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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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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执起我的手,登上小舟。
我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不敢松劲,生怕一不小心,那真假难辨的幻象又在眼前出现。
“师父,净瑶珠是什么?”我仰头问道。
他凝视着前方,悠悠的说:“净瑶珠本为一双,原是佛祖座下莲池中一尾锦鲤孕育的神物,即锦鲤的双目。”
我噗嗤笑了:“原来是鱼眼睛。”
师父的嘴角露出一个浅笑:“这对鱼目并非凡物,若被心术不正者获得,便可利用他人心中的弱点,制造幻境,使人迷失其中不可自拔。”
我怔住:“徒儿适才所见,乃是净瑶珠幻化的迷境?”
师父眼中现出一抹忧色:“为师离你几步之遥,那人便可制造幻境将你囚禁,以凡人的修为绝难办到。”
“可是师父还是救下了徒儿。”我晃晃交握的双手。
师父低头看我,一个大大的苦笑在我眼前漾开:“若不是你神色有异,又大喊着冻水术的口诀,为师也不会及时折回。若再晚一步…”他直直的盯着我,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惶惑。
“不会的,徒儿从高台上跌下都大难不死,这次当然也不会有事。”我被盯得不自在,只好打着哈哈掩饰紧张。
“鱼儿自然是吉人自有天相。”他微微一笑,复又看向远处。
我摸摸发烫的脸颊,只觉得此时的师父有问必答,实在是温柔到了极致,于是得寸进尺,“净瑶珠既是神物,为何又遗落在人间呢?方才那位道长又为何要徒儿帮忙寻找净瑶珠呢?”
师父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暗,笑容也隐去了。我犹不自知的继续念叨着“莫非徒儿与那鱼目有什么牵扯?”
“鱼儿怎会与那蛊惑人心的妖物有关联?”手上忽然传来一阵大力,我吃痛的闷哼。
方才还说是神物,转眼怎么又成了妖物?我看着师父阴沉的脸色,暗自抱怨。
“你可知,那锦鲤受妖物蛊惑,不惜将一目相赠,那妖物得了净瑶珠便下界为害,被佛祖降服后不知悔过,转世受劫仍戾气不除。”师父似乎并未意识到我的痛楚,仍是一副山雨欲来的表情,对着我一字一句,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那狂怒的眼神是记忆中从未有过的,似乎瞪着的不是我,而是那条千错万错不该将眼睛送人的倒霉鲤鱼。
“师父…”我哀哀的叫着,“疼…”
他的神色一僵,紧握的手终于松开。我龇牙咧嘴的呼着气,哀怨的盯着手腕那一圈青紫。
“鱼儿…”他牵过我的手,手指摩挲着淤青,反反复复,“为师一时不察,伤到你了。”
“鱼儿无事。”我小心的抽回手,看着他满脸自责的表情,心里哀怨也去了大半。
净瑶珠似乎是师父的一个禁区,无论多好的气氛,到最后都会被这个东西破坏殆尽。我暗下决心,不再往师父这打探这“神物”(妖物?)的消息。
师父带我来到一座僻静的宅子前,上前扣响朱漆大门上的门环。一位面相极和善的大伯前来应门。一见我们立刻满脸笑意,招呼道:“老爷和小姐回来了。”
老爷?小姐?我看看自己,又看看身边那张冰山脸。上岸后,师父又变回了原先不苟言笑的模样。他淡淡地应了声,对大伯吩咐:“陈伯,一会记得给鱼儿熬一碗安神粥。”大伯应下。他便顾自往院里走去。
我朝院里走了几步,四下打量。这是师父的府邸?宅子的布局错落有致,很是幽静。院子的西南角漾着一汪碧水,水面上袅袅婷婷的立着几株盛放的荷花。池的尽头是幽深的长廊,曲曲折折十数米外,是交叠的房屋,飞檐翘角,在夜色中仿佛展翅的飞鸟。没想到宛如谪仙的师父也是世俗中人,这所宅子可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宅院啊。想到酒楼的掌柜和小二恭敬的称他为“大人”,我心里直犯嘀咕。
“小姐今儿午睡可是又魇到了?”陈伯在一边笑咪咪的问。
我瞪大眼睛:“陈伯怎知?”
他一副了然的模样:“小姐自受伤失忆后,小憩时常被噩梦魇醒,老爷放心不下,便让老奴每日给小姐准备安神汤。小姐痊愈后,便停了。只是今日又需熬汤,可见小姐又受惊了。”
我无奈的笑:“陈伯所言极是。”只是今日不只被魇到,险些连命都没了。
“鱼儿!”陌从屋中奔来,急切地拉着我上下打量,还对我额上的伤口上下其手,“师父令纸燕传书,让我先行回来,不想你竟遇此大险。可有伤到?”
我摸摸自己的脸,看着他焦急的神色,只好回道:“一言难尽。”
他二话不说,拉着我穿过回廊,在一间屋前站定。并不急于进入,却抬手默默捏诀,半晌念道:“开!”
屋门缓缓打开。他拉我进屋,屋门又吱呀一声在身后合拢。
见我惊疑不定,陌安慰道:“自你受伤,师父便在你屋外设了移形咒,寻常人若进入,只会走到后院的客房中去。”
“师父为何要下此咒?谁会进我房间?”我有些不安的环视房间。
陌摆出“我也不知道”的神情,应道:“除了师父和我,还有几名家仆,平时并未有他人进入。许是师父总是放心不下。还是说说你今日究竟遇到了何事?”
正说着,头顶扑棱棱的响起,接着一只纯白色的小鸟落在陌的头顶。陌懊恼的将它一把抓下,抱怨道:“为何总落在我头顶?”
那小鸟一寸见方,原来是白纸折成,眼部用金粉点了小小的眼珠。我好奇地伸手去取,小鸟却咻的飞起,边飞边叫:“鱼儿遇险!鱼儿遇险!”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它晃悠悠的擦过床沿,然后吃力的飞到衣柜上,抖抖翅膀,又化成纸鸟的模样。
身后,陌讪讪的笑着:“我的功力还不及师父,因此纸燕还只能说上几个词。若以师父的修为,还可透过纸燕的双目看到当时的情境。”
我挨到床边坐下,陌也自动自发的在一边坐好,等着听我的惊险经历。待我说到那酷似师父的妖邪出现时,陌皱起修长的眉:“你说那妖物长的像师父?”
“一模一样。若非它眼中有奇异的红色魅光,我必定无法认出。”
“师父曾提起一个叫做净瑶珠的神物。施法者可将自身功力加诸其上,珠子便会随施法者的心念出现幻境,同时也令他欲加害的对象置身于幻境中。只是…”
“只是什么?”想不到陌也知道关于净瑶珠的使用方法。
“只是净瑶珠的力量强大,平常术士根本无力控制。况且,施法者与被害者亦不可相距过远。如你所言,那幻境如此逼真,能达到如此境地,那邪物的力量必定非同一般。”
陌细细的打量着我,继续道,“师父说过,净瑶珠制造的幻境必定呈现被害者心中最深的恐慌,那么鱼儿最怕的可是师父将弃你而去?”
我眨眨眼,顾左右而言他:“净瑶珠有这样的灵力?”
他顺势往床上一倒:“鱼儿,你是否承认都无大碍,因为那幻境本就会反映被害人的最大弱点。你的弱点,现今已明白的暴露了。”
我扁扁嘴,是啦,我就是怕师父不要我,那又怎样?
他翻身坐起,一手环过我的肩,哥俩好的搂住我:“别怕,师父不要你,还有我呢!”我奉上一个感激的甜笑,接着顺手抄起枕头往那张贼笑的脸上盖下。
“对了,还有一事。”我将他从床上拉起,想到另一个让师父暴跳如雷的问题:“回来时我曾问过师父净瑶珠如何遗落人间,可师父却神色不豫,发了好大的火。”我下意识的摸着手腕。
“竟有此事?”陌惊奇的问:“这净瑶珠竟能让师父如此失态?我却不知个中缘由。师父如何作答的?”
我正欲开口,身后传来那个熟悉的冰冷的声音:“陌儿,时辰已到,回房就寝。”
我与陌面面相觑,转头搜寻,发现竟是那只纸燕不知何时飞到了床边,金色的眼睛正眨巴眨巴的看着我俩。
“师父?”陌试探的喊了一声。那纸燕抖抖翅膀,不耐道:“还不回房?”陌立刻跳起,飞也似的夺门而出。
陌后脚出门,冰山师父前脚踏进房间。门在身后合拢,他将一碗仍冒着热气的安神汤放在我面前,随即在桌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