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身甲》埠溪

20、生人

　　换上衣服的徒弟们显然像变了一个人，立时变得有模有样，长剑往背后一立更是显得英姿飒爽。唯有鸣涧的衣服还是显得大了些，整个罩在长衫里像个行走的布袋。
　　安琨让他把衣服脱了改改再穿，他却是不肯，宁肯经常踩到脚下也要套着。好在上午只是打坐修习内功，倒也无妨。到了下午练剑的时候，这拖泥带水的衣服实在是不方便，一不小心还被剑锋划了道口子，鸣涧心疼的不行，这才恋恋不舍的把长衫脱了，独自换上兽皮和其他人一起练剑，那脸委屈的几欲掉下泪来。
　　晚上，众人都睡了，小鹿的草棚里还亮着灯。安琨悄然走过去一看，小鹿正在用骨针一针一针的修改鸣涧的长衫。
　　看到小鹿低着头聚精会神的样子，骨针在她纤细的手指间灵活的穿过来又穿过去，安琨眼前忽然出现了安然师妹，她也曾这样替自己缝补过衣服，也是一般的低头垂目，影子也是一般的在壁上随着灯火的摇曳晃动。
　　安琨不由一时呆住了，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师妹了。
　　“师父！”小鹿发现了立在门口的师父，赶紧放下衣衫，恭恭敬敬的打了声招呼。
　　“哦！”回过神来的安琨随口问道，“还没睡？”
　　“我给四哥改一下衣服，不然明儿他还是没得穿。”小鹿轻声道。
　　“嗯。”
　　“师父——有什么事吗？”小鹿见师父依然立在门口，有些不安的问道。
　　“哦，没事，你忙吧，早点休息，明儿一早还要练功。”安琨说完，回到了自己草棚，吹灭了灯。
　　小鹿往外望了望，月色映在岩穴外的空地上，很是明亮。小鹿想了想，也吹灭了灯，拿着东西走到了岩穴外坐下，就着月光开始继续修改衣衫。
　　等她把鸣涧的衣衫改完，已经是下半夜了。小鹿站起身来伸伸懒腰，正准备回草棚休息，忽然发现远处的山谷中有一连串跳跃的点点亮光，像是星星，又像是飞舞的萤火虫。
　　小鹿以为自己的眼花了，揉揉眼睛细看去，确然是有闪动的亮光，忽隐忽现。那么远的距离，显然不可能是萤火虫，星星更不可能落到丛林中。
　　小鹿心中顿时警觉起来：“谷中来了外人！”
　　小鹿想回去叫醒师兄们，但听到他们深沉的鼻息，她决定自己去一探究竟。小鹿蹑手蹑脚地回到草棚取了剑，独自一人悄悄下了岩穴。
　　这片谷地多年呆习惯了的，尽管是在暗夜，小鹿奔行起来也不觉得怎么困难，依然速度极快。大约一顿饭的功夫之后，光亮离得越来越近，一连串的游蛇形状。
　　是火把！
　　小鹿心中一惊，立即攀到一株大树上藏了起来，悄悄观察下面的动静。
　　不多时，窸窸窣窣的响动传了过来，隐隐约约还有人低声交谈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清晰，再过了一阵之后，一群执着火把的人出现在了小鹿的视线中。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普通，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执着刀枪铁棍，有的身背弓箭腰别短刀，有些还搀着负伤之人，看样子像是经历过一场激战。
　　小鹿细细数了一下，怕是有二三十人之众。
　　自打她来到这里，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人生人同时进谷。小鹿有些紧张，她知道以自己一人之力，怕是无法挡住这么多人，于是，她悄悄爬到树冠之上，伸长脖子仰天长啸了一声。
　　“嗷——喔喔喔喔——嗷——”
　　这声音忽远忽近，忽左忽右，悠长邪魅，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那群人吓了一跳，立即停下了脚步抬头四处张望。
　　“什么声音？”为首的中年胡碴汉子警惕的问道。
　　“大概是猿猴。”一名长须年长者双目在树冠间四处搜寻。话音刚落，一只黑猿突然从树上窜出，大叫着逃远了。
　　紧接着又是两只。
　　众人都吁了口气，继续小心的前行。
　　安琨率先听到了谷中传来的叫声，却并未在意，翻个身继续睡了。这种猿啼在深夜的山谷实在是太常见了。但是竹心等人却都一骨碌爬了起来，他们非常清楚，那声音是他们之间的求救信号。
　　“大哥！”
　　“二弟三弟四弟——是小妹！”竹心挨个点名，唯独小鹿没有回应。竹心低呼了一声，拿了剑便跑。流云、松岚和鸣涧紧跟其后。
　　“竹心！”安琨发觉了徒弟们的异常，也立即追了出去。
　　竹心等四人在谷中穿梭如飞，安琨虽然武功远高于他们，但在这等密林中走夜路的本事却还没有练就，一时被他们远远甩在后面。
　　小鹿极小心的从一株树冠跃到另一棵树冠，像一只猿猴一般跟着他们。跟出了一段不近的距离之后，对面的树冠窸窸窣窣的晃动起来，几声高高低低的猿啼随即响起。
　　小鹿知道，师兄们到了，在询问自己有没有受伤。
　　小鹿用猿声回应，告诉他们自己没事。

　　“站住！”
　　一声冷冰冰的喝声突然响起，在空寂的夜半深谷中显得尤其震撼人心。
　　这群人吓了一大跳。
　　谁能想到这等幽谷密林又是这样的深更半夜，发声的是人是鬼，个个吓得面无血色。
　　“什么人？”为首的胡碴汉子立即张弓搭箭，极小心的四处张望。
　　黎叔关于鬼甲谷的传言早就在人群中传遍了，所有人都心惊肉跳，各执武器凝神戒备。
　　浓密的树荫遮住了月光，火把又照不了太远，这群人搜寻了半天也没发现藏于树上的竹心。
　　“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出来！”为首的胡碴汉子再度喝道。
　　竹心从树上跳了下来，一摆手中明晃晃的长剑：“你们什么人？为什么闯进我们鬼……明铠谷？”
　　展阳听到这里不是鬼甲谷，顿时大失所望。
　　胡碴汉子这才看清，对面不过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年岁甚轻，又是孤身一人，绝非黎叔口中所言那些力大无穷能生撕狼虫虎豹的怪物，神色顿时轻松了不少。
　　“你又是何人？半夜三更的在此装神弄鬼？”胡碴汉子反问道。
　　“这谷是我家的，你说我是什么人？”竹心冷冷答道。
　　“你家的？”胡碴汉子再三打量了竹心几番，反唇相讥：“这么大个山谷，没个碑也没个牌坊，你说是就是么？真是笑话！”
　　流云、松岚和鸣涧也先后到了，各执了长剑出现在竹心身侧，小鹿也从树上跳了下来奔了过去。
　　众人万不料竟然身后也有人，愈发紧张了起来。
　　对面一下子出现了五个人，而且个个手执长剑，一看便是习武之人。这群人立即散成一个圈全神戒备，将伤员和女人围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