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树梢又见夏》九分星

20、第 20 章

　　高三开学，开得天妒人怨。
　　攒了一整个夏天的雨好像都要在这一天里下完似的，到了傍晚，下了大半天的雨终于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挥也挥不散的潮气，连带发梢都变得不那么干爽。
　　温佑霖撑着下巴扭头看着窗外，西边天际露出晚霞朵朵，预示着明天会是个大晴天。

　　高一高二还没回来，校园里的人寥寥无几，除了高三这栋状元楼热闹一些之外，其他地方都有些冷清。
　　也正是因为校园里人少，温佑霖才一眼就看见了姗姗来迟的夏朗。
　　早上八点报道，这都快到晚饭点了，夏朗才来。

　　“哎哎，夏朗说给咱带吃的来，晚上不用去食堂抢饭了。”陶畅在一边碰了碰温佑霖的胳膊肘，小声说道。
　　温佑霖回过头去，看见陶畅脑袋都快伸到桌洞里，正在偷偷玩手机，估计是在跟夏朗发消息。
　　“小心班主任。”温佑霖装作没看见似的，继续看着窗外，对着夏朗行注目礼。

　　温佑霖话音刚落，就见班主任推门进来。

　　“陶畅……”

　　陶畅突然被点名以为偷玩手机被发现，吓得一激灵，手机掉到地上被他眼疾手快地用脚夹住，才没有发出声音。

　　“范小顺、钱浩洋，你们几个跟我来一下。”

　　温佑霖看着几个舍友被叫走，心里逐渐忐忑。
　　怎么回事？抄作业被发现了？
　　不会吧，特意叮嘱他们改答案了呢。

　　温佑霖七上八下地等了半节课，一直到最后一节下课前，几个人才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大包小包的夏朗。

　　晚饭，几个人在温佑霖周围围坐一圈，共同享用着夏朗从外面买来的披萨。

　　“班主任叫你们干嘛？”温佑霖用牙把披萨上的青椒挑掉，吐到一边的空盒里。
　　“你要换宿舍？”夏朗单手打开易拉罐，替另外三个无暇说话的人问道。

　　温佑霖“噢”了一声，想着应该是他哥去找班主任商量他住宿的问题了。

　　“我的腿还没好，不可能天天蹦着上六楼吧，过段时间我哥也要回学校，我回家也不方便，就想找班主任商量商量，找个一楼宿舍调换一下。”
　　陶畅咽下嘴里的披萨，“班主任问我们愿不愿意跟你一起换个宿舍。”
　　钱浩洋在旁边说：“一楼是三班的宿舍，虽然有空位，但班主任担心你混在三班人里不自在。”
　　“我看是怕你给三班扣屎盆子。”范小顺道。
　　“扣你个头！”陶畅抬手在范小顺头上招呼了一下，“吃饭呢吃饭呢，能不能注意点。”

　　甭管是因为什么，温佑霖心里倒是有点暖和，他没想到班主任这小老头还挺贴心。

　　“那你们怎么说？”
　　“我们肯定没意见啊，”陶畅说，“一楼多方便，不用爬楼梯。”
　　“班主任说我们要是同意就趁明天午休把东西搬下来。”钱浩洋把满桌的垃圾塞进垃圾袋，打包好扔到垃圾桶里。
　　“行，辛苦哥几个，我温某人就此谢过！”温佑霖拿腔作势地朝着几个人一抱拳，跟梁山好汉要结拜似的。

　　晚上温佑霖回家，把情况跟他哥汇报了一下。
　　第二天中午，温佑齐和梁聿带着温佑霖的锅碗瓢盆出现在了校门口。
　　温佑霖被夏朗推着，到校门口迎接他的两位哥哥。

　　“上次他们都去家里了，就差你一个。”

　　温佑霖其实是想问问夏朗家里的情况，话到嘴边还是没问出口，只好换了个迂回的话题。

　　“嗯，那会家里有事。”

　　看夏朗也没有要多解释的意思，温佑霖也就没再追问。

　　“哥！聿哥！”温佑霖远远地朝两人招手，又回头跟夏朗说，“穿的花里胡哨的是我哥，旁边那个高一些的穿白t是梁聿，我哥发小。”
　　“哥哥们好。”几个人走到一处，夏朗礼貌问好，“我是夏朗。”

　　梁聿的视线起初一直停留在温佑霖身上，看着他远远地招手，又扭头跟身后的少年说话，这会两人走近，梁聿才注意到夏朗，不是那天几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这是给你们买的吃的，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就随便买了些。”梁聿把一大袋零食递给夏朗，笑得温和，颇有几分家长的气质。
　　“哥哥们破费了。”夏朗的视线在温佑齐和梁聿脸上滑过，笑容里带了几分腼腆。

　　随后夏朗拎着零食，梁聿推着温佑霖，温佑齐拎着行李，几个人一同往宿舍去。
　　宿舍里其他三人已经把行李都搬了过来，正在里里外外地收拾东西，夏朗和温佑霖慢了一步，还没来得及。

　　“哥，你去帮夏朗把他的东西搬下来。”温佑霖从零食袋子里掏出冰镇可乐分给其他三个大汗淋漓的人。
　　“我去吧。”
　　梁聿从温佑霖床边起身，却被温佑霖拽住手腕。
　　“让我哥去，你歇会。”
　　“你小子，我不是人是吧。”温佑齐不轻不重地在温佑霖肩上拍了一下，随后搭着夏朗的肩走出宿舍，“走，哥帮你搬。”

　　梁聿帮温佑霖铺好被褥，又把其他的小东西也归置好，叉着腰站在温佑霖桌前打量他们宿舍。
　　他们的宿舍是六人间，一侧是上下床，一侧是上床下桌，有独卫独浴，条件还算不错。
　　温佑霖挪到梁聿身边，把他拽到椅子上坐下。

　　“我哥怎么又把你叫来了，明明他自己一个就够了。”温佑霖一边抱怨他哥，一边给梁聿递了个湿纸巾擦汗，“还得辛苦你大热天跑一趟，又耽误你学习了吧？”
　　梁聿擦掉额头的汗，把湿纸巾对折成长方形攥在手里，笑着说：“过几天我也要回学校了，趁着还有机会，来看看你。”
　　温佑霖脸上还是一副嫌弃他哥的样子，心里却又为梁聿的话高兴。

　　过了一会，温佑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梁聿：“你开学之后是不是就能知道保研的结果了？”
　　“差不多，最晚可能十一前后吧，就定了。”
　　“那你十一放假还回来吗？”温佑霖盯着梁聿，眼神里有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期待。
　　梁聿点点头，“回，到时候去田岛，把爷爷奶奶接回来。”
　　“真的？”
　　温佑霖眼睛一下亮了，梁聿的时间肯定要比他宽松许多，接下来的半年，可能也就只有国庆假期，两个人才能见到面。不管梁聿怎么想，温佑霖听到梁聿肯定的回答，心里跟开了花似的高兴，“那到时候记得来找我玩。”
　　“行呀，”梁聿答应的爽快，“看到时你腿恢复的怎么样，如果好的话，也可以带你去田岛转转，然后我们再一起回来。”
　　“真的！说话算话？”温佑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还伸出一根小手指，跟梁聿拉钩。
　　梁聿一边说着幼稚，一边跟他勾了勾手指。
　　碰巧这时，温佑齐帮夏朗搬东西下楼，一进门就看见两人跟小孩似的正在拉钩。

　　“多大人了还勾手指，幼稚死了。”温佑齐不客气地说道，从心里到脸上透露着对两人幼稚表现的嫌弃。

　　听到温佑齐的话，原本各忙各的几人也都齐齐回头，温佑霖一时赧然，连抽回手的动作都带上了几分窘迫。

　　“我愿意，要你管！”温佑霖梗着脖子回呛，余光瞥见一旁偷笑的夏朗，抬手就是一拳，“你再笑。”

　　夏朗哈哈笑着走到自己的桌子前，开始整理东西。
　　夏朗的位置是温佑霖上铺，有其他人帮忙，很快就收拾好了。
　　看着乱七八糟的宿舍重新变得整洁，梁聿和温佑齐也起身准备离开。

　　“好好学习，超过你哥。”
　　临走前梁聿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尽管是所有家长都会说的话，但温佑霖却觉得格外受用。
　　他看了他哥一眼，温佑齐个没良心的已经走出了两步远，正在催促梁聿快点。

　　“你也是，”温佑霖瞪了温佑齐一眼，回头对着梁聿小声道，“最好能换个人喜欢。”
　　梁聿只是笑笑，“好了，照顾好自己。”

　　梁聿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响起了午休的铃声。
　　温佑霖被夏朗和陶畅扶着，在床上躺好。
　　夏天还没过去，大雨带来的潮湿和热意依然包裹着周身。
　　开学两天，班主任把“高三”两个字重复了几十遍，仿佛人生今后的走向全由这一年决定了一样。
　　就连一向野蛮生长不求上进的温佑霖也难得地感到了一丝丝压力。
　　梁聿走前嘱咐他的话，他记在心里，虽然不一定要真的超过他哥，但好好学习还是有必要的。

　　当天晚自习结束前，班主任又开始恩威并施地跟大家强调高三的重要性，末了还让每个人都考虑一下自己将来的目标，定下目标，才能更好地冲向目标。
　　为了让这个过程更有仪式感，班主任给每人都发了一个方形卡片，要大家把自己心仪的学校写在上面，还要煞有介事地“签字画押”。

　　晚上，温佑霖捏着那张卡片，坐在桌前思考人生。
　　爸妈从不在学习上给他做任何规定，从不说“你必须要怎样怎样”之类的话，只说尽力就好。
　　温佑霖虽然算不上多么勤奋刻苦，倒也一直按照爸妈说的，有在尽力去做。
　　现在，班主任让他们把那个缥缈的目标转化成实质，写在这张小小的卡片上，温佑霖突然就来了压力。
　　好像不管写下哪所学校，只要落笔就成了定局。

　　回来的路上他们几个就在讨论将来想去哪上大学，有人想去外地，有人想留在家乡，有人想去航大，有人想上医学院。
　　温佑霖从来不知道这几个看起来不着四六的人，竟然一个比一个目标清晰。
　　衬托之下，他就格外茫然。
　　思考半晌，一个念头忽然在他脑海划过，有些冲动也有些不明所以，温佑霖提笔在卡片上写下了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