真实的人谈恋爱，她只是在和一个集合了少女幻想的虚拟人物恋爱，她不像破幻这份美好的幻想。
这究竟是爱情吗？十七岁的时候，夏姝宁其实并不明白，她只觉得这样很快乐。她把快乐投注在了“修平”这个半虚半实的人物上，却不去思考这到底是不是爱情。
现在她二十岁了，回顾往昔岁月里的那段初恋，夏姝宁隐约意识到了一些什么：那曾经燃烧在她心中的情感，并不是对修平的爱意，而是对她幻想中的修平的爱。
修平是完美的，毫无瑕疵的，因为他甚至不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当修平做出她难以接受的事情之后，她的“爱火”迅速熄灭了。她气愤的不仅仅是修平诋毁陆越，更是修平在她心中那个完美形象的崩塌。
原来，修平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那一刻，一个少女的初恋就结束了。
唐堇薇拿着满罐的啤酒，专注地听夏姝宁断断续续地讲述着那段恋情，伴随着夏姝宁的情绪起伏，唐堇薇仿佛走进了她的内心世界中，跟着她一起走过了那段酸甜苦辣的初恋，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夏姝宁坦诚地对她剖析着自己的内心，这让唐堇薇倍感意外，还有点受宠若惊。
夏姝宁竟然把这么私密的初恋故事告诉了她，从来不和别人聊自己的唐堇薇简直有些惭愧了。
可是惭愧之余，她竟然也体会到了别样的欣喜——夏姝宁信任她，所以愿意和她分享秘密。她们之间似有若无的距离，一下子就被这个秘密拉近了。
唐堇薇强迫自己把思绪转回夏姝宁身上：“所以，你认为那时候并不是在和修平谈恋爱。而是在和自己的幻想谈恋爱。当修平做出你不能接受的事情的时候，你的幻想破灭了，你觉得自己被愚弄了。而你把这份幻想破灭的愤怒倾注在了蔺君书身上，所以既不想接受现实，也不想原谅他的作为。”
夏姝宁不服气地嘀咕道：“但是他黑我偶像这件事是真的！他就是这么干了！还干了两次！”
唐堇薇不解地问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夏姝宁愣住了：“我不知道呀，你觉得呢？”
再次被触及知识盲区的唐堇薇呆住了，她像是很懂这方面的人吗？
唐堇薇故作镇定地说道：“我不够了解他，但你既然是他的初恋，应该能想象得到他这么做的缘由吧？”
夏姝宁陷入了思索之中。修平讨厌陆越吗？起初是没有的。她刚粉上陆越的时候，修平并没有表达反对的意见，甚至欣然接受了她的安利，陪她听陆越的新歌，甚至还帮她剪过陆越的视频。是什么时候开始，修平变了呢？
夏姝宁恍然有些明白：“……是因为我吗？”
唐堇薇没有说话，静静听夏姝宁说出了答案：“因为我喜欢陆越，我把时间和精力给了陆越，忽略了修平。我不再和他讨论他的作品，也不乐意听他讲创作计划，我每天都在喋喋不休地和他讲陆越……”
唐堇薇问道：“你打算把你就是他初恋的事情告诉蔺君书吗？”
夏姝宁的脸色变了：“我不要！我不想告诉他！”
唐堇薇不解：“为什么？”
夏姝宁咬着啤酒罐，小声说道：“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已经放下了。”
唐堇薇直白道：“可是看你现在的样子，并不像是已经放下了的样子。”
夏姝宁哑口无言。
许久，她把喝光的啤酒罐轻轻丢进了垃圾桶，拉过被子把自己裹上，瓮声瓮气地说道：“反正就是这样了，以后我就当做不认识他，你不许把今晚的秘密告诉他！”
唐堇薇眨了眨眼，她的任务应该算是完成了吗？
好像没有。
“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他呢？”唐堇薇追问道。
“看我心情啦！”夏姝宁拿出了她的大小姐脾气，这一声过后就尽情装死了。
唐堇薇无奈地叹了口气，勉强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她把这个不好不坏的消息回复给陆越。
陆越看着信息，怜悯地拍了拍正襟危坐严正以待的蔺君书：“这里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
蔺君书幽幽道：“先说好消息，我已经承受不住更多坏消息了。”
陆越：“好消息是，唐唐和姝宁谈过了，姝宁说她已经放下了。”
蔺君书的眼睛亮了起来。
陆越适时地泼了一盆冷水：“但是坏消息是，她说什么时候原谅你要看她的心情。”
蔺君书再次萎靡。一个女孩子的心情，这可比高数期末考试还难懂。
陆越：“所以我们寝室的‘男子恋爱互助团’必须马上组建起来！恋爱问题是我们男人的终生大事，一定要认真对待！”
蔺君书：“……”
陆越瞪着他：“怎么，你觉得恋爱不重要吗？你还想不想让姝宁原谅你啦？”
蔺君书屈服了：“想。”
陆越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你也是个恋爱脑。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开始，我一定千方百计给你制造机会，帮你取得姝宁的原谅。等她原谅了你，你就可以展开追求，说不定真的能追到白富美呢！”
蔺君书：“呃……总之，一起加油？”
陆越握住了他的手，感觉自己和蔺君书的友情一下子拉近了：“加油加油！我们一定会成功谈上恋爱的！”
………………
陆越深信，组建“男子恋爱互助团”一定是个正确的选择。这不？第二天他就找到了一个大好机会。
“好消息，好消息，老蔺，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陆越兴奋地撒丫子狂奔到了蔺君书面前。
蔺君书呆呆地从漫画书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啊？”
陆越一把扯走了他的漫画：“现在，姝宁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蔺君书紧张地立刻站了起来：“什么麻烦？我这就过去！”
陆越又把他按回了椅子上：“先别急嘛，听我说完。”
原来，养猪社近来把一间后山闲置的旧仓库改造成了另一处小型养猪场，准备养一批新的猪，作为今年的社团实践加分项目。因为人手紧缺，养猪社的成员找到了他们劳动社帮忙，其中一项内容是采购一批必要的机器，包括通风、供暖等必备设施。因为预算有限，只能购买二手的。
这项工作被交给了夏姝宁，但是这位白富美对此毫无经验，盲目听信了一个养猪论坛里的破产养殖户的介绍，买来了他闲置的二手设施，其中的两台暖风机是坏的。唐堇薇发现后，立刻让她暂时不要付尾款，结果这才发现，夏姝宁傻乎乎地把全款都付清了。
夏姝宁发现后决定自掏腰包重新买一批，但是唐堇薇却觉得也许能修理一下解决问题，准备这几天找人修一修。
“你不是对修东西还挺有一手的吗？上次那个进水的单反相机，不是让你修好了吗？拍的素材完好无损。”陆越问道。
“那是因为直接换掉了主板，素材没丢是因为储存卡没问题。”蔺君书吐槽道，“你根本不懂维修！”
“行行行，我不懂，但你总该懂一点吧？你不是会写书还会做汉化吗？这个应该也可以吧？”陆越问道。
“……”蔺君书不知道该如何对陆越解释，陆越好像已经认定了他是个万事通。
但是蔺君书确实懂一点，他爸爸是个汽车修理工，他从小耳濡目染对机械和修理略知一二，童年的启蒙读物就是《家用电器维修基础知识》。小时候同龄人要修小赛车、悠悠球之类的小玩意儿都会来找他，每当家里东西坏了，他和他父亲就会抢着去修，通常会变成父子维修家电教学。
“坏的是两台暖风机？这玩意儿往简单点说就是空气加热器搭一个送风机……你要是不好理解，就想象一下电吹风。电吹风我倒是修过……”蔺君书自言自语了起来，脑中盘算着能不能搞定，“具体的还要等我看过才知道。”
“行啦，既然你心里有数，赶紧去现场看看，走起！”陆越二胡不说，拽着蔺君书直奔学校后山的旧仓库。
此时的后山旧仓库，现场已经改建完毕，夏姝宁垂头丧气地坐在仓库旁，小声对到处打电话的唐堇薇说道：“要不，还是让我出钱弥补一下损失吧。”
唐堇薇正在发信息找人询问维修问题，头也不抬地说道：“那倒不用，找个人修一修就是了，修不好再说。”
可夏姝宁还是很不好意思。要是采购的时候她能再小心一点就好了，她沮丧地心想。
“修理的人来了！”陆越带着蔺君书赶到现场，二话不说就把他推了出来，“我问过老蔺了，他说他能修！”
蔺君书瞳孔地震：我不是我没有我我只说来看看。
唐堇薇意外地问道：“你会修理？”
蔺君书：“会一点……”
夏姝宁本来见到蔺君书有些尴尬，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抬头看向他。两人四目相对，都下意识地避开了眼神。
陆越对唐堇薇挤眉弄眼，疯狂暗示：快给他一个机会啊！
那神情，比他自己谈不上恋爱还要着急。
唐堇薇觉得一阵好笑，她瞥了陆越一眼，故意作出一副正在思考的样子。陆越更急了，忍不住凑到她身边拽着她走开了几步，小声说道：“你还没发现吗？老蔺他现在还暗恋姝宁诶！我们要给他们制造机会啊！”
唐堇薇：“……”
这一刻，她再一次感受到了被团队内复杂的感情纠葛支配的恐惧！等等，他俩不是彼此的初恋吗？还是当了两年多的同学之后，才被夏姝宁发现的，蔺君书至今都不知道。
有点意思了。这样的巧合激起了唐堇薇的兴趣，她回头看了看，夏姝宁和正蔺君书相顾无言，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就是不看对面。
“看到了吗？这就叫有戏！”陆越兴奋地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唐堇薇笑眯眯地问道。
“当然是给他们制造机会啦。有机会，才能好好沟通，好好沟通，才能建立感情。你看，咱俩不就遵循着这个恋爱规律吗？”陆越不要脸地说道。
唐堇薇斜了他一眼，没有拆穿他在用词上的小心思。
有唐堇薇点头，这件事就好办了，她当即同意让蔺君书试一试。蔺君书说干就干，拿出了不符合宅男人设的行动力，借到了一套维修工具箱，整个下午都在后山的仓库里和两台故障的暖风机斗智斗勇。
夏姝宁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这是她惹出来的麻烦，现在却要让别人帮她收拾残局，那个人偏偏就是蔺君书，她有点惭愧，又有点羞恼。
她的手机电脑坏了，她的第一反应是换个新的，而不是送去维修，上一次单反相机进水之后，她也立刻提议要借新的给蔺君书，但是蔺君书拒绝了。他自己出钱把坏掉的主板换新——并找陆越报销了——修好的相机看起来完好无损。
夏姝宁忽然想起了一件旧事，那是两年前刚上大学的时候，她的手提电脑坏了，郁闷地对唐堇薇抱怨了起来，坐在她前排的蔺君书突然回过头来，忐忑地问道：“那个……夏同学，我可以帮你看看……我……我会修……”
夏姝宁有点儿莫名其妙，她和蔺君书可算不上熟悉。
白富美夏姝宁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不用了，谢谢你哦，我已经买了新的了。”
那一刻，蔺君书失落的神情让她记忆犹新。
对夏姝宁而言，东西坏了就应该换新，修理它是一件费时费力毫无意义的事情，再怎么修理，坏掉的东西也不会回到从前了。
可是现在，看着蔺君书熟练地打开暖风机的后盖，把里面复杂得让人一头雾水的线路和部件拿出来检查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能把坏掉的东西修好也是一种能力。
一种了不起的能力。
“你别担心，我会尽力把它修好的。”蔺君书认真地对她说道。
夏姝宁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想，她是期待的，期待那些坏掉的东西被重新修好的那一天。
怀着这份复杂的心情，入夜之后，夏姝宁接到了陆越的一个电话。
“姝宁啊，你晚上有见到老蔺吗？我打他手机他没接。”陆越问道。
“没有啊，他是不是还在后山修暖风机？”夏姝宁说道。
陆越“咦”了一声：“有可能，晚饭的时候他也没有回寝室，不知道他吃了没有……哎，可惜我现在被唐唐抓到了图书馆补课，不然我就带点宵夜去投喂他了。”
正聊着，电话那边传来了唐堇薇的声音，陆越赶紧挂了电话。
图书馆的某个角落里，陆越洋洋得意地说道：“相信我，姝宁一定会给蔺君书送宵夜去！”
唐堇薇正在批改陆越惨不忍睹的答题作业，一边画叉叉一边说道：“是吗？”
陆越完全没听出她的语气，自顾自地说道：“哼哼，这你就不懂了。姝宁现在正处于一个忐忑不安的状态，我只要轻轻一推，她立刻就会动起来。我知道她是一个不喜欢欠别人的女孩子，她一定会去的。”
唐堇薇对他微微一笑，这熟悉的笑容让陆越浑身发毛：“与其关心你的团队成员，不如关心关心你的高数作业。”
陆越哀嚎了一声：“在美国的时候我的数学还是不错的！”
唐堇薇笑得更甜了：“在这里，不行。坐好了，我给你讲。”
陆越已经身在曹营心在汉，完全没有心思听什么高数，他现在只想去后山旧仓库那里吃瓜……啊不，是关心朋友的感情进展。
陆越用他那双格外有神的眼睛对唐堇薇放电：“唐唐，打个商量吧，我们去后山看看情况好不好？蔺君书现在也许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难道不应该伸出援手吗？”
唐堇薇微笑：“可我怎么怀疑，你只是想逃避学习呢？”
陆越顿时沮丧地趴在桌子上，用下巴磕着课本，漂亮的桃花眼往上看，眼巴巴地瞅着唐堇薇。图书馆的灯光下，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了一片扇形的阴影，阴影中，他的黑色的眼瞳里倒映着片片灯光，忽闪忽闪着，如同夏夜中一闪一闪的星。
像一只被主人不小心踢了一脚，委屈巴巴的小奶狗。唐堇薇的脑中跳出了一个不受她控制的联想，荒诞的，却又是可爱的。
她不由自主地改了口：“抓紧时间，只要你把这些题目做对了，我们就去看看。”
陆越立刻精神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接过画满了叉的作业：“来了来了，我的干劲来了！冲呀！”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团队篇：队友们的秘密（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