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墨新俞》韩笑

4、一团四个怪咔

　　很快一周就过去了，周六是不用上班的，我开着我的吉普转悠到MT电视台门前，人比上次少多了，看来一下子刷掉不少人，包括我，我在心里自嘲。
　　车头一转，顺着右边的通道，擦着路边的绿化带，我把车拐进地下车库，上次因为不想太张扬，所以没有开车过来，这一次人少了加上我又不用参加比赛，自然不用那么低调。
　　好像已经开始很久了，门口三五成群，稀稀落落的，没有看到小孩，难道……
　　难道还没来吗，迟到怎么行，这可是比赛大忌。我又想挥拳头了。
　　不远处演播厅的门开了，一把吉他先探出头来，后面牵出个人，白白净净的脸。
　　我乐了，已经比完了吗？我绕过那些盘旋整个大厅的盆景，一下子跳到她面前，“哈，我来了！”
　　小孩又愣住了，她在我面前怎么总是这个表情，真好笑。
　　“醒醒吧，”我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晃,噌一下握成拳头，“还魂。”
　　“你怎么来了？”小孩拎着那把大吉他，继续往前走，“怎么知道我入围的？”
　　“我看中的人，还会有差吗！”
　　“哈哈”她开心的笑起来。
　　一笑就成眯眯眼了，我在心里说。我一把抡过她的吉他，往自己身上背。
　　她没料到我会来这一招，见吉他被抢，有些不高兴，回身想说我，见我早已经把吉他背得好好的，她不怒反笑，冲我嘿嘿乐个不停。
　　我回头看了看，吉他还在我身后好好的，没什么问题啊，我拉了拉肩带，摆出一副不准备放手的摸样。
　　“哈哈，你这哪里是背吉他，”她在胸前画个十字，“你是要去传福音吗？”

　　我坚决不肯把吉他还她，态度坚决的重复，“我要跟你回家！”
　　小孩挠了挠头发，没想明白，“我没钱请你吃饭。”
　　“我请你吃饭，大餐。”我拉紧吉他带，今天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上次的事也让我好好谢谢你。”
　　“可我还有朋友，我答应比完赛就过去的。”她有些为难，“下次吧，有机会的。你不用特地过来请我吃饭的。”
　　“没关系，把朋友一起带着，多少都没关系。”大家以后可是要一起相处的，多认识些她的朋友更好。
　　我不容拒绝，背着吉他，拐去车库，“你在这边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
　　车库很空，只有几辆好车，我很轻易就找到自己的吉普，先把她的宝贝放到后座上，然后拉开驾驶座，顺着出口滑了出去。
　　车库的出口在另一边，已经过了演播厅的大楼，我不得不倒转车头，开了回去，小孩站在门前的绿化边上，我摇下车窗，“哎，那个……”
　　我突然发现一直叫她小孩小孩的，都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呢？我摁了摁喇叭，探出身子把右边车门打开，“来！快上车！”
　　小孩看见我，几步小跑，坐了上来。
　　“文化九区，城东直开，到了承德路向左拐，再开二十分钟差不多就到了。”
　　“哦，对了，”我想起刚刚的问题，“我叫末墨，末日的末，墨水的墨。你呢？”
　　“张新俞，你可以叫我阿新。”
　　“张新俞。”我念到，“名字很好听。”
　　“谢谢。”眯眯眼。
　　文化九区离市中心很远，属于新开发的园区，一路上车很少，没堵过车，不一会就到了目的地。
　　“这儿车可以随便停。”阿新指了指大片的空地。
　　我把车靠着一幢楼停稳，阿新早开了车门下去。

　　旁边在建新的规划，路上到处都是沙子、水泥，工地上轰轰轰声音山响。阿新领着我直走，穿过几排看起来很奇怪像商业房又像艺术品的建筑，后面有不少双层平顶房。
　　阿新走到第一个拉门前，咣咣咣，敲起门来。
　　不一会儿，原本只开着一半的硕大拉门嘎嘎嘎的自动升了起来，一个高高的女生边摇晃着脑袋边操纵着旁边的开关，拉门刚升过头顶，她张望了一下，回头冲里面喊了声：“老大回来了！”
　　下了车直到现在，我一直神神叨叨的，觉得太酷了，感觉真像地下党接头、□□聚首，我猛拍了下阿新，“真有你的，这实在是酷毕了。”
　　阿新把吉他递给开门的女生，领着我走进去，“这儿都是我们独立乐团训练的场地，政府新开发的，幸好我们搬来的早，现在房价不知涨到多少了。”她吐了吐舌头，“我们都还满缺钱的。”
　　看她这么开心的诉说，缺钱对她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大事。
　　里面很空，光线也不是很充足，我看到头顶上诺大的一排灯，就知道到了晚上这儿一定如同白昼，不过此刻天色尚早，这么大的空间仅靠二楼两边的大窗户斜射进来的阳光，房间微微有些发暗没有门外那么亮堂。
　　我刚在外面以为是双层小楼呢，原来只是一大间，不知道用的什么材料，把三分之一的空间隔了个二层，楼梯藏在角落很隐蔽的地方。
　　之所以看到楼梯所在，是因为那儿紧挨着的地方停着一整套的爵士鼓，阳光恰好照射在上面，使得银色看起来闪闪发光，很有金属感。
　　这鼓太棒了，它闪着光诱惑我走过去，我伸手拿起鼓棒，想要试试它的感觉。突然，鼓棒猛的被抽离我手，“别动，她正在睡午觉。”
　　现在都快傍晚了，谁还有闲工夫睡午觉，“谁？”
　　“嘘。”高高的个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时尚却掩不住斯文气。他那副摸样害得我也小心翼翼起来，呼吸都放轻了。
　　“别听他的！”阿新扬起麦克风大喊，我回过头看她，她正四处张望，“阿标！老K说你宝贝睡着了，快去叫醒它！”
　　“咚咚，咚咚咚……”鼓声骤起，原本空无一人的架子鼓后，凭空冒出个人，他摇晃着脑袋，手脚并用，强劲的鼓点喷薄而出，随着这节奏，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以同样的频率跳动。
　　鼓声让我的情绪HIGH起来，我抢过阿新的话筒，“大家等会跟我走，我请大家吃饭！”
　　啪啪啪，刚才开门的女生鼓起掌来，“好啊，正愁晚饭没着落呢。”
　　阿新玩笑般瞪了她一眼，抬起脚佯装踹她，“就知道吃。”
　　那女生毫不客气，仗着身高优势，敲了下阿新的脑袋，“没饭吃，晚上PUB我可没力气，键盘都按不动了。” 然后假装柔弱，一副快要瘫倒地上的摸样。
　　既然有人响应，我自然高兴得很，紧抓着阿新的手臂，“你看，你朋友都接纳我了。”
　　“她不是接纳你，她是接纳食物。”阿新一副你要相信我啊的表情。
　　无所谓。
　　阿新把她的团员介绍我认识，一个高瘦的键盘手小雯，一个眼镜贝斯手老K,一个壮壮的鼓手阿标，还有她自己吉他手兼主唱。

　　“除了我，大家都怪怪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阿新嘿嘿笑的不知道多开心，她拎起背包，收拾了一些零碎东西，招呼大家出门。
　　六手空空的三个人早等在门口，小雯拿着遥控，已经在锁门了，拉门又开始嘎嘎嘎的降下来。
　　“快！”阿新拉了我，紧步冲了出去。
　　一团四人加我，五人，正好塞满我的吉普。
　　刚离开一会，我的车已经微微蒙上一层颜色，黑色的车身仿佛漂浮着一层外套。
　　“车不错啊，这么有钱，怎么不赞助我们一点。”小雯明显就是自来熟，路上早和我称兄弟道姐妹，好似我先认识的不是阿新而是她。她拍拍我的车头，嘴里说着，“你好，劳烦等一下载我们哦。”眼睛却看向老K，眼神贼贼的。
　　“麻烦了。”老K完全一本正经，触了下后视镜，拉开后车门，“阿标，往里面一点。”
　　我还没注意，那个阿标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进去，这人不声不响的，从刚见面到现在，除了敲了几点鼓声，其余一句话没放过。
　　“你看老K是不是阴阳怪气的，他就爱和非生物交流，通灵哈。”小雯神秘兮兮的靠着我， “阿标是个闷葫芦，肚里装着什么从来不往外倒。”
　　“而你是个八卦女。”副驾驶探出阿新的脑袋，“你们再不上车，我就开走啦。”
　　“去哪？”发动好车子，我看着后照镜，问他们。
　　阿标照旧不声不响，连个动静都没有，老K抵了抵小雯，让她做决定。
　　小雯把身子探到前边来，和阿新商量，“老大，就去PUB附近吧，等一下也省得跑路。”
　　“PUB？”我好奇。
　　这一问立马把小雯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她又凑向我，“你不知道？我们晚上要去PUB驻唱呢。”
　　酒吧驻唱？这对我来说是个新鲜玩意，等下一定要去见识见识。
　　“哎呦。”那边阿新伸手把她的头摁了回去，“坐好，我们要出发了。”
　　车子七拐八拐，又重新回到闹市区，进了一家装潢考究的饭店，小雯又挨着我不放了，“今天认识你真是赚翻了，等一下我可要捡贵的点喽。”
　　我笑笑，反正出钱的又不是我，多少都无所谓。
　　我们捡了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
　　外面灯光闪烁，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这个城市的夜生活却已经开始。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老大，你什么朋友我不认识。”满口食物也塞不住小雯的嘴。
　　其实这个问题早该被问起吧，她们一个劲的说我的车，说PUB，说唱歌，直到现在才想起我。
　　我见老K、阿标也望了过来，大概他们也才意识到这点吧。
　　阿新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下嘴巴，笑眯眯的拍拍我，“上次我不是拿了首歌回来吗，这位就是作者。”
　　“真的？”小雯停了筷，一脸不信，“这么厉害？又有才又有钱……”她顿了会，仔细端详了我，“还这么漂亮，好事怎么都让你给占了。”
　　我捋了捋面前精致的桌布，心里早乐开了花，嘴上还客气，“哪里哪里……”偷偷观察了下，老K也对我竖起大拇指，如果没看错，阿标也在微微点头，我觉得时机成熟了，“我这么优秀，不如让我加入你们乐团吧。”
　　“不好吧。”，“太好了。”两个声音。
　　我挎下脸来，小孩不要我。
　　“为什么？”我和小雯几乎同时发问。小雯咣咣用调羹柄敲击阿新的脑袋：“你疯了，音乐素养这么好，人才。”
　　阿新一边忙着躲避调羹的攻击，一边委屈的说：“你根本没听过她唱歌，她五音不全，怎么加入？”
　　“五音不全？”大家都望着我。
　　阿新为排解大家内心疑惑，把我们相遇那天的情形娓娓道来，还没讲完，就听小雯哈哈大笑：“哈哈，我就说嘛，老天不会那么偏心的。”
　　我白了她一眼，又一个放的太开的女人。
　　老K把她摁到座位上，对我抱歉一笑：“这女人，我们叁也管不住她一个。”
　　“乐器？”这是见面说的第一句话。
　　我感激的向阿标笑笑，不过，“不会。”我很老实。
　　阿标扬了下眉，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阿新耸耸肩，双手一摊。她把筷子叼在嘴边，活像个小无赖。
　　刚刚停好车之后，我特意把包拎了过来，于是伸出手把面前的盘盘碟碟都拾掇到一边，把包放到桌上，掏啊掏，搬出厚厚一本书来，“你先看看，再做决定。”
　　话是冲着阿新说的，书却被阿标伸手接过去，老K坐在旁边，探身过去，小雯干脆就跑到后面去张望。
　　“两百多页？满的？！”小雯惊道。
　　那上面都是我的孩子，我把脑海中最好的一些歌记录了下来，日积月累，竟然积攒了那么多，连我自己想想都惊讶。我盯着阿标，看他什么表情。
　　老K跟着翻看了几页，叹了一口气，“你绝对有天分……”
　　“就是不完整。”不知道阿标是觉得好还是不好。
　　我用手做枪击状指着自己的大脑，“有完整的，在这儿。”
　　阿标合上我的本子，把它递给正望着他的阿新，“我们应该把她脑袋里的东西挖出来，不然太可惜了。”
　　那就是表示认同我喽，我忘乎所以，扯了扯他下巴上的一撅小胡子，以示对他的亲热。阿标脸微微涨红，别过头去，避开我的狼手。
　　哈哈，害羞男，幸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我的作品上，没人注意他的微妙表情，见我还在盯着他，他慌乱的拿起面前的水杯，忙起喝水来。
　　小雯、老K和阿新嘀咕了半天，阿新啪的合上我的本子，面对我殷切的面容，开了口，“你要不要来看我们今晚的演出？”
　　这是什么答案，我摸不着头脑，去看演出？那是同意我加入还是不同意？
　　“先别问，去听了再说。”阿新坚持。她站起身，帮我把厚厚的本子重新揣回包里，拉了下还想再吃两口的小雯，“差不多了，走吧。”
　　其实不用阿新邀请，今天晚上我也是准备去看阿新他们演出的，虽然摸不透阿新的真实想法，但去了再说吧。
　　让阿新他们先出去等我，我走到前台结账，前台的经理看见我，迎了过来，他认识我，“末小姐。”他把精美的账本递给我，我掏出笔，签了字。
　　“末央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