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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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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欢再一次站在了孤儿院的门前,她只披了一条黄格子围巾,光着脚,水滴从发根滴落至鼻尖,全身颤抖,整个人显得狼狈极了。
冷风吹得正紧,沈欢不停地打颤,伸手拉了拉围巾,冻得通红的小脸被凉的水,热的泪打湿。
依稀记得,早上还不是那么冷的时候,一个小心翼翼的漂亮姐姐把自己带走了,那姐姐称她是自己的新妈妈,给自己买了新衣服,新玩具,帮自己洗澡,却被一个满身酒味的男人打断。
淡黄的灯光照在那个男人的脸上,只给她们留下愤怒与忍无可忍,他一边拽着漂亮姐姐的头发,一边指着沈欢说:“tm的,我们这贫民窟养得起吗?啊!?自己吃饭还是一顿饱一顿饿的,你他妈的还带来一个!”
他把漂亮姐姐扔到一边,然后恶狠狠地看向沈欢,他捏住沈欢的脸,使沈欢整个人都悬空,漂亮姐姐哭着抱着那男人的腿,热气在脸上凝成水,泪和水混杂,漂亮姐姐也没有了刚见面时的惊艳。
碎发黏在脸上,她恳求着:“别这样,张丛,我养,我养。。。”
“你养?你他妈的养得起吗?!”张丛伸手就给漂亮姐姐一个巴掌,然后松开另一只手,沈欢摔倒在地。
沈欢擦了擦脸蛋,眼睛直直地盯着孤儿院的门,记得十小时前离开的时候,还发誓死也不会回来了,可现在,不回来就只有等死。
在这儿已经站了将近半个小时了,偶尔经过的路人不会在意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只披了一条围巾。
贫穷的城镇只会养出贫穷的人。
“沈欢?”有人从孤儿院里面向外看,试探性地问。
沈欢看着里面的人,半个小时了,终于有人关心关心我了。
那人趴在门上,一脸的担心与纠结,问她:“不是,你不是被人带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不是快进来,不是站那干嘛,而是你为什么回来了。
沈欢只是个孩子,她没有在意那人脸上的惊讶和糟糕,她只知道,现在有人来关心自己了,她或许就不会冻死在外面了。
沈欢跑向那人,握着门栏哭喊着:“余姐姐,你让沈欢进去吧,沈欢快冻死了余姐姐。”
余安安,十四岁,是这个孤儿院院长的养女,在这里做无薪老师,对这里的每一个孩子都很关心,但那种关心,从未敢让院长知道。院长告诉余安安的是,能送走一个就送走一个,要是真回来了,就让他们在门外自生自灭吧。
余安安不敢放沈欢进来,她怕她那亲爱的院长会让她生不如死,她曾经就未经允许的放一个小男孩进来,被院长发现后,被鞭子抽了一个小时,饿了十天,甚至不允许上厕所。
余安安吓得发抖,可是,眼前这个小女孩才六岁而已,全身都湿透了,现在还是十一月份,若真是不管不顾,她可就真死了,但若是救了,死得就可能是自己了。
“余姐姐?”沈欢见她迟迟没有动静,似乎就明白了什么,“我不能进去了吗?”,这个年纪,她的眼睛里本该是天真与喜悦,可是,沈欢的眼里只有失望与无助。
沈欢松了手,想要去拽滑下去的围巾,却被余安安拉住了。
余安安咽了咽口水,紧张地长出了一口气,可以感觉到她掩也掩不住的恐惧:“就你一个?”
手被握得紧,沈欢迟疑地点了点头。
对的,就沈欢一个。
今天离开孤儿院的,除了沈欢,还有比她小两个月的谢楠楠,是在沈欢之前离开的,带她离开的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妇,穿着干净,举止优雅。
也许从她抱着樱桃小丸子玩偶时说“我要走了,欢欢”的那一刻开始,她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但是,也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见见外面的彩色不到半天时间,自己的世界就又只剩下灰色了。
“沈欢,进来了就要听话,不要再和别人走了,知道吗?”余安安依旧紧紧握着沈欢的手,利落的短发被冷风吹得乱飞,碎发遮住了眼睛,只知道她在看着沈欢。
得到沈欢的肯定回答后,余安安松了手,才发现沈欢的手被捏得通红:“...捏疼你了吗?”她有些内疚。
沈欢摇了摇头:“没。”
可是,疼是肯定的,可是,害怕也是肯定的。害怕再次被赶走,害怕再也回不来,害怕就此在外流浪,死了也没人关心。
也许是寒冷,也许是紧张,余安安伸手掏钥匙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钥匙左转几下右转几下,好些声开锁声下来,门才开。
门只为沈欢开了一条缝,但这也足够沈欢进去,然后苟生了。
沈欢一直躲在茅房里,傍晚已经几乎没有人上厕所了。在躲之前,余安安还给她拿了自己的衣服,虽然有些大,但总比披一条围巾的好。
一直等到深夜,整个孤儿院只剩下风的呼呼声的时候,余安安才敲了敲门,轻喊一声:“沈欢?”
沈欢缓缓才打开门,一下子瘫倒在地。
孤儿院的茅房是蹲坑,排泄物的堆积,又是封闭式的,整个茅房都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气味。即使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四年之久,可是在这茅房呆上将近三个小时,也是一件恶心难捱的事情。
沈欢已经吐了四次了。一天除了一些零食外什么也没吃,再加上逃回孤儿院,沈欢的胃里已经什么都没剩下了。
“你没事吧?”余安安没有扶她,现在沈欢的身上散发着臭气,任谁都不想染上这味道。
沈欢还是有些干呕,跪在地上,手撑着地,紧握着拳头,她的嘴唇颤抖着,她想要哭,可是,可是,她不能...
她咬着嘴唇,尽可能平息自己的声音,哪怕是一丝丝的哽咽,也不愿意被人发觉:“沈欢没事。”
沈欢抬起头,吃力地站了起来,弯着腰,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好像有泥巴,沈欢搓了搓膝盖,还是没弄掉,她用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泪,长出一口气,用那种哑到嗓子眼的声音说:“衣服,衣服...脏了。”
脏了,很脏,就像她现在这般。
余安安捂着嘴巴,她身上的味道,她真的不想再闻了,至于衣服,更是不屑。
看着沈欢的模样,余安安有些不耐烦:“脏了就脏了,跟我来。”
余安安转身就走,她一边走一边懊恼,为什么一心软就把她给放进来了呢,自己能捞的了什么。
冷风依旧吹着,沈欢小碎步跟着余安安,不敢离得太近怕她突然一停下来会撞到她,不敢离得太远,怕一个转弯就跟丢了。
即使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对这里的环境熟悉得再也不能熟悉了,可是,余安安的背影,给了沈欢这两年来从未感受过的安全。
冷风吹不灭沈欢此时的小欢喜,及对余安安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