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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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龙山上，宇文玥依旧没有醒来，月七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
近几日，在给公子沿经脉按摩手指的时候，他发现公子的手似乎有了回应，公子的眼球似乎也经常有所转动。他预感到公子就要醒来了。
于是，月七加紧和公子“讲话”，想方设法刺激宇文玥。
他从小时候一起去过的地方，讲到青山院练功房里的机巧武器，再讲到在大梁钻过的山，燕北趟过的雪，讲月九的医术、月十五的口技，星儿学武功的进步神速，还有贤阳的花灯......
“公子，月七在这里等你很久了。先生说你身体没事，就是心结却一直没解，可你不醒来如何能解呢？”
“你一直要强，从小就没输过。这次输得这么惨，你是不敢面对吗？”
月七仔细看了看宇文玥的脸，见依旧没动静，就用更“放肆”的语气接着说：
“其实，你可能不愿意承认，你是输过我的。你从小就讨厌参加宇文家的家宴，过节的时候经常推说身体不适，躲起来和我一起喝酒。我总是比你喝的多，却从没醉过。”
“你说我前辈子一定欠过不少酒债，喝酒跟喝水一样，好酒都被我糟蹋了！”
说到这里，月七不觉轻轻一笑，他边使力揉搓公子的十指，一边认真地说：
“公子，你怕是前辈子也欠了一笔情债，如今也该还够了……你遭这么大的难都活下来，老天就是要好好磨练一下你吧！”
“你一向最讨厌偷懒的人，你不会也想偷偷懒吧？ ”
…………
宇文玥睫毛微微闪动，却依旧没有醒来。
月七并没有灰心，他决定做一次冒险。
公子在暖床上睡太久了，他想用寒凉刺激一下他的神经。
这一天正午，他把藤床搬到院子里，把宇文玥包在被子中抱到床上面，让他露出头颈躺在冬日的阳光下。
已经是隆冬，虽然阳光正好，空气还是相当寒冷的，只一会儿，宇文玥苍白的脸已有些冻红了。
月七拔剑在手，在他身边舞了起来，剑气嗖嗖划破空气，铮鸣之声回荡空中。
忽然，月七剑挑起一块积雪在宇文玥头上方扔向空中，然后剑花飞舞将积雪击碎，大量的细碎雪末纷纷而下落在宇文玥的头上、脸上、脖子里，月七同时大喊：“公子！ 公子！……”
宇文玥的脑海中伴随着剑啸反复交错地出现一幅幅画面：
星儿放着箭远远而来，射杀一个个攻击他的燕北士兵；
月卫们满身伤残还蹒跚地战斗在自己身边；
星儿跪在他面前泪流满面的对他说“坚持住”；
星儿在冰水中绝望地向他伸出手；
星儿双眼赤红、额头青筋暴起强行运功；
大雪纷纷落在月七满是鲜血的脸上，他跌倒在雪地上还喊着：“公子！公子！”……
宇文玥满脸寒气却感到热血上涌，蒸腾的复杂情绪一时喷薄而出，他的喉咙突然迸出了沙哑的声响，“月七！”
当啷一声，月七的宝剑掉在地上，他扑到宇文玥的身边，颤声回应：“公子，你终于醒了！”
宇文玥睁开眼睛，却迷惑地向空中伸出手，再次叫到：“月七！”
“我在！”月七紧紧握住公子的手，止不住眼眶湿热。
宇文玥终于醒了，但他的眼睛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双腿也没有任何知觉。
他向月七问了几句诸如现在是什么日子，自己在哪里之类的话后，就再次陷入沉默。脸上没有了刚醒来时的激动和茫然，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月七知道公子虽面无表情，心中怕是已在惊涛骇浪、百般煎熬之中。
他此时悲喜交加，喜的是公子总算恢复了神志，悲的是他的眼睛和腿都好像有很大的问题。
但他依旧乐观，他就不信，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剩下的问题还能解决不了。
月七当下不再纠结，忙替公子擦干净头脸，然后小心地将他背回屋子，给他喝了水，扶他躺下。
宇文玥没再说话，默默地任月七摆布。他昏迷太久，身体有些僵硬，还需要时间恢复灵活。
月七请他等一下自己，就飞快地跑去叫人了。
卧龙先生带着三林很快就随月七来了，进门时见宇文玥已经端坐在炕上。
他听到来人进门的声音，就向卧龙先生的方向庄重地磕下头去，恭敬拜道：“晚辈宇文玥，拜谢先生救命之恩！”。
卧龙先生忙走过去扶起他说“快起来”，然后边搭他的脉，边细看他的脸色。
只一会儿，他脸上就现出微微的欣喜之色。
沉吟片刻，他说道：“宇文玥，你逢此大难也是命中的劫数，既然闯过来了，就别想太多，先认真养伤。以你的资质，恢复可是太慢了，你要再努力些！”
宇文玥低眉答道，“宇文玥惭愧，辛苦先生了！”
卧龙先生温和道：“这些日子，月七为你也没少下功夫，你别辜负了他的一片心！”
“是！”
卧龙先生接着嘱咐： “我会让三林送新的药过来，你自己先通一通经脉，切记，要“平”：心平、意平、气平。不要急，慢慢来！”
送卧龙先生离去后，月七想上前扶公子躺下。宇文玥的手却搭住了月七的手腕，轻声说：“不忙，我们先说说话！”
月七便坐到凳子上，看着公子等他讲话 。
宇文玥半晌无言，眼睛仿佛看着虚空，月七于是先开口说：“公子，你已经昏睡一个半月了，主公他非常挂念，传信来问过很多次，我说你在一天天进步。今天你醒了，我马上就给主公报个信，让他好放心。”
“不急这一刻！你的伤怎么样？”
月七一滞，明白了他搭自己的手腕是在关心自己的伤，这一问也是想了解自己的遭遇。
“我没事！贺箫在冰湖救我回秀丽军中，没有拖延医治。卧龙先生也为我调理了多次，现在都好了。”
“蒙枫他们呢？”
“蒙枫很好，她带着留守的月卫离开了美林关，已经在燕北部下了新的网络，时刻准备听侯公子命令行动。”
“战事如何？两位殿下如何？”
“我们被困冰湖时，燕洵偷袭美林关没有得手，但七殿下远道而来仓促间也没攻下红川城，在冰湖隘口折了一些队伍，杀了燕北一员大将，如今双方已休战。七殿下被诏回京城，掌握美林关的大权又回到赵阀手里了。十三殿下还留在美林关，有王名、无兵权，但还能受到礼遇，蒙枫挑选了可靠的人保护他。”
月七停了一下，见宇文玥不语，就接着说：
“听蒙枫说，当时两位殿下很为公子难过，想见你的‘遗体’，都被她以你很在乎‘容颜’为由拦下了，他们也没勉强她，都参加了公子替身的火化礼，七殿下还亲自点的火。”
又是一阵沉默，宇文玥脸色灰暗，但没什么表情。
“墨儿呢？”宇文玥又开口问道。
“十三殿下留他在身边了，跟他说你遇到了些麻烦，一时回不来，但一定会回去接他的。墨儿很难过，还发誓一定好好学医，将来自己为爹爹看病、治伤。想不到十三殿下编的故事还挺靠谱的。”月七轻轻笑着，想打破凝重的气氛。
宇文玥终于问出了月七早准备好的问题，“……星儿呢？”
“星儿没事！蒙枫按计送她回去后，燕洵没有为难她，还公布消息说她‘诱杀’公子你有功。燕北虽有些人知道星儿杀了程鸢等人，但鉴于这次战事顺利，燕洵声势大振，也没有人敢公开质疑星儿。”
“你见到她了吗？”
“嗯！她回冰湖祭拜，我见过她。她以为公子不在了，非常伤心，身子也不大好。我离开燕北前，她已经请辞回秀丽山养伤去了。”
“……”
“公子，大夫都说星儿的伤无大碍，她很快会恢复的，你不必太担心。现在情况最糟糕的是你，你该多想想自己如何把伤养好。”
“我已经是‘死人’了，还能糟糕到哪里去？”
月七一滞，反驳道：“我也是‘死人’，但我相信咱们总有‘活’过来的一天。”
宇文玥又沉默了，良久转向月七，郑重地说：“月七，你辛苦了！”
月七心头一热，随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调笑道：“公子说得还真是，你也该辛苦一些了，月七还盼着和你一起早点儿再做‘活人’呢。”
宇文玥勉强勾了下嘴角，不再做声。
两人就这样对坐着，心思都飞向了远方。
月七想着该如何向宇文灼报告好消息，该怎样才能治好公子的眼睛和腿；
宇文玥脑子很乱，思绪澎湃，到底想的是什么怕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三林不久就回来了，送来新的药给宇文玥，还推来一把精巧的木制轮椅。
看来卧龙先生对他的情况早有准备。
三林还传先生的话，说公子醒来要多接受白日阳气才好，练功要循序渐进。
接下来的日子，月七经常推公子到小院里晒太阳、练功，有时还推他出去到石板路上走走，同他聊一聊卧龙山庄，还有卧龙先生和三林。
宇文玥依旧沉默寡言，月七问他，他就有一句没一句的答。月七不在乎他话少，只要他还有回应就好。
每日里，宇文玥都遵卧龙先生之言认真练功，他身体恢复得不错，脸色已渐渐好转，功力也每日都有进步 。
宇文玥很快发现自己身体里的内力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股强大的内力隐藏其中，时而能感知到时而又消失无踪。每到它出现时，宇文玥就会心口一揪，潜意识中星儿涨红的双眼顿时在眼前显现。
他料定这内力该是星儿救他时硬传给他的。星儿是洛河的女儿，这内力定是她身体里蕴藏的寒冰诀功力在冰湖受到刺激爆发出来的。它霸道强劲，却也如鬼魅难以控制。
那时，她刚刚重拾奇功就在冰天雪地为他疗伤，环境如此恶劣，消耗如此巨大，怕是受累不浅，不知她能否康复，是否......
这一次自己是大大地连累她了。
自己连累的人岂止她一个……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苏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