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后我成了蓬莱之主》画明月

47、我不是他所期待的妻子

　　雍馥听了：“哦，分呗。”

　　余秀敏难过极了，转过脸难以置信地嚷道：“……你怎么这么冷漠啊！我谈了整整四年的感情，说分就分了，你就一个哦？！我好伤心的！”

　　雍馥也难过极了：“我这母胎solo二十多年了，你指望我懂点什么呢。”

　　余秀敏一噎，想想也是，就说：“好吧，那你听着，不准再随便发言破坏气氛。”

　　她又憋了一会儿，到底是开始讲了。

　　余秀敏说，一切是从她在某一刻忽然意识到，她跟男朋友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她自己年纪也不算小了，似乎理所当然的可以考虑更进一步——也就是结婚相关事情的时候开始的。

　　余秀敏的男友名叫马修衡，母亲在S市某银行工作，是名小主管。父亲则在一所市里排名不错的高中做老师，教数学。两人平时都挺忙的，余秀敏时不时会跟着男友回他家里去住几天，但只有周末才能见到二老。

　　“我跟老马他父母相处一直都不多，总感觉不是很熟。”余秀敏丧丧地说，“倒也没别的对我不好啥之类的，见了面态度都还是挺友好的，过年还给我发红包来着……可能他们本身性格就不是很热情？我问过老马，他说我想多了，他爸妈就是这样子的。”

　　“我当时试着跟老马提的时候，他还挺高兴的，说亲爱的你终于想定下来了，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求婚来着，又怕你不同意。”余秀敏慢慢地抱住膝盖，滑进沙发里，仰着脸，喃喃地回忆道：“我记得，那天应该是周末，我俩刚看完电影出来，坐在一家烤肉店里吃饭。”

　　“他看上去是真的很高兴，当场就打电话给他妈，说妈我跟敏敏要结婚啦！我也高兴，他打电话，我就在旁边笑。”

　　余秀敏：“我不知道他妈妈在电话里都讲了些什么，反正老马就在那儿嗯嗯嗯。等他挂了电话之后，我们就开始商量结婚的事。我说我要办一个中式的，再办一个西式的，还要去海边拍婚纱照，去旅拍度蜜月。他都说好，还说要提前开始准备攒假期。”

　　“哦。”雍馥在旁边若有所思：“然后呢？关于小孩儿的？”

　　余秀敏：“………”

　　她情绪本来很低落的，被这么一打岔，顿了一下，很惊讶：“算是吧，但也不全是，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直觉啰。”雍馥耸耸肩：“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男朋友就是那种……怎么说呢，可能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人。跟你嘛，大概不太匹配。”

　　余秀敏一脸复杂：“……你这么说其实也没错。以前我一直没察觉到，唉……他这个人，你知道吧就那种有点霸道的风格，什么都替你安排好，平常说一不二，做事总是很自信而且很坚定，执行力很强……我想想，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Alpha。我大学那阵可迷他这种范儿了，觉得很帅、很可靠、很有安全感，一头就栽进去了。”

　　“刚开始那段时间是很好的，真的很好。跟他在一起，你什么都不用考虑，方方面面都不用，什么订餐、订票、出行……所有事都只需要交给他。那时候啊，我真的觉得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像个小公主那样被他捧在手心。”余秀敏轻声喃喃着，眼泪又从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流了下来：“我想他可真好啊，他对我那么好啊，我要珍惜他，所以我很多方面都顺着他的想法。最初的时候只是像去哪儿玩、穿什么衣服买什么东西，或者我的发型这样的小事。我觉得无关痛痒，想着随他高兴就好。他安排好一切，我只要跟在他身后就好。”

　　“然后他开始插手我的一切，我的人际关系、我的工作……再后来，我开始发现我们的观念有很大的分歧。其实一点都不明显，但我就是开始察觉到了，从一些方方面面的小事上。你知道，老马他不是那种话多的人，在我面前发表什么看法也是偶尔而且简短的。比如有一回，我印象很深，晚上他坐在床上刷手机，忽然转过头来跟我说微博上有很多女的，没什么文化又满心愤懑，只会挑拨男女关系激化矛盾，田园女拳这个词真是恰如其分。他跟我说敏敏，你说难道我们这个社会还不够平等吗？说我们男人其实生来就肩负了更多的责任，就比如我照顾你，女人真的已经在过得比我们更轻松了，还要要求那么多，又蠢又不知足。他说敏敏你就很好，聪明又听话，遇到你是我的幸运，你会是我的好妻子，我会一直对你好、照顾你的。”

　　雍馥：“……噫。”

　　“唉。”余秀敏叹了口气，“我当时听了这话，其实是觉得隐隐有点不太舒服的。但是老马这个人吧，他难得说一次情话，又夸我呢，我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

　　雍馥不知道该说些啥，耸了耸肩。

　　余秀敏又道：“还有，前不久微博上很火的那个杀妻案，我印象也很深。我在朋友圈不是刷到列表有一些嘴贱兮兮的傻逼，发些什么化粪池警告、绞肉机警告之类的内容，自以为很幽默么，我还跟你吐槽过来着。老马当时听我骂了几句之后，一边吃饭，一边抬起头来说了句，说人家开个玩笑，你没必要这么较真。”

　　“像这种情形，发生过很多很多回……我们的观念啊，截然不同。”余秀敏说着，又叹了口气，道：“雍，我就越来越开始怀疑了，觉得我跟他是不是真的没有那么相配？我有时候觉得我根本不是他所期待的那种妻子。但有时候又觉得，这些其实也都只是小事不是么？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我们可以求同存异的。你不知道，他是真的对我好啊，我这辈子除了父母还没人对我这么好过。我们两人都上班，白天都吃食堂，但晚上我想吃什么，跟他说他下班路上就会开车去给我买。他出门从来不让我拎东西，每一个节日都记得给我小惊喜，我不高兴的时候会努力逗我笑……你不知道他那么一个平常不苟言笑的大男人，小心翼翼想要讨好我的样子有多可爱。”

　　余秀敏将脸埋进膝盖，泣不成声了：“雍，我的老马真的好好啊，我爱他的，我真的很爱他的……”

　　雍馥仍然不知道该说些啥，叹了口气，摇头。

　　这世上携手走入婚姻、甚至乃至一起走进坟墓的两个人，可能如人之双手，默契合拍、亲密无间。却也可能，彼此有着截然不同的习性观念，却依然能相安无事同处屋檐，貌合神离。端看个人想法如何。但她知道，如果是余秀敏，那么一定会是前者。

　　就听余秀敏哽咽着道：“我有一次用他的手机……他倒是不怎么留言，但我发现他在社交平台的那些点赞，赞的言论大多都是现在的我看了觉得很不舒服的。”

　　“我本来，我本来真的没想到要和他分开，我所有关于未来的设想里都有他的，我根本不想走到这一步的。我告诉我自己，这些都是小事，我们还有一辈子那么长呢。”

　　“直到那天，我们都已经谈论着要去民政局领证了。就在去的那天早上，我听见他随口跟我说，敏敏，结婚了你就先辞职几年吧，我们先要个孩子。”

　　“他真的是随口说的，一边穿鞋一边开口，头都没回，理所当然的陈述语气，看上去甚至一点都没想过我可能会不同意。”余秀敏说，“我当时站在门口都愣住了。等老马回头看我的时候，我问他，那我的工作呢。他想了想，说等孩子大点了上幼儿园，如果你确实想的话，也可以工作，到时候家里再请个保姆就行了。他看我不说话，还笑了笑，说这么喜欢当社畜啊，傻敏敏，福都不会享。”

　　余秀敏微微摇着头：“那一刻我脑子都是空白的。我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甚至不知道想说什么。老马都开始莫名其妙了，我就跟他说，孩子、孩子什么的一定要这么快吗？我还……我还没有准备好。老马他说，早一点要孩子是为你好，你年轻身体好恢复快，等年纪大了再生，会更危险。又说，做一个母亲不是一个女人的天性么，天生就会，哪有什么准备不准备的。”

　　“……”雍馥咂咂嘴：“我觉得，我应该是没有这种天性的。”

　　余秀敏苦笑：“我记不得我是怎么上的车，也不记得当时想了些什么。我就是心乱如麻，然后——然后我在半路跑了。我让他停车，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我就说我突然有急事。他问什么事，我当时应该是哭了，喊着让他停车。他刚停下，我打开车门就跑了。我跑回公司里了。那天我是特地请假的，我跑回去继续上班，恍恍惚惚在办公室呆了一整天，晚上也没回家。我开了间酒店，一个人住进去，住了好几天。”

　　“可以。”雍馥点评道，“你这简直是电影剧情。”

　　“是吗？可能吧。”余秀敏有点惨淡地笑了笑，这会儿其实根本不在乎她说了什么，只是想要倾诉：“我啊……还是个小女生的时候喜欢那些很酷、很帅的男孩子，觉得冷漠孤傲是风格，专断独行是霸气，爱看偶像剧，觉得就是要误会来误会去波澜壮阔轰轰烈烈才算爱情，觉得自己一生都在等那个拯救你、托起你的那个王子骑士。等到现在越长大了，才越懂得温柔和沟通的珍贵之处。我余秀敏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世界太大了，我需要的只是一份相知相和、相互包容理解的感情。才懂得原来我自己的天是只能自己才可以撑起来的，没有人能给你一个家，家是只能由两个人彼此支撑，步调一致、共同努力才能构建起来的。”

　　“老马他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他有点生气，但还是像以前那样每天来接送我，期间还试图跟我谈过几次。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从何说起……每次只能沉默。”余秀敏道，“我猜，他大概觉得我是突然发疯了。”

　　说完，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雍馥也不说话，空气中只有静静的呼吸声。

　　“而且其实我也不太敢开这个口，我在害怕。”余秀敏轻声道：“雍啊，你知道吗。放弃一个你深爱着的人真的太痛苦太痛苦了，就像从心里挖出你一块肉。我害怕，我惧怕这种痛苦。”

　　雍馥赶紧拍拍她的肩膀：“哎，唉。”

　　余秀敏嘴上说着害怕和痛苦，脸上却缓缓呈现出了一种苍白的释然来。她慢慢地道：“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今天跟你乱七八糟吧啦了这么一通后，我现在觉得，我大概终于准备好了。他没有什么错，老马是个很好的人。就只是我们并不合适，我并不是……不是他期待的那位妻子。而他，也不是我在等的那个人。”

　　雍馥道：“所以你现在是要跟他说分手？”

　　“是。”余秀敏说，哭过的眼睑红肿着，但目光已经平静下来了。她侧过脸来，微微笑：“小雍啊，你还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没关系，早晚会知道的。”

　　雍馥莫名其妙，不知道话题怎么又到自己身上了，往沙发里一倒，耸耸肩：“我？随缘吧。”

　　余秀敏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它啊，也许像糖果一样甜蜜，也许痛苦多过快乐，但你肯定不会后悔经历过的。”

　　雍馥说：“是吗？我倒是从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