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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只有相思无尽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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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过去了七日,蒋轩虽然身子还没大好,却已经开始上朝,便是不逢朝时也要处理之前攒下的公务,但是到底不用依着昭阳的时间作息,总归是要轻松些,可他脸色却丝毫不见好转,暗影看在眼里,上前劝道:“大人还是休息会儿吧,您还发着热。”
蒋轩喝了口水,满不在意:“习惯了。”又看到暗影不赞同的神色,笑了下,打趣道:“我这身子,一年三百六十日,总归要病上三百日的。”暗影却不理会蒋轩的玩笑话“按说着大人不去管殿下,总归能好好睡上一觉……以往大人便是为殿下日日忙碌,容色疲惫,属下也能看出您心中欢喜,如今,大人有多久没有真心笑过了?”
蒋轩飞快的眨了几下眼,扯了扯嘴角,牵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来:“什么好久没笑,笑了。”暗影不忍直视的偏过头,长叹一口气:“今日殿下又吃了闭门羹,刚刚带着翡翠出门了,说是去买衣服,等她回来大人还是去看一眼吧。”
蒋轩拿起毛笔蘸了蘸墨,书写关于下属官员递上来折子的批复意见,不回暗影的话。暗影见他这个反应,啧啧两声:“属下听说公主最近吃不下饭,瘦了一大圈,衣带渐宽,才去外面买衣服的。”果不其然见到蒋轩写字的手停了停,半天都没再落下,他重重的闭了下眼,随即叹了口气:“殿下回来告诉我一声。”
沈旭照例不怎么理昭阳,他想着昭阳那样的性子,早晚会受不了他的冷淡,赶他走的,可他到底是低估了昭阳的深情。
昭阳又一次在沈旭那里碰了壁,留下翘楚照顾他,自己则是拽着翡翠去外面商铺,两人上了马车,翡翠劝道:“殿下何苦出去买,殿下倘若想要,只消说一声,宫里自会……”
昭阳摆弄着手上的戒指,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旭哥哥崇简,讲究返璞归真那一套,宫里那些嬷嬷宫女,你又不是不知道,重工刺绣,里一层外一层,本宫只穿着都觉得坠的浑身酸痛,再说外面的怎么了,不少大家小姐都是在外面定的衣服,听说有家店十分有名,似乎是叫云香阁的?”
翡翠也是上街采买过的,自然知道:“确实是有这么一家,那我们直接去这家?”昭阳摇了摇头“到坊市便停下,我们一家一家逛……”翡翠颇有些为难,昭阳出来没有带侍卫,她不放心“殿下,这不妥吧。”
昭阳伸手拍拍她肩膀:“放轻松,羽棋在暗处跟着我们呢,本宫又不是傻子。”
“奴婢省得了。”翡翠随即撩开一截帘子,对车夫说:“到坊市便停下。”
“诺。”听到车夫声音,翡翠才放下帘子,搓了搓手,昭阳见状递了个汤婆子过去:“凑过来点,躲暖炉那么远作甚?”
翡翠接过汤婆子,膝行上前:“谢过殿下。”昭阳摸了下翡翠的手,看着她生了些责怪:“穿那么少做什么?女子最是受不得寒,一会子,下车戴着本宫的手笼,不准推辞。”
翡翠看了眼昭阳,有些感动低头:“敬诺。”当初她被分到显阳宫,还为自己捏了把汗,毕竟传闻中的昭阳……可事实上昭阳几乎从来不曾说重罚过谁,就是之前玛瑙不小心摔了陛下赏赐的花瓶,殿下也只是说下次莫要如此了,不曾惩处。皇宫里那个宫没有打杀过几个奴婢呢?便是最是以好性儿著称的昭华公主,也不是没有下令杖责犯事的奴仆。也不能说长信宫从未惩处过丫鬟,各宫塞进的探子之类,自然是被嬷嬷们处理掉了,只是公主并不知情罢了……
两人到了坊市,翡翠扶昭阳下了车,昭阳将手笼递给她,自己只裹紧了斗篷进了边上的成衣店,一进店,昭阳就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显然是没看上店中的衣服。翡翠心想也是,殿下用的一向是宫里最好的,来逛这些店,自是瞧不上眼的。昭阳还是不习惯进了店不买东西的闲逛模式,看来看去替翡翠选了一条百迭裙,翡翠张了张口想推辞,却被昭阳的眼神止住,翡翠上前拿了裙子,又付了钱,见昭阳已经往外走去,小跑着跟上:“殿下真的不必为奴婢破费。”
昭阳不以为意:“一条裙子值几个钱?还有,在外面叫我小姐。”
“诺。”昭阳一连逛了好几家成衣店,衣服买了不少,却没一件是买给自己的,不是给她,就是给翘楚,玛瑙她们买的。
翡翠试探性的开口:“殿,不,小姐,我们或许可以去云香阁看一看,云香阁不仅有成衣,而且有布料,您可以定做。”
“哦?那就走吧。”索性两人沿着坊市逛了不少店,离中心的云香阁并不远,店铺伙计迎面走来:“这位小姐里面请。”他注意到这位姑娘不仅容色出众,身上的衣裳首饰大都价值不菲,自然是笑脸相迎。昭阳大略扫了一眼,果真比之前的店铺好上不少“把你这儿最好的布拿出来给我看看。”
伙计脸上笑容咧得更大:“得嘞,蜀锦,除了宫里,整条街就咱们家有,小姐不妨移步上楼一览。”昭阳点了点头,随那伙计上了楼。
伙计朝着楼上的同伴喊道“快把上好的蜀锦拿出来,给这位小姐瞧一瞧。”又回头对昭阳说:“小姐稍等,您皮肤白,红色最衬您。”
火红的锦缎在昭阳面前展开,她甚至不需要上手就知道伙计说的没错,是上好的蜀锦,不过她若是想要这样的,直接去尚衣局就好了,来外面做什么?抬眼一扫,瞥到了裁缝正捧着拿向里间的布料“等一下,那匹布料拿来给本,本小姐看看。”
伙计略一回头:“小姐好眼光,可惜那匹布料名叫“雨过天晴云破处”,是客人定制的。”
昭阳笑了一下,只当是店里拿乔:“我出双倍。”
小厮神色为难,拱了拱手:“小姐莫要为难小的。”
昭阳抿了抿唇:“你做得了主吗?还是请出掌柜的吧,我自会给一个你们掌柜的满意的数字。”
伙计没办法,只能指了指旁边的胡椅:“小姐先坐,小的去请掌柜的就是。”伙计又嘱咐人给昭阳上了茶和茶点。昭阳回头瞥了眼翡翠,叹了口气:“衣服找个地方放下就是了,拎着不沉吗?”
“诺。”
掌柜的到底还是过来了,昭阳开门见山:“那匹布我要定了,随便你开价,本——小姐穷的就剩钱了。”掌柜虽不知昭阳身份,也能看出是世家贵女,拱了拱手:“小姐,这不是钱的问题,这匹布是人家定做的,更何况那位一会儿便过来了。”
昭阳摊摊手,耸了下肩: “过来就过来呗。”
掌柜的俯身悄声说“小姐,不瞒您说,这布料的主人,身份尊贵。”
“哦?”昭阳配合着扬了扬眉:“那您跟我说说有多贵?”
掌柜的连连摆手:“贵不可言,不可说不可说。”
“哟?”昭阳噗嗤笑出了声,回头看了眼翡翠:“翡翠,听见掌柜的说什么了吗?贵不可言。”又回头看了眼掌柜的:“我也不为难您,等您那位贵客来了,我和她买可以吧。”
掌柜的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无非就是,那位身份特殊,开罪不得云云……昭阳也不理他,老掌柜叹了口气,下了楼,估计是去等那位贵客了,昭阳嗤笑着做了个鬼脸,微微转头:“翡翠,你说说这块布,真好看,闪着磷光,颇有几分雨过,阳光破云的样子。”
翡翠赞叹道:“确实美丽异常。”昭阳接了句:“不配给本宫可惜了。”翡翠只能暗自叹息扶额。
又过了大概两盏茶的工夫,昭阳听到楼下传来声音,“谁竟看上了本宫的布料?”
她扬了扬眉:“翡翠啊,我怎么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呢?”
翡翠倾身:“奴婢也觉得耳熟。”昭阳撇了撇嘴,看向楼梯方向,清河踏上楼梯的瞬间,哗啦啦跪了一地:“见过清河公主。”
见昭阳稳坐如山,掌柜的想说些什么,就见翡翠上前屈膝行礼:“奴婢见过清河公主。”掌柜的一看,这显然是认识,也不说话,默默退了两步。
还是清河虚扶了一下翡翠,上前微微屈膝:“清河见过七姐。”
“都起吧。”昭阳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掌柜的低下头掩住眼里的震惊,清河公主要叫一声七姐,那岂不是昭阳公主?丞相的夫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你们退下。”清河示意众人退下,掌柜的见昭阳没有阻止,连忙摆手,示意他们下去,自己也没有多留。
昭阳靠在胡椅上,偏头看她:“之前掌柜的说这匹布的主人贵不可言,本宫还当是谁呢。”
昭阳以为清河会和她呛声,毕竟在她印象里,这个清河没少去父皇那里告黑状,没想道清河只是道:“七姐喜欢,清河送给七姐。”
这下昭阳到不知怎么接话了,清河踟躇片刻,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心般开口:“七姐,丞相近些日子没有上朝,不知是……”清河是知道她母亲做的事的,她也知道蒋轩并不如母亲,哥哥所想那般,是不喜欢昭阳的,他出事到她收到那幅《万里江山图》不过三个月,她认得他的画,只除了诗是昭阳题的,剩下都是蒋轩画的,明明身上伤都没有痊愈……那时她就知道,他一定很喜欢昭阳。不然不会瞒着昭阳受伤的是,听闻丞相又病了,她只能绕着弯子问昭阳。
昭阳语气平静,在看不见的地方拳头握的死紧:“他生病了,清河,你还是关心自己的夫君比较好,布料我收下了。”说着就起了身,不再看她,直接下楼,只在楼下见到掌柜的时:“做成交领襦裙,如有多余的料子,做成斗篷,尺寸本宫明日会派人送来。”
在掌柜的称是,和众人的恭送声中,昭阳快步出了门,她越走越快,翡翠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他挺有本事啊,明明知道本宫同清河不睦,还敢……”翡翠不敢出声,生怕昭阳迁怒。昭阳又骂了句恶心,到街口上了马车,一直到回府都没说第二句话。
回了府,直接进了房间,翡翠拦下要跟进去的玛瑙,只说:“殿下给我们买了衣服,赶紧去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赶紧去换。”支走了玛瑙,她也没有留下,她知道此刻不能上前。
蒋轩推开门,撩开珠帘,进了屋子,房间里只有昭阳一个人,她背对着门站在主位前,身形单薄瘦削,竟连平日里的常服穿在身上都显得极为宽大,身影也是说不出的落寞,他的心蓦的抽痛了一下,低声叹了口气,自己不该和她置气的。
似是因为听到声音,昭阳下意识的转过头。蒋轩飞快的眨了几下眼,遮下眼中的情绪,屈身拱了拱手:“臣请殿下安。”
昭阳没想到来的人是他,皱了皱眉,不耐烦道:“你来做什么?”
昭阳实在是不太会遮掩情绪,当然也有可能是不屑同他做戏,厌恶都写在了脸上,蒋轩丝毫不怀疑她心里想的是让他:“有事说,没事就滚远,别来碍她的眼。”
就算做好了心里准备,他还是没办法直视昭阳对他的厌烦之类的情绪,是而他以极其恭敬地语气,恭敬的姿态,刻薄道:“臣听说殿下在法师那里吃了闭门羹,特来瞧瞧殿下,看看热闹。”
昭阳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蒋轩会这般直白的讽刺她,转身回头,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随即嗤笑了一下:“呵,看热闹?”然后伸手指了指对面的蒋轩,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来看本宫的热闹?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蒋轩胸口滞了一下,自他入仕以后,除了最初有些难过,后来几乎是一帆风顺,扶摇直上,没有谁会不长眼的惹上他,就连那些老牌贵族,也不愿明着同他对上,除了昭阳,也只有昭阳,能用一句话能将他置于那样难堪的境地,仿佛十四年前,那样不堪的境地,不,他不是十四年前的他了,十四年前他只能仰望她,可如今,她是他的妻子,他压下头疼,勾了勾唇,丝毫不见怒意,沉声道:“臣同殿下一样,轶正一品,乃是大锦朝的丞相。”
昭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应那句什么东西,冷冷的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嘲讽的笑了一下:“到底是出身低贱,官位已至丞相,都改不了市井里看热闹的习惯。”
蒋轩吞咽了一下,整个人都在细微的颤抖,藏在袖子里的手攥得死紧,牙齿狠狠的咬着口中的软肉,面上却不限分毫,甚至低低的笑了一声:“自是不如殿下出身高贵,可惜便是殿下竟也要用强权才留得住自己的心上人。”
蒋轩的语气不无惋惜,却宛如利刃般刺入了昭阳最为敏感与脆弱的地方,昭阳呼吸愈发急促,整个人几乎要被压垮,却恍然间想到了什么,放松了身体,挺直脊背,不无恶意的开口:“起码本宫的权力还有用,丞相的心上人恐怕用了强权都留不住。”
昭阳说着上前走了几步,“至于我与他,无需丞相担心,破镜重圆的典故丞相不会没听过吧。”
蒋轩低着头,咬紧牙关,是而昭阳看不见他已经发白的脸色,他忽然觉得嘴里一股腥甜,竟是咬破了,头痛的发昏,破镜重圆,破镜重圆,难道还要像当年一样,任由那人在他眼前将她带走吗?不,绝不,他绝不放手。
他没有回答昭阳,反而问道:“殿下,可记得昔日曾允过我一物?”昭阳皱了皱眉,思索片刻,也没想到,蒋轩开口提醒道:“清河公主成婚时,殿下让我为其作画……”
“我想起来了,确有此事,那时你说没想好,如今提起可是想好了?”
“臣斗胆问殿下,昔日诺言可还作数。”昭阳不知他到底要干什么,只当他恼怒自己的话,想借着这件事要些贵重之物罢了,于是点点头:“本宫金口玉言自然是作数的,只要是我公主府有的,莫说是一件,十件本宫都舍得,只以后我们两清了。”
昭阳背对蒋轩一边揉睛明穴,一边往主位走,暗叹自己竟然忘了这件事,若是记得,刚刚便不会因为清河的事情生气,丞相到底是帮她出过一口恶气的,又怎么会对清河……那便不该拿姐姐的事伤害他。坐在主位上,拿起茶盏灌了口茶,掩饰自己的尴尬:“丞相可想好了?”
“臣不要十件,一件足矣,臣想要殿下腰间的玉佩。”腰间的玉佩?昭阳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腰间,在视线触到玉佩的刹那瞳孔骤然紧缩,整个人几乎从座位上弹起,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你放肆。”
那是当年沈旭亲手为她雕刻的玉佩,说是定情信物也不为过,如今他竟敢开口讨要。蒋轩拱了拱手:“臣实在不知自己放肆在何处。”昭阳半天都没有说话,只胸口剧烈的起伏昭示着她的愤怒。蒋轩却似乎极其愉悦:“殿下金口玉言,自然是要作数的。”
这人竟拿她说过的话来堵她,好,很好。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蒋轩撩起袍子,屈膝跪下“臣请殿下赐下玉佩。”昭阳几乎咬碎了后槽牙,努力放缓语气柔声道:“丞相,这块玉佩着实不值什么银子,丞相若是喜欢玉,本宫府里有一块上等的暖玉,触手生温,通透莹润,与丞相最是相配,回头我便让翘楚取来予丞相可好?”
蒋轩几乎要笑出来,在昭阳心中,他会与那上好的玉相配?真是笑话,他也不拆穿,低着眼:“臣出身低贱,与那暖玉实在不相匹配……”
昭阳心下恼怒他不识抬举,又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压下怒意:“怎么会?丞相,刚刚是本宫的话说重了,本宫给你赔个不是。”道歉?昭阳竟然会道歉,和自己这个下贱的臣子道歉?竟是为了那人一块玉,便能放下引以为豪的皇族骄傲吗?重重的闭了下眼,遮下眼中万般情绪,俯身拜下:“臣请公主赐玉。”
“你——你今日就要定了这玉佩不是?” 蒋轩倒是不答话,却也没有起身,这态度已经很明了了——这玉佩他蒋轩今日非要不可。
“好,很好,不过是块玉佩,丞相也至于,眼皮子浅的上不得台面。”蒋轩听了这话,跪直身体:“殿下说的是,不过是块玉佩,殿下自然不会舍不得。”
昭阳气急了伸手扯下腰间玉佩,狠狠的掷了过去:“拿着,滚。”玉佩重重的砸在了蒋轩的额角,坠在地上碎成两半,血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滴落在地上,蒋轩伸手捡起碎玉,又拿出手帕包好,放进衣襟里,轻声道“臣不知破镜能不能重圆,只是知道覆水,终是难收。”
“你——”
蒋轩本就伤寒未愈,还发着热,之前同昭阳针锋相对已是强撑,又受了这番责难,头脑都有些不清明了,强撑着开口:“殿下能不能,借我一块帕子。”然后伸手触了触额头,声音很轻:“嘶,血好像止不住了……”
昭阳是知道他生病的,见他跪都跪不稳了,虽然恼怒他的作为,还是上前递了方锦帕,血流进了眼睛里,糊的睁不开,只能隐约看清是个姑娘过来,不是翘楚吧,翘楚没在这里,那…是昭阳,是昭阳吗?昭阳不生他的气了吗?“殿下,殿下……”他不住的呢喃着,甚至抓住了昭阳的袖口,昭阳感觉出他语气里的依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是发热了,糊涂的认不请人了。
试着抽了抽衣袖,可蒋轩握的很紧,抽不出来,于是她蹲了下来,放缓声音:“丞相,你看清楚,我不是阿姐。”
蒋轩没有松开抓着她衣袖的手,反而握得更紧,口中不住的呢喃着“殿下,殿下…别走……求你,求你,别走……”昭阳看着蒋轩,叹了口气,替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不该拿阿姐伤害你,毕竟你是真心喜欢阿姐,可惜,这般真情,终究是错付了。”
翘楚听了翡翠说今天的事,连忙赶来便听到这句话,没想到进来竟是这般场景:“大人,殿下,这是怎么了。”
昭阳没有问她为什么过来,只是说:“翘楚你留在这儿替他看看,若是伤重,便拿我的牌子进宫请御医,我去看看旭哥哥。”说完,便猛地扯出衣袖,离开了。
“大人你怎么样?”蒋轩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低低的笑出声来:“哈,哈哈,你听到了吧?喜欢长公主?我何曾心悦过长公主?翘楚,你说,我还有哪里做的不好,到底还要我怎么样,是不是真的要我把心剖出来,她才能看得见。”
“大人,让我先给你看看伤。”翘楚伸手要查探他的伤口,却被他伸手挡开,他闭着眼, “不必了,就这样吧,生死有命……”
看着这样的蒋轩,翘楚心中钝痛“大人,翘楚会帮你的。”
“什么?”
翘楚低着头,语气坚决:“大人对公主一番真心,翘楚会帮您的。”
蒋轩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不似作伪,松了口气,轻轻道了句“多谢。”然后伸手撑住旁边的椅子想起身,却是一个踉跄摔倒昏了过去。
丞相又病倒了,他本身就旧疾复发又逢风邪,热还没退,又被昭阳发作了一回,翘楚替他处理伤口的手,都有些发抖,殿下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蒋轩还昏迷着,脸色白的厉害,额头上析出了豆大的汗珠,她甚至不知哪里更难受些,只得尽力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殿下,殿下…别走,求你了,别走,殿下……求你。”蒋轩的声音很轻,翘楚怔了下,几乎是疑心自己听错了,倾身去听,果然不是错觉,便是被伤成这样还是放不下吗?然后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殿下纵使万般看不穿,但有一句话是没说错的,丞相的一番情真,注定是错付了。
包扎好伤口,又抬手拔了蒋轩针灸用的几根针,收了起来,起身,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替他掖了掖被角,叹了口气出去了。刚出门就迎上了等在门口的暗影:“大人怎么样?”
“伤寒未愈,我已经遣人去熬了药,至于旧疾你也是知道的,除了温养并无法子。”
“你家殿下怎能如此狠心,下如此狠手,大人待她如何,她是眼盲心瞎了吗?她是不是一定要逼死大人?”
翘楚斥了一句“暗影,殿下不是有意的……”
“呵,不是有意的我家大人几乎去了半条命,她若是有意的,现在屋里躺的是不是大人的尸体?”
“殿下是脾气急了些,可,大人昏倒还是因为伤寒和旧疾,同外伤关系并不……”
暗影是真的动了气,语气上染了几分质问 “怎么,外伤是你家主子动的手,旧疾和你家主子就没关系了吗?若不是因为你家殿下,出去惹是生非,大人怎么至于……”
翘楚辩解道:“殿下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不是有意的,你还有没有别的话替她开解,她是天潢贵胄,闯下祸事自然没人敢对她动手,这些年来,那些人的愤怒,手段,全都是我家大人替她挨着,受着。若非是她,我家大人身体也不至于差成现在这样。”
翘楚还想说些什么,就见杏花过来“翘楚姑娘,药熬好了。”
翘楚接过药道了声:“多谢。”然后转身把药塞到暗影手里。
暗影皱了皱眉:“你干嘛?”
“大人不近女色,喂药这件事,我不方便,再者说,我还得去看殿下。”
“你还去看她?我现在都后悔今日劝大人去看她。”
翘楚皱了皱眉,几乎想砸开暗影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你没事劝大人作甚?殿下最近心情不好,一不小心就会迁怒。”
暗影听了这话,知道这件事自己要负责任,又有些担心翘楚:“知道她会迁怒你还要去,你是不是有病?”
“首先,我是殿下的侍女,守着殿下是应该的,其次,我若不在,殿下再做出些离谱的事情,你是打算让大人起来解决吗?你还当大人病的轻吗?”说完再也不理暗影,转身去芳华院看昭阳。
暗影见翘楚走了,回身想找杏花,发现杏花也不在,大抵是趁他和翘楚拌嘴时溜了,随即叹了口气,认命的去喂蒋轩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