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活到三十岁（短篇）》南巢旧巷

4、多活了三十年

　　秦茶从他回来以后异常献殷勤，要什么都依着，就好像换了个人。

　　“你知道吗？我回来后就一直没看到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嘛。我一直追问舒明的下落，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说，”一有时间就说几年前，刚醒来的事，“一直追问无果，我就开始找我爸，只是他还一直推辞说不知道，那我能怎么办呢，就只好缠着他们了。”

　　光是这么听上去，就感觉这人是真的轴啊。

　　米阳的眼神中关注到面前人当年的关心和担忧不是假的，转念一想：“哪天，你发现真的找不到人了，会怎么办？”脑海里就目前的状况，忽然开始有了这样的念头。

　　对方只当是开玩笑，回答得倒也真切：“有那天的话，我就一直找，一直找，直到把人找到为止。”人没有了，那他能为之做得就是在还未知晓情况下一直抱着能找到的态度。

　　这样的回答却是纯粹，无可挑剔，米阳不自觉地笑笑，回：“倘若我说的找不到，并不是在世界某个角落消失，只是简单的离开了，长眠。”

　　对于这假设，秦茶也没考虑多长时间就说：“那要看是以什么样方式离开。”

　　“怎么说？”
　　“如果是正常死亡，你又希望我继续活下去，看你没看过的地方，那我自然是把没去的都去了。”这点是期望的话，那他肯定是希望能完成，“可如果是不自然死亡的话，那我肯定是得把没解决的人和事给解决了。”这才算是真正了事。

　　好正经的答案，看起来是真正考量过的，米阳心里也欢喜些。
　　他自始至终都期盼有人会爱护着自己，不论遇到什么样的事也都会以他为先，如今看来，他恍若是找到了个这样的人。

　　只是他不禁自嘲，有没有这样的福气享受呢。

　　想是目光过于灼烈，坐在对面的秦茶打趣问：“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该不会看我呢吧？”说着还朝自己更近了些。

　　“你别靠我这么近，小心我会朝你下黑手的。”
　　“下黑手，就那你几下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能打得过谁。”
　　“哎……，你别太过分了，我跟你说。”

　　有时不必论以后，就当下这般也未尝不可。

　　对于自家孩子的种种举动，秦董事长每分每秒都看在眼里，身旁的管家这时说道：“米阳先生突然出现在这里是真的可以的嘛，您说他会不会……”说出当年发生的事，好让他们父子之间出现分歧。

　　“不会。”
　　这样的事，如果有所可能的话，那么早在一开始就会去说的，又何必到了今天开始有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怕的不是米阳什么都不说，而是他那儿子自己找出端倪，并且还亲自来找自己大闹一场，那才是最要命的。

　　这天不希望到来，若非哪天真的无法避免，能做的就是趁早让其扼杀在摇篮。

　　在秦家住着的这些天，一直没见到秦舒明的面。

　　“你说他啊，你不见了之后的两个月就自请去了国外，这么久连个信都没有。”倒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过，我前阵子给他发消息说你要回来，应该也收到音讯了，搞不好过些天就回来了呢。”那可是从杳无音信后难得回的一条消息。

　　听上去倒还真的像是很长时间没见一样。

　　在这段难得平和的时间里，他们两人去了之前没去过的任何地方，留下了诸多美好的回忆。秦茶打算让他进他们公司上班工作，结果被他给回绝后就没再提起。

　　这样快乐的时光，总是没那么容易就让人继续下去。

　　米阳察觉自身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去医院查时，医生告知已没多长日子。
　　不过他也没什么可惜的了。

　　知道这消息的秦茶非得让他在医院住着治疗，好延长性命，却也被他给活生生拒绝了。“医院住着让人不痛快，你之前一天到晚都在医院待着，最是懂这种情况了，怎么又忍心让我在那样的地方接受死亡呢。”那对于他来说，不就是活受罪嘛。

　　话是没错，可一旦离开医院距离死亡就更近了，“我，我只想让你过得更久点。”并没有其它的私心。

　　“可我不想被束缚在这里，就像原本可以畅飞的鸟儿被圈固在笼里。”

　　生病待在医院里本身没有是没错，只是明知道待在那里和其它地方，结果都是一样的，又何必待在一开始就不想呆的地方呢。

　　在这段时间里，秦茶不想再在家里生活，于是便带着对方住在了医院附近，一有什么严重的地方，就直接朝医院赶。
　　平常生活时，倒是没什么。发病却不必去医院时，他就一直守在床前，严重时也就会连夜把人送往医院。
　　连带着他都消瘦了起来。

　　有时半夜发病严重，米阳也会拉着自己让他不要送去医院，只是他不忍，非得要送进去看看缓解。
　　后来百般央求下，决定在家里买可测量的仪器，一有状况就立即送医院。

　　就这么用过了大半年，
　　人实在支撑不下去，便走了。
　　葬在他们家的墓地。

　　其实这大半年，就算米阳没说身体为什么变得这么差，秦茶心里也清楚一两分，甚至是在秦舒明回来时，还会旁敲侧击几句，不由得更确定了这个想法。

　　忌日，
　　他都会带一株菊花还有一捧勿忘我，坐上几个钟头，从傍晚到天黑见不到五指才回去。

　　这些年，
　　秦茶一直致力于孩子上学、温饱、家庭环境，氛围的公益项目。
　　也会经常亲力亲为的去现场了解他们的情况，把自己的每天都安排的满满当当。
　　只是很少再回家，和秦董事长也是再也没说过话。

　　一从外地回来，也是直奔米阳的墓地，亲自打扫，再摆上一捧勿忘我摆放在两旁。靠在那里诉说着最近发生的事，还会问对方最近为什么不进自己的梦里来看看。

　　八月十三日凌晨三点十五分，濮阳区著名公益企业家秦茶在医院经抢救无效去世，享年78岁。
　　据悉，秦茶先生多年以来都投入在教育、医疗等事业之中，为广大群众作出重大贡献，其本人不愿透露是因何病住院治疗，并只愿葬在自家墓地的一位挚友身旁。

　　多活了三十年，做了他之前心心念念没能做的事。
　　终于，
　　能去见他了。

　　了了结局了啊，没想到又是个be，这是在干什么，在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