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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昭华番外:梨花满地不开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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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有的时候想起故国,颇有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当初她是不愿意出嫁的,如果可以又有哪个公主愿意嫁到番邦苦寒之地呢?马背上打天下的莽夫又怎敌得过上京的风流儿郎呢?
“橙子,我饿了。”昭华靠在榻上,一边咬着苹果,一边朝旁边批折子的耶律成喊道。
耶律成放下笔,无奈的笑笑,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微微叹气:“你这不是正吃着嘛。”
昭华放下苹果,扁扁嘴:“我好无聊啊,你也不陪我。”
耶律成抚着她的发丝,声音柔和:“依依,你还要我怎么陪?我已经把公务挪到这边了,我要是再不批完,怕是要被那群老古板骂成亡国之君了。”
“怎么?后悔把我娶回来了?”昭华扬了扬眉,显然是借题发挥。
耶律成察觉到她的不快,上前抱了抱她:“赫赫宗周,褒姒灭之,我当初觉得周幽王很蠢,现在觉得他应该只是用情太深。若是为了依依,我想我大概也是愿意的。”
昭华一把推开他,偏过头去“你是说我是红颜祸水咯?”
耶律成无奈叹气,却分毫不见不耐烦:“我是赞你貌美。”
昭华翻身转到另一侧,嘴角几不可查的弯了弯,声音并不大:“那是你没见过我妹妹。”
耶律成伸手微微推了昭华两下,见她没有转身的意思,小声咕哝道“谁说我没见过?我原本想娶的便是她。”
“你说什么?”昭华猛地转过身,满眼的不可置信,声音甚至有些尖利。
耶律成低着头拿起一个水蜜桃,剥了皮,递了过去,不掩促狭:“好酸啊,我们依依吃醋了?比醋坛子打翻还要酸。”
昭华看了眼那只桃子,却没有伸手接过:“是啊,我酸,那你去找不酸的啊。”
耶律成把桃子递到昭华嘴边:“依依,你咬一口,我就告诉你。”
昭华盯着那桃子看了半晌,还是偏过头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耶律成叹息:“这性子和你妹妹也愈发像了。”他说完也不看昭华反应,将桃子放在旁边的托盘上,又洗了洗手拿起锦帕擦了擦,语气平静:“当初去锦朝求亲,在御花园,我见过你们姐妹,那时我属意的是你妹妹,昭阳帝姬。”
昭华坐直身子,再开口时,神色冷静,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谈起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是因为父皇不肯,才选了我吗?”
耶律成点了一下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昭阳帝姬和你性子不同,她嬉笑怒骂皆在脸上,你呢,唉,生不生气都是在笑,我当初最怕娶这种性情的女子…还有从你们走路就看得出,你那妹妹大概是自小习武的,嫁来大漠适应的也会快些,所以我最初和锦帝,也就是岳父提出要娶昭阳帝姬,被拒绝了,他说昭阳帝姬不懂事。”
耶律成说着顿了顿,抬手就要去摸昭华的头发,却被她微微躲开,他手摸了个空,也不觉尴尬,收回手:“我当时就在想,你明明和她一般大,为何你就要懂事?依依,我很心疼你,我想见你和她一样,一样自在,开心就笑,不开心就不要笑,想让我们依依开开心心的。”
他说着轻笑了一下,伸手抚上昭华的脸颊,描摹着她的轮廓,昭华愣了一下,却没有躲开:“你看现在这样多好,面具这种东西戴久了,摘下来是要脱层皮的……”
昭华怔忪着,随即突然抱住了耶律成,鼻音有些重:“橙子……”
耶律成一手环住她,一手轻轻拍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至于貌美,我倒是没觉得,你们不是双生子吗?自是极为相像。”
“噗嗤。”昭华略略推开他,笑了起来,抬眼看他:“谁告诉你我们是双生子?”
这回倒是耶律成愣了:“你不是总说她是你嫡亲的妹妹?”昭华点了点头:“对,嫡亲,但是她比我小两岁。”
耶律成有些尴尬,不自然的偏过头“这样啊。”
昭华拿起刚刚的桃子咬了一口:“说起来,当初我想逃婚来着。”
“哦?”耶律成扬了扬眉,蹲下身子:“为什么?不想嫁到大漠,还是不想嫁给我?”
昭华垂着眼,似是看着手中的桃子,又似是回忆着什么:“我那时,是有心上人的。”
“丞相蒋轩?”虽然是上扬的语气,可昭华觉得他在陈述,她有些惊讶,就听耶律成解释道:“他曾求娶你很多次,不过,连马都不敢骑的男人,你喜欢他什么?”
昭华抿唇笑了一下:“刚刚有人说我打翻了醋坛死,我看你这边,醋缸都翻了。”
昭华顿了顿又继续道:“你别看他不敢骑马,原是因为堕了马,他射箭在读书的世家子里算不错的了,父皇还曾赠他一把弓,再说人家是以才学出众,你和他比什么骑射?”
耶律成眨了眨眼,有些委屈:“原来依依喜欢手无缚鸡之力酸腐书生。”
昭华咬了一大口桃子,又递到耶律成唇边:“我喜欢你。”
耶律齐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桃子,笑了一下,眼睛都亮了起来:“好甜。”
“王,王妃。”马野气喘吁吁的跑进来,门都没有敲,耶律成转过身,不自觉眯了眯眼睛,危险极了“成什么样子。”马野立刻跪下还没等说什么求饶的话……
昭华抓住他的手,晃了晃:“他平时没有这么冒失,今日我记着他是不当值的,估计是急事,且听听是什么事。”又转头看向马野:“若不是急事,便发落你。”
“这……”马野露出了点为难的神色,看向耶律齐,“说,又没有外人。”
“可是……”马野还在犹豫,耶律齐上前就要踢他,却被昭华拉住了,耶律齐伸手指了指他:“说。”
“是…奴今日休沐,听来往的锦朝商人说……是说昭阳帝姬被废了……”
他话音还没落,昭阳就猛地站起:“你说什么?”
耶律齐一面伸手拦她,一面朝马野吼道:“你快说,是因为什么?”
“听……听说是帝姬杀了一个和尚。”
昭华先是皱了皱眉,随即想到什么,抓着耶律齐的手臂:“表哥,是表哥,小柒她出事了……”
昭华抓他抓得他手臂都有些疼,他还是温声安抚道:“依依,你冷静一下,我们慢慢说。”
昭华一把推开他,就要去收拾行李:“我冷静不了,我要回去,我现在就要回去。”
耶律成抓住她的手:“依依,我没有不让你回去,只是此事得从长计议。”
昭华太了解昭阳了,她如果再不回去,等来的肯定是昭阳的死讯,她甩开耶律成的手:“来不及了,再从长计议就来不及了。”
“半夏。”昭华向外喊了一句“帮本宫收拾行李。”
半夏听到声音进来,却被耶律成瞪了一眼,她几乎下一秒就想逃出去,别看王对王妃千依百顺,王位却是他实打实抢过来,耶律齐这个名字在西域有小儿止啼的功效。
昭华发现半夏站在那儿,招了招手:“赶紧过来啊,傻站着干嘛,快帮我收拾行李。”半夏兜了一大圈,几乎是贴着墙走到衣柜的,只求尽可能离耶律成远一点:“王,王妃让我收拾行李,嘿嘿,嘿嘿嘿。”她带着假笑看了一眼耶律成,耶律成没理她,转身看向昭华:“依依,到底怎么了?你和我说……”
昭华回头,去和半夏一起打包衣服的手停了停:“你就当我回家一趟。”
昭华本意其实是安抚耶律成,没想到刺到了耶律成的痛点:“回什么家?这里就是你家。”他母亲刚生下来就去世了,父亲子嗣众多,所以他一直想要个自己的家,昭华这句话着实起了反作用。耶律成的语气实在说不上硬,但是她一向对昭华都是轻声细语,昭华本就着急昭阳的事,又见他不仅不体谅自己,还这个态度,拿起包裹,转身看向他,沉声道:“耶律成,大锦才是我的家。”
耶律成听了这话猛地向她走过来,昭华看着他突然过来,也是吓了一跳,大锦多年的教导告诉她,不能低头,所以她动也没动一下,静静的看着他走过来,可心绪却远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两个人对视了好久,耶律成突然抱住了她:“依依,我好难过,我不反对你回去,可是这里是我们两个的家啊。”昭华想说什么,就感觉后颈一片冰凉,这就,哭了?
“你哭什么?”昭华推开他,替他擦了擦眼泪,语气有些怨怪。八尺高的男儿眼泪说掉就掉。
她叹了口气“死的大概是表哥,小柒。”昭华想到耶律成大概不知道昭阳的名字,顿了顿:“也就是昭阳对他情谊深厚,是决计不会动手的,所以她一定是出事了,她是我唯一的亲妹妹,我必须回去。”
外面突然进来一个护卫,屈膝行礼,手里还拿着一个信封:“王,刚刚送来了八百里加急的信,是给王妃的。”
昭华几乎是冲了过去,拆开信,里面竟是一个手帕,她愣了下,打开手帕,上面是一个“谅”字。刹那间天旋地转,她后退了一步才堪堪站稳,嘴里喃喃着:“小柒,知道了……”
“报——”耶律成刚刚上前扶好昭华,又一个侍卫冲了进来,他不耐烦的看过去:“又什么事?”
“锦朝急报,昭阳帝姬薨了。”
昭华其实在看到手帕上干涸的血迹时,就猜到了昭阳可能大不好了,可她在听到确定的消息时,还是觉得胸口骤然一痛,那是她唯一的亲妹妹啊,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到底昏了过去。
耶律成伸手接住了她,朝旁边人吼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昭华没有什么事,只是急火攻心,耶律成也收到了暗探的消息,昭华大喊着“小柒”惊起时,他还没来得及收起密信。昭华醒来看到身边的耶律成,猛地抱住他,抱得很紧,带着哭腔“橙子,我做了个噩梦。”
耶律成想到刚刚密信的内容,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昭华显然也察觉到耶律成的情绪不对,她松开手,望着耶律成:“那不是梦,对吗?”
耶律成手动了一下,想藏起密信,却冷不防被昭华拽过手,昭阳拿过密信,信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原因始末,只是提及昭阳帝姬自焚,昭华拿着信纸的手慢慢握紧,一滴眼泪滑下,声音悲恸:“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嫁给他。”
“依依,你别这么想,你也不想的。”耶律成以为是昭华将昭阳托付给了蒋轩劝慰道。昭华捂住脸,“她是我亲妹妹啊,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从来没有……”
耶律成到底还是安排送昭华回了大锦,依着他的意思,骑马太过遭罪,还是坐马车,可昭华拒绝了,她急于回去,她不能等了,耶律成又那里拗得过她,昭华只挑了匹温顺的马,又捡着功夫好的侍卫带了几个。她走前耶律成几次张口,她以为他要说早去早回,可最后他只说了一句:“我等你回来。”昭华翻身上马,遥遥的朝他摆了摆手……
纵使昭华是快马加鞭赶回大锦,也足足用了半个月,是在十三的晚上到了上京的。她翻身下马,让人去砸城门。
守城人喊道:“城下何人?”
昭华摘下斗篷上的帽子,从腰间卸下玉牌:“本宫是昭华长公主,后面是本宫亲卫,这是我出嫁时,父皇所赠玉牌,请城门郎速速联系监门将军,中郎将查验,本宫今夜务必进城。”
蒋轩已经一整个月没有上朝了,弹劾他的折子早就堆成了山,他也不理,日日酗酒,喝得醉了,发起疯来,便拿刀往自己手上砍,也不肯涂药包扎,深可见骨的伤,看着就骇人,还是前日,暗影点了他的穴道,让大夫帮着处理了伤口。他劝了又劝,蒋轩大概是烦了,答应不再饮酒,去上朝。
今日本不逢朝,蒋轩出门去政事堂,恰逢芸香楼送来衣服,掌柜的自然知道公主薨逝,本打算衣服就留下,偏生忘了交代,送衣的小厮是新来的,见着衣服边上写的是丞相府·柒,便送了去,管家自然是拦下了,说是送错了地方,府里没有名柒的姑娘,蒋轩看见便上前询问,老管家拱手:“大人,咱们府上都有谁,老奴是记得的,真的没有他说的人。”
那小厮也不肯退让:“我们也是不会记差的,你们府上肯定有名柒的姑娘。”蒋轩听着小厮的话,愣住了,声音颤抖:“是…哪个七?”
小厮愣了一下,查看了一下“下面是个木的七。”蒋轩重重的闭了下眼,“收下吧,是我们府里的。”
小厮甚至有些得意:“我就说我们是不会送错的。”
老管家愣了一下,上前接过衣服,“多谢了。”
小厮爽朗一笑,露出一排白牙“不必谢。”
“把衣服送到我房里。”蒋轩淡淡的吩咐了一声,随即上了马车,拉上帘子,神情尽数遮掩,“去公主府。”他说。
暗影是到了政事堂,才知道,蒋轩根本没去的,他怒气冲冲回府,想质问蒋轩为什么不守信用,推开门就见到蒋轩痴痴望着一件衣服。
“为什么不去政事堂?”
“翡翠说,昭阳很喜欢这匹布。”
“为什么言而无信?”
他伸了伸手,似乎想摸一摸,看到自己包满纱布的手,露出些嫌恶的神色,终是没有触碰“听说这匹布叫‘云破处’,衣服裁剪的也好,穿在她身上一定极为美丽。”
蒋轩根本答非所问,暗影无意间看见地上的坛子“你又喝酒了。”
蒋轩似乎已经醉了一直重复着“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死,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
暗影看了他一眼,转身去酒库,搬了好几坛酒,摆到蒋轩面前“不是能喝吗,喝啊,我看着你喝。”
等翘楚知道,带着醒酒汤赶到的时候,蒋轩正在呕血,她上前想搀扶,却被蒋轩躲开:“他喝了多少?”暗影指了指地上的一排坛子:“没多少,喝了吐,吐了再喝,其实没喝进去多少。”
“他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翘楚眉头皱的死紧,又打算去扶蒋轩,蒋轩撤了一步:“你再敢碰我,我就……”
翘楚抿了抿唇:“大人当如何?杀了妾吗?”
蒋轩沉思片刻,似是考虑翘楚提议的可行性,随即摇了摇头:“不行,你是昭阳的人,不能伤你……”
蒋轩却突然朝她笑了一下,眸色幽深:“你那么喜欢这截手臂,我砍下来给你怎么样?”
翘楚不自觉退了半步,她看出来蒋轩是认真的,她如果再敢上去扶他,他就真的会把手臂砍下来,翘楚把醒酒汤放下,“大人喝汤吧。”
蒋轩走到一边,坐下,揉了揉“不必了,你出去吧。”
守城侍卫动作并不慢,大抵是知道这位帝姬以好名声著称,十分恭谨客气,昭华道了谢。进了城,昭华便翻身上马,扣上帽子,没有进宫,而是直奔丞相府。
“吁。”昭华拉了拉马缰绳,跳下马,看着丞相府三个字的牌匾,冷笑了下:“把门给本宫砸开。”
身后几人称“诺。”
半夏上前劝道:“殿下,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礼后兵?”
昭华看了看半夏:“礼?半夏,如果有人杀了你妹妹,你会不会跟他先礼后兵?今日本宫要他给昭阳偿命。”半夏退下,只是手握紧了腰间的匕首,准备殿下一旦杀人不成,随时保护殿下撤退。
到底都是练家子,丞相府门不一会儿就被撞开了。
老管家听到声音,带着护院出来“谁竟敢砸丞相府的门?”
昭华嗤笑了一声,径直进去,抬手示意自己的亲卫关上门,环视了一圈府中拿着武器的小厮“让蒋轩给本宫滚出来。”
本宫二字一出,众人都愣了一下,眼前的女子罩着黑色的斗篷,兜帽将脸遮在了阴影里,看不大真切,只一双眼睛像极了昭阳帝姬,能称得一声本宫,又同帝姬容貌相似的,大概只有那一位昭华长公主:“老奴参见长公主,不知长公主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众人跟着跪了一地,昭阳瞥了他一眼,“本宫再说一遍,让蒋轩给本宫滚出来。”
“臣妾参见长公主殿下,长公主万安。”还是翘楚先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臣妾?”昭华咀嚼着这个词,缓缓吐出一句“你也配?”
翘楚僵了下,昭华性子一向温和,待人有礼,她没想到昭华竟会有这般刻薄的一面。昭华说完,瞧都不瞧旁人,径直向府内走去,只经过翘楚身边停了停:“卖主求荣的下作东西。”
她突然定了定步子“丞相既不敢出来,本宫便一个院一个院的寻。”
话音刚落,就见蒋轩走了过来,步子虚浮不稳,是了翘楚都得了有人闹事的消息,蒋轩又怎会不知?
“啪。”昭华上前就是一个耳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她全部的恨意,打的蒋轩一个踉跄,自己的手也震得发麻。
昭华拿出丝帕擦了擦手,随即丢在地上,抬手放下帽子,看着蒋轩,蒋轩亦望着她,昭华同昭阳本是有几分像的,但是由于性子太过不同,这几分像几乎磨没了,如今,昭华动起怒来,神色怨恨,在月色朦胧下,竟像了七八分。
“殿下?”蒋轩试探性的开口,不敢大声,生怕声音大一些,眼前的“殿下”就不见了。
昭华看了眼身后的半夏:“替本宫掌嘴。”
半夏抿了抿唇,上前道了句:“得罪。”又是一个耳光,暗影,翘楚阻拦不及,暗影上前挡在蒋轩身前,昭华柳眉倒竖:“本宫看谁敢拦?”
翘楚上前不卑不亢:“长公主,大人是朝廷命官,刑不上士大夫,容不得您设私刑。”
“私刑?本宫金锏在手,打谁都算不得私刑。”说着顿了顿“别说是打,本宫今日就是赐死他,先斩后奏你又能如何?容不得?谁容不得?你吗?翘楚,本宫不动你,是给你脸面,你别给脸不要。”
蒋轩这才缓过神来,垂着头,苦笑了一下:“是长公主啊。”又推开面前的暗影,伸手撩开袍子,屈膝跪下:“臣恭请长公主圣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昭华低头看着蒋轩,冷笑了一声:“本宫可不敢称千岁,好人不长命,你这种祸害才留千年。”
而后又刻薄道:“本宫听说你没有父亲,母亲早亡,现在连本宫的妹妹也被你克死了,天煞孤星,克至亲至爱,也难为翘楚愿意给你做续弦。”
蒋轩的身子晃了晃,喉头涌上一股腥甜,被他堪堪咽下。
翘楚忙道:“殿下慎言。”
“慎言?蒋轩,就是你逼死了本宫的妹妹,不是和本宫赌咒发誓世间万物于你不过一个昭阳吗?昭阳死了,那你还活着做什么?嗯?怎么不去死呢?”
蒋轩重重的闭了下眼,俯身叩首:“臣恳请殿下赐臣一死,臣感激不尽。”
“你真当本宫不敢?”昭华说着从身后侍卫的腰间拔出佩剑,指着他。
蒋轩跪直身体,闭着眼睛:“臣求长公主成全。”昭华的剑尖已经刺入他的肩膀,血迹慢慢的晕染开来,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一样。
“长公主,殿下遗愿,大人同臣妾百年好合。”昭华听到这话怔了怔,随即扔掉剑:“现在做出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
“毒杀表哥,逼死昭阳,你可开心?”蒋轩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却没说出什么。
“后悔了吗?你还记得,上次见面,五年前本宫出嫁前,同你说过什么吗?跪着吧,什么时候,悔过了,什么时候起来。”
昭华回头看了眼翘楚:“翘楚,本宫今晚借宿丞相府,你安排一下。”
次日,清晨,昭华梳洗好,正打算出门,发现蒋轩还跪在那儿:“丞相这是跪了一夜?那就是对丞相对本宫所作所为,不曾悔过?呵。起吧,真要了你的命,就是逆了小柒的意思。”
“谢殿下。”暗影上前去扶蒋轩,他跪了整整一夜,实在没办法靠自己站起。
半夏出声提醒“殿下,咱们该回去了。”
昭华低着眼“半夏,本宫须得进宫一趟,我要见小柒一面。”
蒋轩听到昭华要进宫,推开暗影的手,突然开口:“殿下,臣知错了。”昭华愣了一下,看着重新跪下的蒋轩,很快就想明白了缘由:“你想见小柒?”然后斥道“做梦。”
蒋轩膝行两步“殿下,臣真的知错了,臣再不敢了。”
昭华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蒋轩,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当初践踏本宫之时,可曾想过今日,会求到我?哈,你没想过,一个马上就要去联姻,一生都回不到故国的公主能将你这位国之栋梁怎么样呢?”
蒋轩不住地恳求着:“殿下,臣求您,求您了。”
昭华撤了半步:“求我,嗯?蒋轩,五年前,我是不是也求过你啊,你当时怎么说的?我放下骄傲自尊恳求你,你说什么来着,自重,今日本宫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丞相大人,请自重。”
蒋轩重重的闭了下眼,重重的三叩首,第一下就见了血,青砖地上的血迹十分刺目:“殿下,求您,臣不该利用您,臣也不该算计您,可臣知道错了。”
昭华冷眼看他:“你不是知错了,你是有求于我,怎么,自尊都放得下吗?”
“殿下究竟怎样才肯帮臣?”昭华上前两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蒋轩的拳头握的死紧,头上青筋暴起:“长公主不要欺人太甚。”
“啧,这话我记得我也说过。”蒋轩颓然的松开拳头,双手杵地,向昭华爬过去,昭华看着这样的蒋轩,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行了。”
“殿下……”蒋轩哀哀的唤了一声,只要能再见昭阳一面,他怎么样的羞辱都可以忍受,可是显然昭华没有了戏弄他的心思。
“你这副样子不宜面圣。”
“殿下……”
“本宫这次回来就是带小柒走的,如果你想,等我将她带出宫,在公主府,你可以见她一面。”昭华知道自己是迁怒,说到底,是当初她一念之差……
皇宫
昭华俯身拜下“儿臣见过父皇。”
锦帝抬了抬手“起来吧,昭华,我今早就听说了,你真是任性。”
“父皇,儿臣记得,父皇以前经常这么说小柒,如今竟也轮到儿臣了,父皇,儿臣开门见山,此次回来回来只为带小柒走。”
锦帝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
“父皇,小柒想要的是自由,她说过,想去外面看看,父皇,儿臣求您。”
锦帝想起昭阳的信,颓然的摆了摆手“罢了,张晟,将昭阳的骨灰给长公主。”
“骨灰?”昭华没有反应过来。
张晟上前,递过去一个瓷罐:“昭阳公主遗愿,如果丞相府的火没将她烧成灰,就将她烧成灰,扬干净。”
昭华屈膝,拜了三拜“父皇,此次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见,儿臣拜别父皇……”起身接过张晟手里的瓷罐,离开了……
此后再也没回过大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