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色新香》听九

1、楔子

　　元州府 济阳县
　　已是夜半四更天，月光如水，不甚宽阔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夜风吹过，卷起地上干枯的树叶，空留下一阵沙沙声。
　　突然，街道尽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似是有人疾奔。
　　原来是一位妙龄少女，像是躲着什么妖孽般，拼命往前疾行，看架势，该是有些功夫底子的。也不知跑了多久了，发髻全乱，看方向，极可能是冲着县大衙去的。
　　女子后方二三十米远处，有三条尾巴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
　　眼看着都能望见衙门口的当值了，女子突然停下，转身到一家铺子檐下躲着，踌躇了好一番，又掉头往回跑。在一个十字路口拐弯，入了另一条街，终于在一家店铺门前停了下来，抬头望了望门匾，清亮的月光下，“济善堂”三个大字不难辨得。
　　确定是自己要找的地方，女子抬手重重地敲门。没一会儿，一个伙计开了门。刚才还一路飞奔的女子，瞬时化身重病患，捂着胳膊，弓着腰，气若游丝地低喊着：“救命...大夫救我...”
　　伙计看她好像痛得不轻，忙把她扶进来，女子忙道谢：“谢谢小大夫，女医沈大夫在吗？”
　　伙计内心暗暗称奇：这济善堂当真是神仙殿不成，这人一进来气便足了许多。
　　伙计领着她进内院诊室，边走边说：“也该是你运气好，今晚女医那边正好沈大夫当值，我让人去把沈大夫喊起来。”
　　女子进了诊室后，那三条尾巴便飞身跃起上了屋顶，揭起一片瓦，戳戳弄弄，搞出个碗口大的洞，两人挤着盯屋内动静，剩一人趴屋檐上放风。
　　一会儿，一粉衫女子急匆匆进来，先前那女子见了，立马站起来：“沈大夫。”
　　粉衫女子与这女子似是相识，点了点头道：“钱大小姐，有何不适？”
　　话音刚落，被称为钱大小姐的女子便屈膝跪下，再出声已是浓浓的哭腔：“求沈大夫搭救一把，来生必当衔环相报！”
　　事发突然，这沈大夫显然被唬得不轻，忙扶她起来：“钱大小姐这是何意，你身体有恙，我身为一个大夫难道会藏私不医不成？”
　　那钱大小姐硬是不起，梗着好一会儿才开口：“若是信不过沈大夫的为人，我也不会在此性命攸关时刻前来求救”。
　　也不知这位沈大夫觉没觉出不对劲来，这钱大小姐身为钱家嫡长女，何等千娇百贵，怎会深夜独自一人来济善堂求助。房顶之人暗自腹谤一番。
　　还没等沈大夫出口询问，钱大小姐兀自砸了个响雷：“我们钱家庄怕是已经完了。”
　　“这...这怎么会？”潜台词便是：那可是钱家庄啊。
　　房顶之人也有些唏嘘，是啊，那可是钱家庄啊！
　　这钱家庄可不是个普通庄子，钱家庄人尤善经营，在前朝时候生意就已遍布整个元州府。经过数代家主的经营扩张，钱家庄的生意早已遍布全国，说富可敌国可能有些过了，但整个大楚国能抵得上钱家庄这么富贵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如此辉煌的钱家庄，竟能落得今日这般田地，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一句话直接在钱大小姐的伤心处又刺了一刀，她竟捂着脸呜呜哭起来。沈大夫手足无措地蹲在她面前，伸手似是想抚下她后背，但尚未触及，便已收回手。看样子，是个不会安慰人的。
　　好一会儿，钱大小姐终于止住了眼泪，紧紧握住沈大夫双手，言辞恳切：“沈大夫，我想求你帮我保管样东西，贼人夜袭钱家庄，就是想找这个。他们即便把我钱家庄杀光烧光，也万万不能让他们得到这个。”
　　果真在她身上！屋顶上的两人双眼骤然发亮，迅速交换了下眼神。其中一人暗想：这沈大夫想来也就是个平头百姓，怎会蹚这趟浑水？
　　果然，她也觉出事态严重，一口便回绝了：“钱大小姐，我一个普通医女，让我治病救人我尚且不能保证绝不出差错，如此重要的东西让我保管，我实在有心无力。更何况，你又如何知道，我不会私吞你钱家宝物。”
　　房顶上的人同时松了口气，这事关系重大，实是不愿多牵扯人进来。
　　可钱大小姐毫不气馁：“沈大夫，我信你的，我早看出来了，你生就一副侠义心肠。比我大不了多少年岁，却比我懂得许多人间疾苦。穷苦妇人找你看病，你从不嫌弃，我们钱家女眷找你看病，除诊金外，你也绝不多收半分银钱...”
　　沈大夫似是极不习惯这番褒奖，急急打断：“你们钱家女眷向来是段大夫看诊的，她是我恩师，我不过是帮她打个下手。钱大小姐，我不过是个弱女子，若不是有一技之长，怕是连活着也是不易。你已进了济阳城，何不去找县太爷？官家总比我有能力护住你家宝物的。”
　　“我原本也是想去县衙求助，快到了才醒悟过来。我钱家庄每年给县里供奉多少银两！钱家庄跟县衙有约定的求救信号，以前也不是没人打过我钱家庄的主意，每回县衙的差爷都能速速赶来，这回却是一个卒子也没见到，不用说，县大衙肯定早就跟贼子沆瀣一气了！”
　　之后便是一番言语上的拉扯，可这位不善言辞的女医又怎会是浸淫商道多年的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大小姐的对手。
　　更何况，从房顶虽看不清沈大夫容貌，声音却听得真切，清脆娇嫩，想来年纪果真比钱大小姐大不了多少。年轻女子最是心软，年轻女医只会更甚。
　　果然，这位沈大夫终是败下阵来。
　　“那你想要托管的到底是何物？”她问。
　　钱大小姐忙要从从怀里掏东西，沈大夫伸手一拦：“先别忙，随我来。”
　　眼看着二位女子出了诊室，往后面内院走去，房顶上的三位也起身尾随而去。
　　不经意间，其中一位伸手一挥，另外两位顿觉四肢乏力，起初还以为是今晚追了远路，有些疲累。等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然趴在房顶上动弹不得。
　　寒光微闪，匕首挥动，两人被轻松了结。

作者有话说

　　讲个故事，请静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