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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八十五章 ...

  •   “你的眼里,从来只有华叡一人。”沈泠启口,平板的诉说着一个事实。

      我点头,不置可否。

      不错,这世间,让我留恋不舍的,也唯有他而已。

      “他是杀害我母亲的元凶。终有一日,我要替冤死的母亲讨回公道。我说到做到。”

      我冷冷启口,“你还不明白吗?不错,是华叡燃了业火害她殒命,可你有没有想过,是谁诬赖指认你母亲为罪首?是你那些贪生怕死的族人!又是谁将你们孤儿寡母扔在那个虎狼之地,又是谁在她的生死关头仍不敢挺身相认的?”

      沈泠的脸色愈发难看,“你住口。”

      沈泠,他什么都明白。

      他缺少的,只是面对的勇气罢了。

      “你全部痛苦的始作俑者不是煦,而是被你奉为神祗的曜日圣君,你的师父,你的父亲!他是个懦夫!他护不了你,也不敢护你!”

      啪的一声脆响。我有些怔楞的抚上火烫的颊。

      玉湮?

      “你闭嘴!不许再侮辱圣君!”少女的双眼赤红,不知是因了怒气还是体内的妖气。

      我险些忘了,这些年不离左右守着沈泠的人,是她。

      卑微的随侍在他身侧,远远的看着,又不敢靠近的可怜人。

      至少,我还有能真心交付的男子,可她的痴缠苦等,却换不来他的一次驻足。

      她明明最初就明白的。

      玉湮,她做的这些,又能换得什么…

      这纠缠错乱的情缘,就让我做个了断吧。

      似乎都能听见空谷中的回声了…

      我微微一笑,在玉湮的双手触上我的身子时,往后仰去。

      身子似乎有些飘忽。连拂过耳畔的空谷风啸也变得飘渺远离。

      再如何不舍,也要分离。

      既是分离,便该彻底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从此,世间再无鱼儿此人。

      而他心中的空洞,便任由流年慢慢补平吧。

      屋中悄然,枕边的人依旧阖着眼,似乎睡得安逸。

      话说回来,这瓷枕,是不是软的过分了?

      我挪了挪颈,惊觉脑袋下的绵软一个大力,于是乖乖的与他看了个对眼。

      “醒了?”漂亮的桃花眼倏地张开,并无半点惺忪之意。

      熟悉的面容瞬间与另一张面孔重合,最终定格在他的笑靥之间。

      我有些怔楞,几乎被他的笑意晃去大半心神。

      有多久,不曾见他笑得这般轻松惬意了?

      脑中残留的,是诀别时,唇畔那抹苍白绝望的笑意,和那道在忘生川下逐渐隐没却无法再回头的孤寂背影。

      将他送走的人,是我。

      说出再不相见的人,也是我。

      可是,如今的我,却好端端的被他揽在怀里。

      究竟是怎么回事?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在脑中飞速闪过,快的难以抓住,却又似乎了然于心。

      不是梦…

      是一直被我遗忘,如今却终被记起的过去…

      我,没有死?

      并且,重又遇见了他?

      可眼下这情势…我怎会好端端的躺在忘生湖的家中?

      眼前的男子,依旧同那时一般,并无改变。瞧着那熟悉的笑颜,我一时有些晃神。

      笑起来的时候,一样的眉目如画,叫人别不开眼。

      干净温暖的气息,每每靠近,如同落入花海一般。

      嗯,好温暖…

      几乎被瞬间包围的体温迷了心智,温温的气息更是随之袭上颊面,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身在何处。

      等,等等…

      我有些想起来了。

      似乎是我同他赌气,跳了忘生川,然后,他也一同跳下,再然后,是我在湖中强留了他,就,就…

      就,似乎过了一整日了…

      又,又被抱个满怀…还是裸裎相对…

      “煦…”

      张口唤他,又觉不妥,于是又喊,“师父?”

      依旧觉得不妥。

      我慌慌张张的抵着他的胸,费力的思考合适的称呼。

      “怎么了?一会儿喊师父一会又喊我的名?昨日倒是喊得挺顺口的。”戏谑的勾起唇角,将我拉近,“无所谓,你爱喊哪个名都行。”

      唇上又被轻啄一下。

      我抚着火烫的脸小声应着,又觉得脑中千头万绪,不知该如何启口。

      我本应魂魄俱散,却为何仍在世间?为何先前还成了孩童的摸样?

      瑶珠我已给了他,他却为何仍未返回仙界?

      曜日如今又在何处?他有受了天罚么?

      转世后的沈泠,为何仍旧纠缠不清?

      还有玉湮和怀袖…

      我张了张口,不知先问哪件。

      “那个…”

      话音未落,却是惊天动地的咕噜巨响。

      两人皆是一怔。接着我便连滚带爬的闪躲到床边。

      “我,我…”我捂着肚子欲哭无泪,一边伸长了手去捞散落在地的衣物。

      “噗~~”身后的轻笑更是让我羞愤欲死。

      笑吧笑吧!你是妖怪你可以连着几日不吃不喝,我可搪不住了。

      见我恨恨的扒拉着衣物又够不到,他格开我的手,“我来。”

      看着衣物干干净净齐齐整整的落在面前,我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套。

      “去十香楼可好?”

      他拍拍我的颊,又顺势整了下系的歪斜的衣裎,“都快两日了,想来饿的不行了。”他促狭的笑,“想吃什么,自己去点。”

      “十香楼…”

      想起幼时总是缠着他去那大快朵颐,还将陌儿留在家中独守空房,不由的感念起来。

      “那个店还在么?”

      “那是自然。茶香鸡,烩乳鸽,八珍汤,还有些其他的菜色,我记得你都是来者不拒。”

      我挠头,“你倒是记得清楚。”

      他微笑,“你的胃口太过吓人,菜式有时得点双份。”

      “你乱讲!”

      “扯谎是小人行径。”

      我不依不饶的扑上前去,“又蒙我,你扯得谎多了。”

      他大笑着将我接住,“你倒是说说看。”

      “你从前,不是只食些花精草魄,常世的食物都极少沾染的。”

      话一出口,屋中顿时沉寂。

      我张口结舌的看他,看着那对漂亮的桃花眼逐渐眯起,一时无措。

      封印解除的事情,能让他知道么?

      试着挣扎,腰间早已被箍紧。

      “还有呢?”

      墨色的眸子定定的瞧着我,看不出情绪。

      “你,你是我师父。”

      “那是自然。”

      还是没有松手的意思。

      “……我是说,在仙界的时候。”

      他轻呼出口气,将脸埋进我的颈间。

      我也不敢挣扎,任他静静的倚着。

      我以为,他一直期待的,就是我有能记起他的一日。

      可是眼下的反应,并不如我所料。

      暖暖的气息在颈间徘徊,良久,他低低的道,“你,原来记得了…”

      我张臂环住他,默然。

      他直起身,正色道,“那时一直不曾问你,封印记忆一事,你怨我么?”

      我摇头,将那副日渐消瘦的身躯抱紧。

      “对不起,我不该留你一人的。”

      这诸多的旧事,叫我真的无甚面目再次面对。

      我不该擅作主张,决定你的去留;更不该将你独自留下,甚至傻傻的祈求被你遗忘。

      那时的我,只是承接你的好意,却并无悉数回报的能力与勇气,或许,伤到了你还不自知。

      “我从忘生川上跌落之后,发生了何事?”

      终究忍不住,想要问个清楚。

      “那些事情,不提也罢。都过去了。”他笑笑,亲我的额,“你如今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况且…”

      “况且?”

      微扬的唇角贴近我的,“有我在,什么都无需忧心。”

      长指绕到我胸前,捻着那枚由二人的发丝结成的缨络,缓缓道,“别忘了,我不仅是你的师父,更是你的夫君。”

      回程中绕道往十香楼饱食一顿,于是便觉有了气力。而煦还是一如既往,吃的少而又少。

      我看着被一扫而空的盘底,不觉汗颜。这些年在青连山上别的没见长,胃口倒是大了不少。

      “呃,其实,这常世的酒菜,你明明就吃不惯的,何必委屈自己?”

      他瞅我一眼,顾自吃着。

      看他在对面优雅的举箸,小口小口的用饭,我不由感慨。无论是仙或是妖,几乎都不食人间烟火,可小时候,每每犯了馋虫,他倒是都带我来此大快朵颐,并无二话。

      那时的日子,如今想来仍是十分怀念。记得那时候,师父还会亲自替我擦手来着…

      “过来。”他搁下筷子,无奈的看我。

      我咬着半截鸡腿凑上前。

      “把鸡腿先放回去。”

      我尴尬的笑,乖乖照办,临了,又蹭到他身旁坐好。

      他好笑的瞥我,“在家中用饭时倒是斯文,到了外边吃相怎的这般野蛮?”

      说话间,已有锦帕落到嘴角,轻柔的擦拭。我眯起眼,嘿嘿的笑着,享受柔滑的织物滑过颊边的惬意。

      “我吃好了。”

      满足的拍拍肚子。

      他盯着被遗弃的鸡腿,有些诧异,继而狐疑,“要不要再叫一份香酥鸡?”

      我瞪他,“我在家中何时有过这么大的胃口?”

      他越发不解,也不多话,将我的手也一并拉过,拭的干干净净。

      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握着我的,温暖细致的触感柔柔的流遍手背与掌心,将人的心都融成一滩春水。

      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发觉,家中的他与眼前的他有多大的不同。

      家中的我是斯文有礼的大小姐,众目睽睽之下,他就算再有心,也断然不会作此行径,让我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有到了外边,他才会松了心思,任由潜藏的情意蔓延。

      从前的我不记得这些,只是懵懵懂懂的承受他的照拂。可如今,我却能堂而皇之的找个由头亲近他或是让他亲近,不是更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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