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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梦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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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生,就好像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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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那梨园里的戏子,是在三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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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记事起,街尾斑驳的朱红大门便从未停过走客,我随家兄王一博去往军营找阿爹时总能听到那木帘屏风后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听着倒也有些趣性。
哥哥告诉我说,那是唱戏的戏子,是最可怜的人。
我不懂他说的可怜是什么意思。
所以在我终于可以搭着倒扣的竹筐爬上家中后院墙后,瞒着管家跑向了那街尾梨园,借了卖菜阿婆的篮子爬上了那青砖墙。
只一眼,我忽然就明白哥哥所说的可怜是什么意思了。
一双白细修长的手在那一对素白水袖下若隐若现,水红袍子下的腰随着他那一声声唱腔一晃,正正转向了看呆了的我。
原来可怜就是让人想要怜爱的意思啊。
桃开三月俏,露汁染寇丹,戏袖抚花落,怜取眼前人。
明明是未施粉黛的脸,却比那一旁开得正盛的桃花还美。
他一愣,随即收了动作,问道:“你这是谁家的姑娘,胆子挺大啊。”
我咧嘴一笑,道:“我是这条街上的王将军府的二小姐,我叫王佑倩,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可真好看,当我嫂嫂吧!”
谁知他“噗”地一声笑了,道:“我是男的。”
他笑得太好看了,我有些脚软,谁知这让本就岌岌可危的篮子堆便没了型,我“诶”了一声便随着坍塌的篮子往下掉。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倒是温暖的触感和一张陌生的脸,我还没从那笑里回过神,道:“我看到他了,不过是哥哥,好漂亮啊”
“二小姐小心啊。”他有些无奈道。
我这才想起那些个菜篮,推了推抱着我的男生示意他放我下来,等我站稳后看过去,三个菜篮全都壮烈牺牲。
我皱起了脸,答应阿婆要完好无损还给她的,看来只能赔钱了。
一旁的朱红大门开了,墙内的哥哥走了出来,道:“你没事吧?”
我摆摆手道:“没事没事,就是篮子坏了,得赔了。”
一旁的陌生男生开口道:“一会儿我去赔。”
我道:“一人做事一人担,不过还是谢谢你啦。”说完拍了拍他的手臂。
那哥哥开口道:“下次可就别爬墙了,正门走,我来迎你。”
我有点不好意思了,又问道:“漂亮哥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我好下次找你玩啊。”
他道:“肖战。”
我还想再说什么,但一声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哥哥来了。
“佑倩你怎么在这?”哥哥比起那个男生更惊讶我的出现。
我并不想他知道我偷跑出家翻人家院墙的事,下意识往比我高一个头的男生背后藏了藏。
肖战也许是看出了名堂,替我解围道:“王二小姐来看我,跑急了踩到篮子了。”
哥哥这才注意到一边的肖战,抬眼看过去时明显愣住了。
我扯了扯男生的衣服道:“我觉得有戏诶。”
他低头小声道:“两个男人可不能在一起。”
我也不明白他这么说的原因,只是看着脸不自觉红起来的王一博道:“反正我就只要肖战当我嫂子。”
肖战笑道:“您就是王大少爷王一博吧。”
王一博故意僵着脸回了声:“嗯。”但他不知道他那红脸有多明显。
“还请您和二小姐赏脸下次来我这看戏。”肖战仍是眉眼弯弯。
“好。”王一博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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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日子我便和哥哥成了这朱红大门后戏台班子的常客,将肖战捧成了这京城最红的角儿。
吴忘就是那天的男生,听说他是父亲去世的部下的儿子,随了哥哥当副手。
不过在我看来,他就是我第二个哥哥,我性子皮,老是闯祸,光是哥哥就替我挨了不少的打,后来吴忘来了,挨打挨骂的就成了他。
我问过他为什么非要替我挡,他说他不喜欢我哭的样子,很丑,我没忍住,给了他一拳。
哥哥去了军营后就很少回家,大部分时间都给了梨园里的肖战,有次还被我发现他居然把营里发下来的高级点心留给了肖战,那可是我从没能在他手里抢到过的。
但我也没生气,反正吴忘会把他的都留给我。
肖战最多的扮相就是贵妃,一把金扇后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那么一瞥,看似好像望着的是你,其实待你想回应什么时那眼光早收了回去,只剩下你心底搔了羽毛般的痒。
这时我总能听到一旁咕咚咕咚王一博喝水的声音,听得我好像也有些口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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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的姚家不知怎的惦记上了那梨园,隔三差五派人去叫嚷着要买了这儿给他六房姨太太做香水店。
肖战自然是没理,连老班主要出来都被他拦了回去,顾自唱那首未完的《武家坡》。
我实在是被那旁边唧唧哇哇的声音吵得听不安心,本想着王一博不在我不能随便惹是非,但突然一个拳头大的苹果擦着我额角飞了过去,砸在台子边碎了个稀烂,我闭上眼压着火揉了揉痛处。
肖战瞧见被吓到的我终于有些气了,迈着莲步走下台,弯腰仔细看了看我的脸后道:“还好没伤到你。”
我乖乖坐着任肖战摸了摸我的额角,道:“哥哥和吴忘没回来,我也不好给你添麻烦。”
肖战收回手,将帕子塞进袖子,冷着脸走回后台,拎着把红缨枪走了出来,手腕一转“啪”一下打在那叫嚷不停的人腿上。
那人“嗷”得一声嚎,骂骂咧咧就要还手,却被肖战一套枪花打得墙东躲墙西柱后藏桌底,上好的褂子成了烂布。
台上乐团曲子拉得万分激昂,那下人一会儿喊着“你知不知道我们家老爷是谁”一会儿叫着“饶了我别打了”,我磕着瓜子随着周围人一起叫好。
守在门口的仆从不敢进门,只得快跑着回了姚家,等他带着人回来的时候肖战早收了枪回到台上继续唱着戏,被打的下人躲在一张桌子下发抖。
我看着后面来的人势头不对,怕是要真的砸场子了,扔了瓜子端起架子走上前去。
“满京城哪个不知道这梨园是我们王家包了的,不屑和你们这些跳梁小丑浪费时间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我学着王一博平时训下属的口吻,抱手挑着眉冷笑着,心里其实飞快打着鼓。
领头的那个显然是认得我的,僵了脸道:“二小姐也在啊,这,这不是,巧了吗,我们家老爷就想请他们去唱唱戏谈谈事情。”
我抓起一个杯子就砸在了地上:“谈?吵到向我这边扔东西了也叫谈,姚家这谈事,可真不一样啊,要不你们等我哥来了,和他谈啊。”
“要和我谈什么?”王一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瞧了眼大堂墙上挂着的钟,果然赶上王一博下训的时间,我一撇嘴,上去握住他的胳膊道:“哥,他们拿苹果砸我,还骂肖战哥哥,吵得他戏都不能安心唱了。”
王一博拍了拍我的手,向我安抚地笑笑,然后冲身后跟着的人招招手,看也没看那些人一眼便走向了肖战。
我扯过气势汹汹向姚家那些人走过去的吴忘道:“走走走别管他们了,吃点心,今天是红豆馅还是枣泥馅。”
吴忘将揣在口袋包的严严实实的点心拿了出来,讨赏般打开道:“今儿我多拿了半包。”
我亮了眼睛,道:“又打赢了啊。”
他点点头,捧着点心示意我快吃。
肖战瞧见王一博走了过来,欣喜地想要下来迎他,但王一博挥挥手示意他唱完,自己在正对戏台的座上坐下。
姚家的人自知理亏也没敢再纠缠,把桌子底下的下人扯了出来,看了眼正听戏听得认真的王一博,灰溜溜走了。
戏班子的人赶紧招呼王一博手下的人坐下,端茶递水送果盘。
王一博接过送来的茶,对送的人的道谢只是点点头,抿了一口茶后便放到了桌子上。
戏终,众人谢幕,肖战回后台卸行头,正取着发簪,透过镜子看见站在门口向里看的王一博,却没起身迎,只道:“劳烦王老板亲自来我这替我解围。”
王一博挠了挠鼻子道:“路过而已。”
肖战笑了:“天天路过?”
王一博又红了脸,站着原地看肖战动作。
肖战知道王一博话少,逗急了也只是红着脸梗着脖子不出声。
“进来坐吧,站着多累。”肖战取着下假发挂好,走到门边牵着王一博走了进来。
王一博掏出了怀里的点心,放进肖战手心,道:“今天有红豆的。”
肖战却眨眨眼,道:“我还卸行头呢,没多的手了,还得请王老板再麻烦一下咯。”说完便张开嘴看向王一博。
王一博捏了块大的喂了过去,道:“真会撒娇。”
我站在门边和吴忘分吃着他手里的红豆糕,看向门里啧了声,还是觉得喝茶更适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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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那一遭我本以为姚家会就此罢休,结果在我第二天上完私课赶去梨园看戏时发现姚家早到了,我走近去看,肖战正接住闭着眼往下倒的老班主。
我惊得连连跑上前去帮忙搂住老班主,老班主艰难地换着气,我连忙伸手帮他顺气,向肖战问道发生了什么。
但没等他回答,昨天那个姚家下人便开口道:“王二小姐,今儿我们是拿了这梨园地契来的,就算您和王少尉再怎么捧这破戏班子,这里现在已经是我们的地了,还请您挪位。”
“地契?”我看向肖战道,“地契怎么在他们那里,那不都是老班主收着的吗,怎么到了他们那儿?”
那下人笑了:“这还得感谢老班主教的好弟子啊,我们就多给了他些钱,哄一哄骗一骗,这不就把地契给我们送来了嘛。”
我这才注意到站在姚家下人后面的小矮子,火一下子就冒上来了:“真不是东西!”
肖战见我要翻脸起身,连忙分了手扯住我道:“这不是吵就能解决的,二小姐你还是回去吧,我们再自己想办法。”
我拍了拍他,道:“去找人叫我哥。”然后拉下他的手站起了身。
我站在了老班主前面对着那姚家下人,道:“真是鼠贼一窝亲,呵,今儿个这梨园,我保定了,谁敢动这一下,我王佑倩可就不客气了。”
那下人却道:“我记得王将军好像是并不满意您来这地方的吧,捧是一回事,但保,您可就没这能力了,王二小姐,得罪了。”
“你敢!”我轮了袖子就要动手,虽说我不及王一博那帮子人,但毕竟是军官家出身,架子还是学了不少的。
姚家下人看着我真的要动手也有些发怵,但看我不过是个不及他高的姑娘家,想着他身后还有一众帮手,底气又稳了下来。
他道:“动手。”
等王一博带着人赶到时我已经被绑在大堂柱子上动弹不得,姚家终还是不敢动我,几人只把我扯着绑了起来。
吴忘看见我已经急得眼泪流了满脸,掏出抢就朝天空开了一枪,大喝一声:“谁再敢动试试!”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吴忘把枪塞给旁边的人后几步跑上前给我解绳子,绳子一解开我便扑倒他怀里呜呜地哭。
王一博帮忙扶着老班主,道:“您别担心,我会解决好的。”
老班主颤颤巍巍道:“王少尉,您已经护了我们班子太多了,现在,可能真的是老天要收回这块地,您就带着二小姐回去吧,别再,咳咳咳,咳咳,别再为了我们真的和姚家起冲突了。”
肖战红着眼,可怎么都不让那泪落下来。
王一博看着他,又看了看老班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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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很大,难得梨园里没有半个客,敞着的门里是匆匆忙忙收拾的戏班弟子。
肖战站在雨里,站在大门前,默默看着朱红门后的人和场。
王一博已经去了姚家买回了那块地契,一部分是我的钱。
我和吴忘撑着伞站在街口,我看着王一博撑着伞走向肖战,两人没有说话,只是一起站着,看着梨园。
“我们回去吧。”我道。
此后梨园便改了名,随了王姓。
我还是有些心疼存了那么多年的压岁钱和送礼钱,但对于吴忘以为悄无声息塞来的钱我都还是塞了回去,让他存着以后娶老婆。
肖战还是京城最红的角儿,王一博成了少将。
我和王一博按惯例到梨园喝茶看戏。
肖战今儿难得没上浓妆扮相,别了支红花散着半长的发,画了红色眼妆和口脂,穿着大红戏服甩着水袖,一颦一笑撩人得艳而不俗,叫人心里发酥。
我喝了口茶,看了看身旁看呆了的王一博,道:“哥,真喜欢肖战呢。”
吴忘道:“不然谁天天来这小地方,茶都不新鲜。”
我道:“就你最会喝茶,矫情。”
他回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着王一博还在出神地看,我拍了拍他道:“哥,要不咱俩比一比?我也可喜欢肖战哥哥了。”
王一博这才分了个眼神给我:“再长高点吧。”
吴忘“噗”的一声笑了,气的我随手拿起一个干果就扔了过去。
他反手一接,剥开了扔进了嘴里。
戏唱完了,我赶着去后台找肖战,其实也是想问肖战的意思,虽然我是感觉他俩之间不一样的气氛,但亲口承认总是不一样的。
结果我刚进门,我哥也跟了上来,我回头道:“你来干嘛呀,战哥万一在脱衣服怎么办。”
“那你更比我不该进来。”他敲了敲我的头道。
我一想,觉得也是。
肖战看着王一博虽低头和我说话,但那眼睛总是时不时瞟向他这,自以为藏得很好,属实可爱的紧。
肖战轻轻笑了,叫了声:“王老板。”
王一博居然来了声:“到。”
这一声差点没让我笑出声来,我赶紧一把把他推了过去,冲他眨眨眼睛,然后向肖战摆摆手,自觉退出门外。
肖战将脸洗了干净,擦擦手,道:“今天下训这么早啊。”
王一博点点头,突然红了脸道:“你说今儿会唱新的曲子,我老想着,就早点走了。”
肖战听懂了王一博这话里话,从他手里取过点心,指尖似有似无般掠过他的手心,道:“那明天也还请王老板来看我的戏啊。”
王一博只觉得自手心到全身麻了一瞬,只回道了声:“好。”
我站在门口靠在吴忘身上和他一起把风,心里琢磨着离肖战成为我嫂子的日子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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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年那天,硬是让母亲把梨园的人请来家里唱,唱的是肖战最拿手的那首《贵妃醉酒》。
不顾吴忘的阻挠我喝完了整整一大杯葡萄酒,然后就有些脑袋发昏,扶着桌子打了个嗝,然后捂着嘴对吴忘笑。
这时走过来一个男人,我大概记得是张家的大少爷,我看他对着我笑,下意识躲到了吴忘背后,道:“他笑得好吓人。”
吴忘看着脸色瞬间黑了的张少爷忍着笑,扭头对我说道:“你喝多了,看错了。”
我又看了一眼,确定是很吓人,又缩回了他背后道:“是真的,让他走,我害怕。”
张少爷站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吴忘还是决定给他个台阶下,拉过我道:“走吧,我们去看肖先生唱戏。”
我乖乖点头,跟着他上了楼上坐下看楼下的戏。
我发现最不喜欢宴会的哥哥难得出了门,帮着父亲迎宾客,但我还是发现他时不时就看向肖战那边。
我扯了扯吴忘,笑道:“你看我哥,哈哈哈,他估计本来是想看战哥唱戏的,结果被我爹拉着到处陪酒,好惨。”
吴忘陪着我笑,顺手唤了个下人过去,让他去准备一份醒酒汤。
肖战扫了一圈台下,最后和在人堆里看过来的王一博对上了眼,他下意识一笑,但又想起还是在唱戏,转了转扇子遮住了嘴,接着继续唱。
王一博看了不知道多少遍肖战的戏,自然知道这其中变化,脸色缓和了不少。
一场戏终于唱完了,我迷迷糊糊拉着吴忘去找肖战,结果刚推开门,就看见我哥正搂着卸妆到一半的肖战亲得忘我。
我赶紧退了出来把门带好,酒都清醒了,对吴忘道:“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吴忘倒没我这么惊讶。
我一下捂住嘴压抑住想尖叫的冲动,等稍微冷静下来后对吴忘道:“咱俩守门吧,保护哥嫂,你我有责。”
吴忘却突然低头对我道:“你亲过人吗?”
我摇摇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肯定没有啊,我除了和你走得最近,也没别的关系很好的男人了啊,而且有你一个不就够了嘛。”
“我有那么好?”他又靠近了点。
我下意识咽了口口水,道:“除了我哥和战哥,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然后在他越来越近时,我听到了门里传来了一声娇吟。
我赶紧推开吴忘站好道:“我哥这也,太心急了,万一有人来了怎么办。”
吴忘咳了咳,道:“那提醒下?”
我也不想继续站在这听不该听的声音,用力敲了两下门后拉着吴忘飞快地跑离。
肖战问了两声,没听见回应,推了推王一博,道:“你锁门了吗?”
王一博从他腿间抬起头来,道:“忘记了。”
肖战赶紧道:“去锁啊,不然被人撞见了怎么办。”
王一博侧头咬了咬他大腿内侧,道:“反正迟早也是要知道的。”
肖战又喘了一声,道:“你想让别人看见我这样子吗?”
王一博一愣,起身在肖战腰上捏了一把,道:“你这嘴,迟早给你堵上。”然后去锁了门。
肖战却抬抬腿道:“现在就可以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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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博和肖战厮混的事还是传到了阿爹的耳朵里,他派人去查了肖战的全部。
恰好我路过半掩着的门时听到了阿爹的声音,我一愣,赶紧跑去军营找哥哥。
我的意思本来是想让王一博找个别的方法逃过阿爹这次追查,结果他当晚就带着肖战回了王家。
肖战穿着素白绣竹的大褂,和王一博一起跪在客堂里,阿爹坐在沙发里,阿娘在一旁喝着茶,我和吴忘在一旁站着,气氛有些紧张。
阿爹先开了口:“平时我看你训练辛苦,有个消遣也属正常,等你哪天玩腻了,自然是会扔了的,所以我一直睁一眼闭一眼,你倒好,怎么,真打算和这种下贱戏子混一辈子?”
肖战挺直着腰,不卑不亢,道:“我不偷也不抢,全靠我本事吃饭,怎么就是下贱了,人都是要活的,只不过路子不同,王将军,您是文化人。”
这一段话直直哽住了阿爹,他猛一拍沙发把手道:“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阿娘拍了拍手,摇摇头止了他下面的话。
阿娘开口了,声音比起阿爹温柔了许多,她放下茶,道:“肖先生,是我们将军说过了,但是我想你也应该明白你和一博的地位差距,他需要的应该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就算不说这个,你,是一个男人,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
王一博开口了,直直望向了阿娘,那眼神,说不出的冷,他道:“门当户对,大家闺秀,娘,这话你说的,挺对的,但是,我不需要,我只要肖战。”
也不知这话怎么刺激了阿爹,他一下子站起来就要动手:“反了你了!”
我连连和阿娘一起去拉父亲,我道:“爹你别生气,哥哥说话急了点,但没别的意思,您身体不好,别气坏了。”
阿爹却转头瞪了我一眼,道:“你哥和那下贱男人能搞到一起也少不了你的份。”
我缩缩脖子,小声道:“可不是爹您自己告诉我,人品和地位是没关系的吗,说不定您多和战哥接触接触,就……”
“就什么就!他是个什么东西还要我和他接触,王佑倩你可是堂堂王家二小姐,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阿爹气得只喘气。
阿娘也对我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再说。
肖战这时开了口:“是我高攀了王少将和二小姐,他二位的恩情我肖战这辈子都还不清,但若要我离开王少将,对不起了王将军,我做不到。”说完便双手拱拢趴下身行了个大礼。
我看见王一博眼里泛起了红,眼里的情绪似要溢出来一般,待肖战起身,两人牵上手,十指交扣向阿爹鞠了一躬,然后大步离开。
阿爹气得大喊道:“来人,来人!把王一博给我关起来!王一博你敢再见那肖战一次,就别再说你是我王家人!”
王一博头也没回道:“我早就不想是了。”
这话刚落,阿爹便捂着心口向后倒去,我和阿娘大喊着去扶他,王一博听见声音也停下步子回头,结果刚走两步阿爹便睁开眼大吼一声:“把他抓起来关回房间,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他出来!”
这变化太快,王一博防备不及被门外的士兵反扣着手压在地上,拿了绳子三下两下绑了个结实。
我赶紧分了个手拍拍吴忘,小声道:“你去保护战哥,我爹和我哥这边交给我。”
吴忘点点头,趁着混乱从侧门绕了出去。
肖战被另外两个士兵推攘着赶了出去,他急得直喊“一博”,王一博强扭过头,两人艰难地对视了一眼,他道:“你先回去,等我来找你。”
肖战眼底的泪终于溃堤,他又深深看了一眼王一博,才抿着嘴扭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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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阿爹居然也把我关了起来,我郁闷地趴在窗户边看窗外的夜景。
突然我的房门被敲响,我赶紧跑过去打开门上的小窗户,吴忘的脸凑了过来。
我道:“战哥呢,怎么样,我爹那边的人解决好了吧。”
“挺好解决的,不过我也没想到王将军能这么狠。”吴忘安抚我道,“刚我把这边看守的换走了。”
我拍了拍胸口,道:“那就好,你快开门,把战哥放我房间来。”
吴忘皱眉道:“藏在王一博房里不就行了。”
我突然有些贼地笑了起来,道:“我和我哥房间是相通的,有个暗道,小时候我怕黑,我哥就经常来哄我睡,你要是把战哥放到他房间,万一他俩又,咳咳,我爹来了多尴尬,到时候我和我哥换个房间不就好了,我爹再怎么查也不会到我房里去,就算他来了,我装睡,天那么黑,他看不出问题的。”
吴忘叹了口气,道:“好吧,现在我给你开门,你去找你哥换吧。”
我比了个手势,跑到衣橱前打开了衣橱门,等人再钻出来已经是王一博了。
我跑到门口打开小窗户,轻声叫道:“吴忘,好了吗。”
吴忘小跑两步过来了,道:“好了。”
我看着吴忘,突然有点伤感,道:“为什么战哥那么好的人总要被人欺负,人与人之间互相尊重这不是最基本的要求吗,包括阿爹他自己也是那么教我的,怎么到了他那就不一样了呢。”
吴忘伸手在我鼻子上点了一下,道:“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只不过是你哥和肖先生生错了时代罢了。”
这一番话让我眼前一亮,道:“你好有内涵!我赞成。”
我和吴忘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夜一点点深了。
吴忘突然把手从窗户伸了进来,有些不自然道:“你不说你怕黑嘛,你别害怕,我陪着你。”
我乖乖牵了上去,还能感受他手心的一点细汗,不知怎的,似乎感觉心里就像花破了苞绽开来,我道:“等我哥的事结束了,我们就结婚吧。”
如我所料他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紧紧回握住我的手,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真的吗倩倩,真的要和我结婚吗,我,我还没升到副官,但我钱攒很多了,绝对不让你受苦,我绝对对你一辈子好,倩倩我其实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了,我,我,那个我。”
我看着他,也止不住笑了起来,道:“我等你来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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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我没想到的是,那话,说得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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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肖战跟着吴忘回了梨园,我也和王一博换了房间。
但等我再回到房间时只能用惨不忍睹形容我的床,我看着我最喜欢的床单有如被塞进腌菜罐压了七七四十九天再取出来,心里有点恨自己看低王一博的精力了。
我把吴忘叫了进来,让他把床单被子收走给洗衣房洗,眼不见为净。
吴忘走后我还是越想越气,想从暗门过去找王一博,刚想推开衣柜门却听见了阿爹的声音。
“你真就那么喜欢肖战?”阿爹道。
王一博站在原地也不看他,道:“是。”
阿爹突然叹了口气,声音难得有些疲惫:“你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什么,我答应了你娘要把王家传给你,但你要是死揪着那肖战不放,我怎么和上级交代,说我的儿子喜欢男人吗,还是个戏子。”
“等我到了你的位置,他们自己自然也就闭嘴了,爹你不也是这么做的吗。”王一博冷冷地看着他,眼里是我不明白的恨意。
阿爹身子僵了僵,看着王一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道:“你还是恨我吗,一博,爹也是有苦衷的。”
王一博“呵”一声笑了,他道:“有苦衷就能让那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女人替了我娘的位子,有苦衷就得逼着我认别人作娘,而我的亲娘,见都无法见我一面。”
“你不是挺喜欢佑倩的嘛。”
“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恨带给她,我一个人受就可以了。”
“不是我不让你娘来见你,只是她,她。”阿爹的手紧了又紧,还是决定说了,道,“唉,他在生你的那天就走了,她知道我对佑倩的娘有情,为了不让你蒙上没有娘的名头,我才让佑倩的娘来了咱家,对外称这就是咱王家将军夫人,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一部分事的,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一博眼神一滞,语气仍是生硬道:“要真是这样你为什么早不告诉我,这其中的其他话你也没说完吧,当年的事我已经全知道了,说来说去我也不会再闹什么,佑倩是我妹妹,我会护着她,但肖战是我爱人,我更要护着。”
阿爹还想再说什么,但几次张嘴都还是收了回去,最后他站了起来,打开门走了。
我掩上衣橱的缝,脑中天旋地转,想叫却好像有块干涩的枯木塞在了嗓子里,疼得我眼里发胀,发酸,最后化成了滚烫的一颗泪,落在了黑暗里。
吴忘回来时看见我趴在窗台发着呆,走上前揉了揉我道:“怎么了,心情不好吗,还在想一博和肖战的事啊。”
我摇摇头,歪下脸靠在手臂上看着他,道:“我在想以后我结婚应该穿什么衣服,让战哥当伴娘还是伴郎。”
吴忘的脸一下子飘起火烧云,道:“这个,到那天,自然就知道怎么安排了吧,反正你穿什么都好看,我都,都喜欢。”
我勾起嘴角,笑了。
阿爹自知关不住王一博,颓丧地摆摆手放了人,说不管了,人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
我还是每天开开心心和哥哥斗着嘴,到梨园看戏喝茶,靠在吴忘怀里想以后的事情,日子很平静。
但平静的日子总是不长久的,战争,又爆发了。
城中人心惶惶,或真或假的消息版印在报纸上被报童叫卖着,街尾梨园也关了门,干净朱红的大门落了锁。
王一博自请首战,连带吴忘一齐三万人准备争夺失地。
出征前一天我自费请哥哥一营的人到京城最好的酒楼吃了一顿,拉着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打赢回来,肖战在等他,我还要和吴忘结婚。
王一博嘴里虽是满满的酒气,但声音坚定地让我心安。
“一定会的。”
我目送着肖战扶着王一博上了楼上的包间便再没下来,吴忘紧紧牵着我说了无数遍“倩倩我爱你,等我来娶你”。
第二天清晨我醒来时人已经走了,我走到梨园侧门推门而入,看见肖战站在后楼亭阁最高处望着远方。
我道:“走多久了。”
他回头看见是我,招招手示意我过来,道:“一周后要是他没传消息来,我就去找他。”
我很奇怪,道:“我哥那么厉害,咱们安安心心等他们回来不就好了。”
肖战扭头看着我,摸了摸我的头道:“对啊,他很厉害,只是我想去找他,这战争的火啊,太无情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那我也要去,吴忘看见我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肖战只是笑,又看回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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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过去了,我哥他们真的没回来,前线传来的消息也不是很好。
我连着几天都做了不好的噩梦,醒了却忘了梦的是什么。
我向报童要了一份最新的报纸,逐字逐句挨个看过去,确定战损人员里没有王一博和吴忘,才堪堪松了口气。
我又瞒着管家跑去了梨园,这次侧门居然锁了,我正准备找个什么垫脚翻进去,却被人拍了拍肩膀,我回头一看,是肖战。
他没有穿任何一件平时穿的衣服,反倒是套了件粗布褂子扣了帽子,道:“倩倩你回去吧,我要去找你哥了。”
“那我呢,咱不是约好了一起去的吗?”我抓住他的手道。
肖战又把我往人少的角落拉了拉,小声道:“我刚从我的一个看客那得到的消息,说是你哥被反水,昨晚上死伤了不少人,老班主我也安排他们到了别处,这梨园,是你哥买下的,你替我守着吧。”
“不行,前线太危险了,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啊,而且你这怎么去,我听我爹说咱城能出入的口都把的死死的。”我皱起眉头道。
他脸色又沉了不少,我拍了拍他,道:“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肖战一把扣住我的手道:“你说!”
“但你得带我一起。”我看着他道。
肖战看看我又看看路上的人,最后叹了口气,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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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偷了阿爹的章盖在了我伪造的通行证上,贴上准备好的胡子带上帽子从后门走了出去,拐了两个弯在巷子口和穿着女装的肖战碰了面。
虽不是第一次看肖战扮女相,但我还是被他标致的脸惊艳到,我没忍住吹了个口哨,在他腰上摸了一把,学起王一博营里那个老流氓的样子道:“妞,给爷笑一个。”
肖战先是被我行为惊了一跳,然后很快入了戏,顺着我手靠在我身上,扭了两下,道:“讨厌啦。”声音也是绝等好听的女声。
我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厉害啊嫂子。”
他挑挑眉,笑得万种风情。
出城时的检查还是让我紧张地流了汗,肖战靠在我怀里小声安慰着我,直到看守的人严肃地点点头将通行证从车床递了回来我才松了口气。
越往战地开去我越有种不详的预感,车身晃荡,连带着我的心也晃动起来,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到真正的战场。
“砰”的一声巨响,一颗地雷在离我们不到三米远的地方炸开,扬起的尘土飞入了车里,我被吓得一抖,肖战也吓得不轻,却一直紧握着我的手安扶着我,眼底却是肉眼可见的怕。
车已经再不能往前开了,没办法,给了钱让司机先回去,我和肖战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战地营房走去,走到看守处我摘了帽子撕了胡子,看守的认出了我,赶紧将我放了进去。
肖战如愿见到了王一博,泪就落了下来,他从未看见那么狼狈样子的王一博,胡子拉碴,头发蓬乱,但眼底还是闪着坚毅的光,两人隔着长走廊相望着,默默无语,最后紧紧抱在了一起。
而我到了夜里都没见到吴忘。
深夜,在我迷糊之际一声惊天响的炸雷声响起,我瞬间从瞌睡中惊醒,从长椅上站起来跑到门口问发生了什么。
吴忘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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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潜入的任务中途出了问题,吴忘为了保住剩下的兄弟抱着炸药冲进了敌人堆里,尸骨无存,临走前他匆忙将贴身挂在脖子上的项链取下交给了队友,让他交给王二小姐,说这是他母亲留下的传家戒指,自己不能亲手替她带上了。
我颤抖着接过那个沾了血污的项链,把那个戒指取了下来,带在了无名指上。
我举起手,问王一博:“好看吗,吴忘给我的。”
王一博红着眼点点头,伸手要来拉我,却被我躲开了。
巨大的绝望感就如那一声惊雷般的响,重重击垮了我心底摇摇欲坠的防线,多天来的担忧颠簸和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我彻底失去了希望。
我猛地推开众人就往外冲,两三个大老爷们都差点没拉住我,我撕心裂肺地一声接一声叫着“吴忘”,众人连声喊“别去了,吴忘已经死了”,可我还是拼命推开拉扯劝阻我的手往外冲。
所有人都哭了,而我终于也累了。
我跌坐在地上捧着带着戒指的手哭的几乎昏厥过去,肖战看不下去过来抱我,我茫然地看着他,道:“我是在做梦对吗,嫂嫂,是不是明天醒了,我还在京城,吴忘还在等着娶我。”
他哽咽着拍着我的背,道:“对,倩倩乖,咱们去睡觉,睡一觉醒了咱们就还在京城。”
“真的吗?”我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温柔地抚摸着。
肖战点点头,将我的头按在了他的怀里,我感受着脸侧的温度,可我觉得,心里怎么也热不起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睡着的,梦里我又回到了那年三月的梨园墙边,我跌进了吴忘的怀里,这一次我却反手抱住了他,说:“我们结婚,好不好?”
我看见他迷惑又含羞地笑起来,那头堪堪要点下时,画面一转,四周是炮火连天的战场,我看见吴忘抱着炸药包,流着泪冲进了人群堆里,然后火光迸发,我几乎能看见那飞散开来的肉块的那滴未落下的泪。
我听见有人说,倩倩,对不起。
我猛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京城家中的卧室里,一时间我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抹了把脸却感觉有什么硌到了脸,我放远手一看,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枚戒指。
这时门被推开,肖战走了进来,看见我醒了连连放下水盆走了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松了口气道:“终于不烧了。”
我问道:“我怎么回来了?”
肖战蹙着眉笑笑,握住我的手道:“那天之后你便发了高烧,一直说胡话,营里条件有限我只好听你哥的吩咐跟人把你带回来了,你反复退了烧烧了又退,这已经是第六天了。”
我勾起嘴想安抚他,但努力了几下始终也笑不出来,我看着肖战,道:“战况怎么样了。”
肖战神色缓和了不少,但又有些欲言又止,纠结了半晌,才道:“那次吴忘正好将敌人重要的情报点炸毁了,所以第二天重新发战时一博一营一举攻下了敌营,接下来的几天也都大获全胜,那边穿消息来说,可能不出两周,你哥他们,就可以回来了。”
“那,吴忘呢?”我问道。
肖战又犯了难,眼眶也红了,道:“只有他的贴身物品留下来了,其它的,找不到了。”
我没再看他,眼神落向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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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个月,战争彻底结束了,王一博升了将军,肖战成了他的未婚夫,婚期定在明天。
我期间我也不知道哥哥和嫂子对阿爹阿娘说了什么,四人从书房出来后竟笑着讨论着婚礼的事,肖战看见我出了房门,向我走了过来,道:“倩倩醒了。”
我乖乖点点头,道:“我向师傅那边定的吴忘的灵牌今天做好了,我打算去拿,哥哥嫂嫂的婚礼他做妹夫的肯定得到。”
肖战又心疼地看着我,摸了摸我的头,道:“一个人去可以吗?”
我点头,道:“你陪陪我阿娘吧,我就说她肯定会很喜欢你的。”
他看着我,突然说了声:“谢谢。”
婚礼的日子来的很快,我特地赶早起来洗漱,将定制到手的白底红绣花配金边的旗袍穿上了身,梳的是吴忘以前最喜欢看我编的头发,仔细擦了擦戒指带上了手,小心翼翼捧着灵牌走出房门。
婚礼地点并没有完全定在王家祖宅,而是定在梨园拜天地,王家宅办酒席。
梨园的朱门大门内再次门庭若市,大半个京城的人都赶来见证这次不一样的婚礼。
肖战那天穿得很美,不是正统的新娘服,而是改了版制的新郎长袍,噙着笑和王一博紧扣着手,仿佛在告诉所有人,现在成亲的,就是两个男人。
我抱着灵牌站在伴娘位上,看着王一博肖战拜了天地,交杯酒喝完后各撒一杯在地上。
那天王一博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笑,那笑里,是幸福。
我的泪突然就落了下来,滴在了灵牌上。
突然,我听到有人叫我。
倩倩。
我慌忙回头去看,可什么人都没有,只一阵风吹过了我额前的发,像是一个轻柔的吻,掠过我额头,吹动了挂着的红灯笼。
我笑了,轻声道:“吴忘,我们也算是拜过了天地成了亲,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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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战想领养一个孩子,但王一博没同意,说什么只要他一个人就够了,听得我牙都要酸掉。
王一博专门在梨园边买了块地建了新房,我还是在老宅子住,每天的日子很清闲。
阿娘看见我时总是忍不住掉眼泪,阿爹也是满眼心疼,我却笑着安慰他们:“我挺好的,你们别担心。”
又过了几年,梨园最红的角儿还是肖战,但已经培养了新的接班人,那大门也又翻新了好几次,我没事就会带着灵牌去听戏喝茶,左手边位子总是另放了一杯茶,凉了便换新的。
有天我正躺在老宅后院的吊椅上晒太阳,王一博走了过来,我分了个位子给他。
他道:“林家那边又写帖子来了。”
我不以为然道:“我还想再陪阿娘几年。”
王一博叹了口气,道:“真的不嫁吗?”
我笑了,抬起左手给他看。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没再多说,只是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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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吴忘照顾我时那样活,我总能感觉到他从没离开我。
直到我走着走着突然呕了一口血,紧接着就倒了下去,梨园门前的小弟子都没来得及接住我。
闭上眼最后一刻前我看到了惊慌失措向我跑来的肖战和王一博,我突然很想向他们笑一笑,但我再没了力气,彻底坠入了黑暗。
我仿佛又做了很长的梦,但我却什么都不记得。
等我再醒来时,入眼一切都是陌生的,房间四处挂满了白条,我向周围看去,看见所有人都在哭,王一博哭的真的很难看,我想张口叫他别哭了,可怎么说话他都好像听不见,然后我看见肖战走来,拧干了毛巾帮我擦脸,眼睛又红又肿。
我这才明白,我死了。
不知怎的,我看着王一博哭的样子突然心疼了起来,我好像看懂了他泪里的东西,他在愧疚,在愧疚没保护好我,在愧疚没有保护好吴忘,可我觉得他做的已经很好了,我只不过是换了个方式活。
这时,我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抬头向门口看过去,果不其然看见了正笑着看着我的吴忘。
他向我招招手。
“倩倩,过来,我们结婚。”
我欣喜地向他跑了过去,每踏出一步,每靠近一点,我便年轻一些,最后我的手终于落在了他的手里,我抬头看他,他笑得温柔,是我那年三月我摔在他怀里时看见的模样。
他还是那个吴忘,我也还是那个王家二小姐。
他牵着我往前走,好像真的是要去结婚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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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焦急地跺着脚,心怪自己昨晚忘记定闹钟。
“快点啊,车再不来我就真的赶不上博君一肖的粉丝见面会了。”我望着一辆辆不是我要坐的公交车驶过,嘴里念叨着。
车终于来了,我赶紧往上冲,结果身后的大妈比我还猛,一个大步把我挤到了一边自己跨上了车,嘴里还喊着“别挤别挤都有位子”,我欲哭无泪地内心咆哮着大妈明明挤的最猛的人是你吧!
这一步失策步步难移,我被人流挤到了最后一个,还被一个小孩推了一把,我一个趔趄就要往下倒。
一双手接住了我,我抬头对上了一张陌生的男人脸。
“小姐小心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