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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四章 朝观山庄(11)(微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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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观山庄难得的清静。时机难得,云初霁小心翼翼地溜到物华楼前,查探四周无人之后,利用昨夜动的手脚,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再将门恢复原状。
顶楼除了少了郑涂的尸体,其余一切与昨夜一模一样,包括铁盆都在原处,看来匆忙中山庄没顾得上清理这些。云初霁仔细检查了书桌,甚至铁盆中的灰烬也没放过,但终究还是扑了空,昨天那一把火真的烧得干干净净。
云初霁垂着头,心中焦虑渐起。郑涂当时的表情仍旧印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副惊恐至极的模样,必然是因为心中有愧,绝不是像连舜说的将娘亲赶走那般简单。
可是她到底应该如何才能得知事情的真相呢?
察觉到自己情绪起伏,云初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光着急没法解决事情,只有冷静才能清晰地思考。
云初霁思索着,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虽然物华楼的钥匙只有一把,但是进出的人也不少,甚至奕歌还说他参观过,也就是说这里并不足够隐秘。书桌抽屉可没有机关,只要趁郑涂不注意,任何人都有可能翻动。那么,以郑涂的谨慎,绝不会将隐秘资料放在书桌中。所以一定有存放文件的地方,可能是墙边的柜子,也可能是暗藏的密室。
念及密室,云初霁想到了初岚说过的朝观山庄与玄墨阁的关系。实际上朝观山庄的突然名声大噪,与玄墨阁脱不了干系。两者私下达成协议,玄墨阁从委托人手中得到的部分珍贵的物品,会借由朝观山庄卖出,所得钱款三七分账,因此朝观山庄着实得到不少珍贵宝物。朝观山庄虽与玄墨阁交易,却也有自己的规矩,玄墨阁拿宝物来,带钱走。这样若被人看穿宝物来历,也可以说是玄墨阁寄卖的,毕竟山庄也提供寄卖,不过没有三七分那么高,而且容易漏财遭人惦记,因此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直接卖给山庄,赚一笔钱了事。也多亏了这个规矩,云初霁不用担心郑涂会私下将木盒交给玄墨阁。玄墨阁想要获得木盒,也只能通过拍卖一种方式。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散布木盒消息,引发关注,来胁迫山庄不敢乱来。
既然有交易,必然就需要交易的场所。可是据云初霁所知,这些年来郑涂极少出门,朝观山庄接待外客的日子也只有品鉴大会。所以山庄中极有可能还有一个密室在。那里肯定兼之隐秘与安全,最适合藏见不得人的文件。
其实最大的可能是那些文件已经被烧的一干二净。但云初霁不甘心就这样放弃,除非她确定没有线索,否则她一定要查个底翻天。她仔细回忆山庄的布局,思考密室的位置会在哪里。最显眼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山庄中,最显眼的无疑就是物华楼。这么想来,此楼中定有密道。既是密道,最可能的就是地下。
云初霁再次回到一楼,开始寻找打开密道的机关。
一楼除了墙壁地板,就是柜子。云初霁挨个看过,铁力木不适合雕刻,此处的柜子尤其如此,不见花纹,只有木材本身的纹理。从这些几乎一摸一样的柜子上寻找诧异,着实要费一番功夫。
正待细找,云初霁突然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她心知有人来了,立刻奔向楼梯,施展轻功,纵身几个跳跃,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到了顶楼。
楼梯离门很近,云初霁顺着扶手间隔往楼下看去,发现来人是管家丁翀和富布泉。丁翀手上还捧着一件东西,看形状,应该是那柄刀。
富布泉的话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刀无影若是知道了我能如此近地观赏这把刀,不知会嫉妒成什么样子。”楼中空旷,富布泉的声音回荡在楼中,一向平和的语气莫名地多了一丝诡谲。
丁翀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厚重,但经过回声的加持后,又添上了几分阴沉。
“是不是该嫉妒,还是要看明日的拍卖结果。”
“明日?我刚刚看到刀无影,他可是十分自信地认为自己已经是刀的主人了。”富布泉似乎是在埋怨刀无影,又像是在试探丁翀的反应。
丁翀到底当了二十年管家,丝毫不为所动,冷淡地回答:“朝观山庄一向按规矩办事,谁给的钱多,东西就是谁的。请富老板不要把他人玩笑的话当真。”
富布泉呵呵一笑,说道:“我也希望朝观山庄能一直说到做到。”
丁翀回答:“那是自然。”
紧接着“噔噔噔”上楼梯的声音,两人已经来到了二楼。铁刀触碰地面发出沉重的声音之后,云初霁并没有听到预期中柜门打开的声音。
同样好奇的还有富布泉。
“这刀就这么放在这里,恐怕不太安全吧。”
富布泉话一出口,云初霁就听出他关心刀的安危是假,见识柜门机关是真。她能听出来,丁翀不会听不出来。
果然丁翀答道:“富老板放心。这楼一般人进不来。就算是云姑娘能进来,凭着此刀的重量,她也很难施展轻功带着刀出去。”
富布泉干笑两声,道:“也是。”
听见提及自己,云初霁心中一惊,好在丁翀只是顺口一说,而不是发现任何端倪。她静静地躲着,心中希望两人能尽早离开。可有些事当真不能想,只听富布泉接着说:“说到底,还是昨夜郑庄主离世太过突然,难免让人不安。不知丁管家可否让我上去祭拜一二。”瞧出丁翀想要拒绝,富布泉又道:“其实我老家有个说法。离世之人前七天都会徘徊在他死亡的地方。所以我想去顶楼祭拜,以告慰亡灵。”
丁翀沉思片刻后,终于答应。
云初霁心中大急,楼中无任何藏身之处,两人若是上来,一眼就能瞧见她。她只得来到露台,探出头往下看去。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饶是她这种自认不怕死的人,也被这高度吓得心中一颤。昨夜天黑看不真切,未曾想居然如此之高。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此刻楼下无人留守。
听见二人脚步渐近,云初霁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努力保持心中平静,摒弃杂念。这两人武功都不低,她必须身法足够轻盈才不至于发出响动。而后,她再不多想,翻身闪出窗外,既快且轻地沿着每层的琉璃瓦下了楼。
楼内的两人踏上顶楼时,她已经落回了地面,期间未发出丝毫声响。为防止被其他人看见,甫一落地,云初霁飞快离开,只留下了一道残影。
院中。
花满楼站在树下,似在赏景,又似在等人。
云初霁刚走到院门口,花满楼已转过身,露出浅笑。似乎从初识起,不用她刻意发出声响,花满楼就能快速识别她的到来。有时候云初霁会好奇,他的耳朵究竟是如何构造,竟能分辨出各种细微的声音。
或许不是天生,而是经过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刻苦努力。
“你回来了。”
简单的四个字,让云初霁的心头一暖。记忆中,只有爹娘说过“回”字。师父向来只说“来了”,而不用“回”。因为“回”,多是“回家”,他们这种人哪里都是家,也哪里都没有家,自然无需去“回”。
但花满楼身上的那种舒适感,总让她想到久违的“家”。
万般思绪不过一瞬之间。云初霁立刻意识到自己又走了神。近来一直思考着父母之事,居然让她回忆起了家的温暖。这样不对,这不是她。她是一个即使杀人,情绪也不会有丝毫波动的人。就像师父评价的,她是天生的刺客,因为她是一个冷血的人。
“你似乎有心事。”
花满楼的关心一向如此温和,从不让人觉得唐突。
云初霁先是摇头,继而不知怎的,想到了师父评价自己的话,感叹道:“我只是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冷血的人。”
花满楼眉头微皱,欲言又止,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你闭上眼。”
云初霁虽有疑惑,还是如他所言闭上了眼。
“你听到了什么?”
当初,师父也曾蒙住她的眼睛训练她的听觉。她细细听着答道:“风声、鸟鸣。”
“你闻到了什么?”
“花香。”
花满楼露出微笑,说:“能听到自然的声音,闻到自然的气息,说明你不是个冷血的人。”
云初霁摇了摇头,答道:“我这是训练出来的生存本能,不是感受自然。”
“不。”花满楼反驳道,“你之所以会困惑,正说明你有一个温柔的心。闭上眼,去感受,而不仅仅是听。温柔的风是没有声响的,我们能察觉到它,除了因为肌肤的感触外,还因树叶在回应它的抚摸……”
随着花满楼的话语,云初霁第一次从其他角度感受生命的美好。蝴蝶落在花蕊之上,天牛蚕食着树叶,还有早生的知了若有若无在哀鸣,甚至时间的流逝都有了色彩。
日头逐渐西沉,夜幕降临,风也随之变化,是花在低语,叶在歌唱。还有归巢的鸟儿发出欢快的鸣叫。
“鸟儿归巢与飞翔时叫声的不同,若在山林中会更是清晰。”
云初霁的心绪放松了不少,此时听出花满楼话语中的惋惜之意,笑道:“我以前就住在山林中,那里有好多种鸟。你若愿意,有空可以一起去听鸟鸣。”
花满楼也露出微笑道:“好。”
晚间的风与白日不同,褪去浮躁,独有清凉。
云初霁只感觉自己的心越发的平静。这种平静不同于白天时杀人后那种冷静的平静,而是一种极为舒适放松的平静。
她喜欢这种感觉。
如同她喜欢身边的这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