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喜欢自己》嘟留留

16、红眼

　　听到消息，不久前刚经历过第五次虫潮的s6星居民们并没有出现巨大恐慌，井然有序地呆在中央广场，等待随后到来军官们的安置。
　　中央广场下方是一个巨大的防空洞。s6星上的所有基地都是如此设计，一有特殊情况，地面上的所有人员都会被疏导进入地下。

　　防空洞内的灯光会随着外界自然光的变化而变化，待所有人都进去后已是傍晚时分的光线。杜之与马文，伊恩他们被分开了，独自一人呆在omega专用区。这里的omega数量并不少，多是军属。
　　杜之的位置一面靠墙，另一侧是一名不算陌生的男性omega。正是方才在地面上迎面走来的四五名军属中的其中一位。杜之模模糊糊地记得他被朋友叫做安东尼。

　　防空洞内，有人沉默，有人聊天。
　　安东尼的发色和洛兰差不多，但是看起来更为柔和，头发也软趴趴的样子。一双下垂眼，嘴角撇着，他一言不发，内心仿佛在忧虑着什么。

　　晚餐是简单的盒饭。安东尼餐盒里唯一的面包不小心被弄到了地上。正当他犹犹豫豫时，杜之举手唤来四处走动的工作人员，帮他拿来一个新的面包。

　　“谢谢你。”安东尼真诚道谢。
　　杜之摆摆手：“你看起来在担心什么，说出来或许能让你好受点。”

　　对上对方映出自己脸庞的黑色瞳孔，安东尼焦躁的心神奇地平静了下来，他开口：“我只是在当心我的伴侣。”他顿了顿，“上次虫潮的时候，他的手受伤了，我怕会影响他操作……我们说好今年等他回首都星后就结婚……我只是……我只是怕万一……”

　　随着安东尼越来越弱的声音，防空洞里的灯彻底暗了下来。
　　夜晚降临。

　　“砰，砰。”头顶上方接二连三传来重物落地声。
　　睡梦中的众人被惊醒。而离杜之不远处有几名omega意外进入了发i情期，急用灯被打开，一阵兵荒马乱。在这样的氛围中，有人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忍不住开始小声哭泣。

　　听着小小的抽噎声，杜之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二号贸易星上那个小房间里的夜晚。不知道小房间里的另外四人怎么样了，一想到在他们身上可能发生的遭遇，一股悲哀弥漫开来。当时，听到隔壁小床omega类似求助般的提问，杜之什么都没回答，现在想来，他后悔了。

　　他借着灯光看到安东尼挂满泪珠的睫毛，悄悄地伸出手，握住对方的。
　　安东尼愣了一秒，马上回握住他，嘴巴一张一合。杜之看出来，他是在说谢谢。

　　不知是不是因为受到附近omega散发的信息素的影响，杜之也稍有不安。他强制自己闭上眼，不去多想，迷迷糊糊间觉得后颈传来灼热感。
　　难道我的发i情期也要来了吗？这也太倒霉了。

　　一旁的安东尼感觉杜之的手好像变热了点，起身一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可能因为太紧张了吧，他这样想着又躺了下去。

　　没有人会发现这名靠在墙角的omega眼皮下眼睛的变化，无数血丝将原本黑色的瞳孔染成可怖的近乎全红。用来释放omega信息素的腺体则散发出一种人类的鼻子所闻不到的气味。
　　在远处不断靠近的虫族的影响下，被植入他血液的另一面正在被唤醒。

　　s6星大平原上急驶的越野车内。
　　正整理枪械的D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坐在驾驶座上的洛兰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老大，怎么了？”
　　“没什么。”
　　“嘿，可别说，我要爱上这种交通工具了，我们走时能不能把这辆拿走。”他盯住D的双眼，发出夸张的惊恐声，“老大，你的眼睛怎么变红了，怪吓人的。”
　　“专心开车，我休息一会儿。”D说着闭上了双眼。

　　昏睡过去的杜之觉得先前的不适感褪去后，全身变得暖洋洋的，仿佛被春日温柔的阳光照着飘荡在水波之上。当他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了外太空。

　　他变成了一缕意识，看不到也触碰不到自己的身体。却有一些小光点欢欣地围着他，它们叽叽喳喳地好像在说着什么，但杜之什么也听不懂。

　　真是神奇的梦。

　　他看向远方，赫然发现帝国的军舰正在与虫族进行激烈的战斗。

　　不远处，一架小型战斗舰冲向一只与它同等体积大小的黑色虫族，寂静的宇宙中发出刺眼的光亮。虫子的残肢与军舰的碎片随着剧烈的爆炸向四周散开。

　　一块锋利的碎片飞速地向杜之的方向冲来，他下意识地想往旁边躲。
　　下一秒，他移动到了一架纯白色的机甲附近。

　　白色机甲的外壳上刻有山峦形状的徽章，是圣殿的标志。
　　以这架机甲为中心，四周的帝国军舰形成一个圆形，更外围则是六只巨大的虫族。奇怪的是，这六只虫族一动不动，乖巧地接受来自军舰的致命攻击。

　　亮得发白的光线中，五只巨大虫族一同化为乌有。负责解决第六只虫族的军舰不知为何并未同步发出攻击。就在这空出的几秒里，那本静止的虫族动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巨大虫族，杜之心中不禁浮出荒诞的猜测：它是来找自己的吗？面对那尖利得可以当武器的四肢，张嘴便能吞下数人的大嘴，杜之心里生出了强烈的抗拒感。

　　那虫族突然停在了半途中。杜之竟产生了它那令人晕眩的复眼正盯着自己的错觉。

　　一人一虫这样僵持了几十秒，一道白光从虫族后方射来，瞬间吞灭了它。
　　正是方才疏忽放过虫族的军舰赶了过来。

　　杜之松了口气，虫族临死前的表情突然浮现在脑海里，他甚至从里面读出了完全的信任与一丝丝委屈。

　　这也太奇怪了。他怎么能读懂一只虫子的心情呢。虫子会有喜怒哀乐吗。

　　杜之环顾四周，看到了远处一颗土色的星球。那是s6星。
　　对，他要回到那里去。他要见到……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对上的是安东尼略显担忧的面孔。
　　见杜之醒了，安东尼露出微笑。

　　“怎么样了？”杜之起身，他揉了揉脑袋，总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但怎么也想不起具体内容。
　　“情况不太好。”
　　防空洞内变亮了不少，外面应该是清晨。然而，这场战斗的胜利曙光却还远着。
　　“好像有不少虫族登陆了其他星球……”

　　闻言，杜之的表情凝重了起来。早在第一、第二次虫潮爆发的时候，便有相当数量的帝国边境星球被虫族占领。自机甲被投入战争后，人类节节后退的局面才发生了改变。

　　实际上，现在的帝国星域面积比起第一次虫潮爆发前，已经缩小了约六分之一。边境四大防线也是在近几十年才算真正建立起来的。

　　而按现在的战况，这次虫潮的结果极大可能并不如人愿。

　　早已醒来的众人看来都知道了这一新消息，默默地吃着分发下来的早餐，只有咀嚼声与餐具相碰的声音，防空洞里的空气飘荡着不安。

　　起初，地面上传来重物落地声时，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地身体抖动。而不到一日，皆是一副稀疏平常习惯了的模样。

　　在允许alpha、beta与omega三区互相访问之后，过分沉闷的氛围才有所改变。一些人发现，本以为已经上了战场的家人竟同自己一样呆在防空洞里，一直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下来。当然，这只是少数。

　　杜之看向刚从alpha区回来的安东尼，对方轻轻摇了摇头：“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他的室友，应该是走了。他每次都这么积极。”安东尼努力微笑，不难看出其中的勉强。

　　杜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呢？”安东尼问。

　　“不在......但是找到我的朋友了。”呆在beta区的马文叔和伊恩一切都好。
　　“他们不是普通人。”想到马文叔对D他们的评价，杜之尽力抛掉不必要的思虑。

　　第二天起，为了消解大家的紧张不安，管理者们开始每天连续放映不同的电影。喜剧片，爱情片，冒险片，在不时爆发的惊呼声、笑声与哭声中，被忧虑赶走的其他感情仿佛终于回到了这个基地的防空洞里。

　　就在三餐从新鲜食物变成压缩食品的第二天下午，一个好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地下防空洞，s6星安全了。如同被洪水长时间困在诺亚方舟的众人，终于看到了被鸽子衔回来的绿枝。

　　s6星的天气算不上好，天阴沉沉的。
　　中央广场被收拾过，本来立着的显示屏不见了，基地里的其他建筑也各有损伤，值得庆幸的是，离完全的废墟还有一段距离。

　　一离开防空洞，被屏蔽的普通通信频道恢复了，众人的手环纷纷亮起，示意有不少未读联络。
　　安东尼同杜之坐在广场上的花坛边，他近乎颤抖着打开信息，看着看着，一行泪缓缓地沿着他消瘦不少的脸庞流下。他抬头看向杜之：“那家伙给我留了封遗书。”安东尼哽咽得快要说不出话，“你别担心……他命大得很……只是这次右手彻底坏了……现在在另一基地的医院……”
　　他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说他想和我回老家，我不知道该难过还是开心，他不能再做他喜欢的事了……”

　　杜之上前抱住安东尼，不远处传来嚎啕大哭声，还有快乐的尖叫声。
　　而他自己的手环静悄悄的。

　　当日傍晚，所有人都收到了一条来自帝国军部的通知。
　　为了安全，明日起，将陆续撤离s6星上的人员。s6星将由边境后方变为第一前线。不止s6星，附近其他几个重要星球同样。这意味着，帝国的南防线在几十年后，再次后退。
　　而星网上，虫族占领帝国所属星球的消息掀起了轩澜大波。几十年前流行的末日论卷土重来。
　　圣布尔皇室第一次公开批评帝国军部懈怠敌人，导致家国悲剧，并要求重新组建应对虫族问题的专门小组，加速机甲技术研究，加强与圣殿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