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小可怜》顾枕风

12、盲眼琴师（12）

　　来人容绮并不认识。

　　他穿着一身文人长衫，看不清楚脸，但也知道，这不是惊梦楼里的人。

　　“何事？”容绮率先问道。

　　他的声音冷冷清清，没什么热络感，乍一听还给人一种被打扰到的感觉。

　　来人看见容绮，怔愣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容绮的眼睛上，放低了声音道：“你就是那位......琴师吗？”

　　那位？那位是哪位？对方来得不是时候，容绮没有太多细聊的意愿，干脆利落道：“不是。”说完，他伸手就要把门关上，被那人拦住了。

　　“等等——请问方才是阁下在弹琴吗？”那人又问。

　　“有事？”容绮再次问道。这话便算是默认了。

　　那人似乎此时才发觉到什么，温声解释道：“在下谢康，今日闻君弹琴，寻声而来，不意至此，无意打扰冒犯。”即便隔着一层白纱，无从看见眼前人容貌，却也能察觉到这不同旁人的风度与气质。

　　谢康。记忆里并没有这个名字。

　　但是早在认识殷炽时，容绮就知道了，即便处境相同，他的人生轨迹与容清溪也很难完全重合。

　　“不知可冒昧询问一句，此曲何名？......谢某平日自负阅尽天下名曲，却难以辨出此曲为何，实在汗颜惭愧。”

　　对方的态度无疑很好，容绮也知道此时不能很快的打发掉对方，继续回房琢磨琴谱，说话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简洁冷漠：“此曲......无名。”

　　还没到取名的时候。当然也就没有名字。

　　谢康愣住了，他似乎已经明悟过来什么，有些惋惜道：“这样好的一首曲子，竟还没有取名吗？......我倒很期待，它真正曲成之后，又是何等光景了。”

　　容绮侧目。谢康显然很聪明，又或者说像他所说的那样，对自己学识十分自负，他已经猜出这首琴曲是由容绮所做了。

　　文人谦逊那只是修养所致，多数文人，骨子里就是傲的，若不能让他心悦诚服，他们便绝不会低头。否则又怎会有文人相轻一说。

　　容绮正打算说什么，便听闻外面传来了声音，好似在唤“谢郎”。

　　而他们来得也快，一边往这边过来一边同谢康说话，很快便到了门前，一眼看去，只觉得黑压压的一片，说是热闹，又觉得有些吵。

　　“谢郎怎至此处来了，不是说好携几位美人一齐去踏郊吗。”

　　“我原以为谢郎是见到美人了，怎的来见的是个男人？”

　　“......”

　　谢康并没有搭理他们，甚至像没有听见一样，他躬身行了一礼，是文人之中较为郑重的礼节：“是谢某小瞧了天下豪杰。不曾想小小惊梦楼里，竟还藏着这样隐于市间的人物。假以时日，琴史上必将有君一席之地。”

　　“若来日曲成之后，能再得闻，自是无憾了。”他笑了起来：“此时与友人有约，谢某便就此辞去了。”

　　那些人言辞失礼，谢康并没有阻止什么，只这一番言行，那些笑闹的文人便都住了嘴，神色认真郑重起来，忍不住多看了容绮几眼。

　　“......”谢康言行无可指摘，纵然有夸大之嫌，但他这个人好像就是带点这样的感觉，他对自己自视甚高，对旁人也拔得高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容绮知道谢康说“无憾”这话的意思，他想了想，还是回答道：“此为赠曲，只赠一人，并不流传。”说完这句，他并不想再多说什么，便道：“不送，再见。”大意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谢康有些意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听见容绮最后一句，他又笑了起来，一派轻松：“那就下次再见了。”

　　“？？？”再见就是客套一下，跟“你赶紧走吧”一个含义，没有要和你下次见的意思。

　　然而谢康却并不说什么，已经转身和那些人像来时那样走了。

　　他们离得远了些，容绮听见细微的说话声，是有人在询问谢康他是何人。容绮没说，谢康当然也并不知道。然而便有人答道：“看他似眼盲，应该是那一位惊梦琴师了。”

　　柳妈妈让容清溪扬名是为了惊梦楼里的利益，当然不会大肆宣扬他的名字，让他出名，就是出名，也是要让他绑着惊梦楼的名字，旁人不知道他的名姓，自然也就叫他“惊梦”琴师了。

　　“惊梦琴师？恐惊梦中人，惊梦，惊梦，倒算贴合其名。难怪谢郎对此人如此推崇......”那声音渐渐远了，院子里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这个人一定是想要拍谢康马屁了。容绮面无表情。惊梦琴师就是惊梦楼里的琴师的意思。没有一点别的含义。

　　这只算是一个意外的插曲，容绮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一心琢磨修改好他的曲谱。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没有任何征兆，就突然传言四起，他一夜成名。而那些传闻，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容绮这个“当事人”却是最后知道的。

　　传闻中，几乎能称得上是京城第一公子，算是顶流文人之一，京都多少少女“春闺梦里人”的子安公子，当众称赞容绮琴音“可与他比肩，成一代大家。”

　　“......”并没有这回事，也不知道这位子安公子到底是谁。唯一跟这件事算得上有联系的，大概就是谢康那事了，但是谢康不叫子安，说的话也并不与这一样。

　　容绮又了解了一下具体事宜，知道那位子安公子，原是在聚会上说的。他只这么一句话，原本只流传在少数惊梦楼常客口中的“惊梦”琴师，就在一夜之间，人人皆知。

　　“......”他高不高兴另说，柳妈妈肯定很高兴。

　　柳妈妈可能欠他一笔宣传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