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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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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里面情形已经窥探不到,只看见往来兵卒步伐齐整,尽然有序。”竹斧立在花厅里向大娘子禀告。
他很是讶异。
前天夜里他照例夜巡时发现有人闯入陈府。
他担心是贼人,与对方缠斗了几个回合。对方却不恋栈,引着他出了甜水巷陈府。
他打到一半忽得警觉莫不是有人调虎离山?
可回来后大娘子安然无恙,叮嘱他不用追击。
莫不是有人要偷陈府机密?他想禀告陈太尉。
却被大娘子拦下。
第二天大娘子又让他去开远门外汴京城西郊厢军大营打探布防。
莫非大娘子怀疑昨夜来的人是厢军?
竹斧吓了一跳,可静心一想,不对呀,厢军打着军的旗号,实际不过是杂役。
这样的人有何战斗力?
不过主家吩咐,自然不能怠慢。
竹斧便去营中探查了这一遭。
谁知道营中所见让他大吃一惊:岗哨齐备,士卒警戒。
好在他当年跟着陈家军在战场上历练过,手下还有斥候,这才不算措手不及。
饶是如此,探听军营内部情形还是费了好大力气。
听说如今军营里主事的是六皇子,可区区一个不得宠的皇子,不过是镀一层金罢了,难道还能有什么真才实干?
若真是六皇子所为,那他窥探陈府是为何?
竹斧心里七上八下。
娇娇没有竹斧的讶异,她放下手中的建窑乌金釉茶盏,在心里盘算。
赵崇朝此举正是整饬军制,军纪不严明,又何谈治军?
前世他将军营里的事捂得严严实实,当年只听说军内有人对六皇子不敬,气得六皇子革职了一大批官员。
如今想来,这些官员或许并不是对六皇子不敬,而是他整治军纪的雷霆手段罢了。
她淡然道:“六皇子此人城府颇深,你以后便跟着他打探消息,只不过要小心,他素来狡猾多疑,莫被他察觉了去。”
那晚夜探的人果然是六皇子部下!
竹斧诧异的同时心里也升起对自己家大娘子的敬佩。
居然都不用抓捕贼人,只是分析片刻便能找到真凶。
还能拨开那个六皇子的伪装,一眼看透他的真实面目。
高!
实在是高!
主子这么厉害,当仆人的还能输么?竹斧躬身大喝:“是!”心里无限豪情。
竹斧的新目标此刻正端坐军营大帐沉着脸翻账簿。
一群官员哭丧着脸跪在地上抹眼泪磕头求饶。
黄金在旁煽风点火:“还不坦白自首?兴许六殿下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官员们哀嚎起来,却没有人站出来。
六皇子眼神冷冷的扫视一圈,道:“那就不查罢。”
什么?不查了?官员们瞬间止住了哭声,
“不分官职,各打四十军棍,还活着的充当杂役。”他拍拍手,放下手中的账簿,看着官员们嚎叫着冤枉被士卒一个个拖出去。心里盘算着大营里的财账支出。
黄金凑过来:“殿下铁血手腕,对付这些贪官污吏正得其所!”
白银在旁叹息:“还好这些人只是些不入流的小吏,若真是官员,殿下也动不得。”
黄金瞥了白银一眼,真是会扫兴。果然下一刻六殿下便点了白银的名:“去保康门李庆家排队。”
白银一愣,保康门可要进城,还要在烈日下站许久排队,可一名合格的部曲,自然不能畏惧辛劳,他摸摸脑袋:“殿下莫非是嫌军营饭食粗鄙?”李庆家是汴京城里一家有名的脚店,本是卖酒,可店内各色小吃做的有滋有味,渐渐在京中名声大噪,门前的食客日日排着长队。
黄金实在忍不住,给白银脑壳来了一记:“殿下下午要进宫见官家!”
可见官家与李庆家有何关系?莫非是见完官家吃夜宵?
白银不明所以,但怕黄金又笑话自己,便告了喏匆匆打马进京。
这一去直到傍晚的时候他才见到六殿下。
白银激动得声音都颤了:“殿下快来,下一个便是我们!”
六殿下从人群里穿行而过,队伍里的小娘子们纷纷将手帕和荷包掷了过来。
黄金帮着挡住那些外物,护送殿下到了白银身边。
六皇子与那茶饭量酒博士道:“要一包现做的罐子党梅。多加些糖。”
什么?自己等了快一整天殿下居然只买一罐党梅?
白银觉得自己快要晕厥过去。
还是黄金扶住了他:“拿十头批切羊头,十荷叶旋煎羊白肠,十荷叶还元腰子。一并算账。”
等白银拎着大包小包从人群里出来后,早已不见了自己家公子的踪迹:“殿下呢?”
黄金怜惜的看看他,从荷包里摸出一枚橄榄塞进他嘴里:“这两日收揽不少军中兄弟,我们既然出来,便与他们买些吃食回去,快点走罢。”
白银果然忘了六殿下的去向,掐着指头算:“怎么也得拉几车吃食才够大家下酒。”
此时甜水巷口,陈娇的马车停在路边。
车帘掀开,她惊讶的问:“送我吃的?”
赵崇朝点点头,他递过来一个竹筒:“酸甜适口,你若是无事可含一枚。”
娇娇打开竹筒盖,一罐子黑红的梅子干映入眼帘。心里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转瞬即逝,很快就被满心欢喜遮盖。
她爱吃蜜饯,自然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保康门李庆家的罐子党梅。
每一枚梅子都精挑细选成相似大小,梅子则圆润饱满,梅肉分明,带着酸酸的味道,还夹杂着竹子的清香,更不用提罐子侧面标着的李庆家脚店的印记。
李庆家梅子堪称汴京第一,可他家除了梅子其余下酒小菜都做得名声在外,每每排队许久。
赵崇朝能买到这梅子,可见是真的用了心。
守云和几个在外头跟车的小丫鬟跟着抿嘴笑。
哪个小娘子被别人郑重对待会不高兴呢?
何况对方还是玉树临风风华绝代被誉为“汴京三美”之首的赵崇朝?
心里隐秘的欢喜像是四月天初绽在枝头的浅绿嫩芽,星星点点在南风里跳跃,懵懵懂懂便燎原了一场春天。
可是……
他有什么图谋?
他这次与她交好又想得到什么?
心里的感动很快消失,娇娇抬起头警惕的盯着赵崇朝:“你想如何?”
赵崇朝一愣。
几个丫鬟俱是不解:六皇子虽然算不得佳婿,可他长得好看啊!大娘子为何一脸戒备?
刹那赵崇朝嘴角上翘,眼睛里似乎有星子闪烁,他笑了起来:“请你吃梅子。”
娇娇在那笑容里醒悟了过来,她又将前世之事带进了今生。
赵崇朝伸出食指中指,从竹罐里拈出一枚梅子递到娇娇嘴边:“来张嘴,啊……”
我又不是孩童。
娇娇没好气的想,但还是将帕子举到嘴边,听话的张开了嘴巴,舌头一卷,吃进了那颗梅子。
酸酸甜甜,入口生津。
赵崇朝这才满意的拍拍她的脑袋:“这才对,小脑瓜里整日都想些什么?”
说罢便笑道:“梅子能吃三日,我三日后再带梅子来。”他转身而去。
留下女使们木头庄子一般杵在原地。
适才。六殿下喂大娘子
守云小声警告她们:“莫要说出去。”
这是自然,丫鬟们纷纷点头,眼神却不住的交流着。
“大娘子以后还是远着那六殿下才好。”守云坐进马车后,立刻忐忑不安却又坚定的谏言。
娇娇点点头:“你说的是。”
守云大喜,大娘子居然没恼了自己:“六殿下虽为皇子,可陈家也不是寒门小户。听说六皇子到了皇子们建府的年纪便被赶出了宫,可见不得官家宠爱。”
何止不得官家宠爱?官家对这个儿子还有一丝厌弃吧?
回鹘公主进宫,本就是大宋与回鹘之间的一笔生意。
任何理智的执政者都会保持疏远。
谁知道回鹘公主美貌如仙,清逸脱俗,叫官家见了一面就再也放不下。
奇珍异宝,彩缎锦绣,还封为怡妃。
她有了身孕后后宫哗然。
前朝不知道多少言官上奏,有些性子刚烈的索性当朝骂官家好色,官家尴尬不已,将这妃子从妃位贬到了嫔位。
没多久又传出怡嫔在回鹘待字闺中时另有所属,与人私定终身的丑闻。
官家心灰意冷,再也不理会这位妃嫔。
多亏大郑后仁厚,总还在嫔妃斗法中护着她安全生产。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落叶时。帝王之爱,来的忽如其来,走的悄无声息。
母子两人便在深宫中挣扎着活到现在。
这些宫廷秘闻还是娇娇前世做太后时特意打听得来。
官家贵为天子,自然要的是百依百顺,可赵崇朝让他想起的:是自己卑微讨好一个异域女子,是自己好女色显些耽误了朝政。自然只能远离这个儿子。
守雨却在旁嘀咕:“六皇子怎么不好?有那张脸便够了。”
娇娇取笑她:“年纪虽小,却已经惦记上夫婿,行,回头必给你寻个美貌的。”
又问守云:“她还小,你倒到了年纪,有想嫁给什么人么?”
把守云闹了个大红脸。
自己家娘子也不知道为何,近些天来说到婚嫁之事丝毫没有女儿家的羞涩,是因为继承了一座煤山吗?
来不及多想,外头有茶寮里的议论声飘了进来:“听说圣人娘娘要给几位皇子赐婚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