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蛮文[神魔之恋]》天山小白兔

172、第 172 章

　　修罗王宫里，罗琰站在书院的窗前望着对岸的摘星楼发呆。
　　书院建于映月湖旁，左边是前朝办理政务的宫殿，右边是后宫，对岸御花园前面的湖畔建起了数十层的摘星楼。罗琰不明白为何要突然建一座高楼，而且建成以后除了父王和打扫的下人们，就连亲自监工的母后都不能进去。后宫里曾传闻这楼是父王要送给心爱女子的礼物，可眼下这楼又没有主人，连母后都不能踏足，大家不由得想到几年前死去的蔓姬。可最新的传闻是，这座楼本来就是为了夜叉王后而建的，这下后宫里的女人都没了指望。但另一个私下里的传闻是当年蔓姬之事完全是母后在背后挑拨所致，蔓姬是当了母后的替死鬼。
　　不过按传闻推算，罗琰大概也想到整件事情。父王喜欢的是夜叉王后，明知得不到便只好吩咐母后建楼以慰相思；母后心高气傲，哪由得别人夺去父王的心？于是便怂恿蔓姬除去夜叉王后，企图一石二鸟，哪知细作失手被擒，连带牵扯出蔓姬。证据确凿之下，父王为保修罗只好交出蔓姬。罗琰重重叹了口气，蔓姬跟自己也不甚相熟，还有这摘星楼，无论送给谁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夜叉王后……罗琰低头握着腰间的白玉佩，不由得回想起那天宴会上的谈话。她真是个很温柔的人啊，那种感觉跟娘好像。可惜娘不受宠爱以致郁郁寡欢，生下自己不久便去了。母后虽有好好地照顾自己，可罗琰心中明白，那一切只是做给父王看的而已，在她心目中自己根本不算什么。那天看着夜叉王一家，糖糖和她弟弟高高兴兴地坐在父母怀里一唱一和，王后殿下细心地喂他们吃粘糕，夜叉王也笑容满面逗他们说笑。这样的场面让罗琰很是羡慕，父王何曾那样逗自己玩过，母后也并非出自真心对自己好，同父异母的王兄和姐妹们就更不用说了，相互算计着，毫无亲情可言。那个扎着双辫的夜叉小公主糖糖倒是很有亲和力，如果她是自己的妹妹该有多好。
　　罗琰嘴角带着讽刺的笑意，跟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只给自己冷冰冰的感觉，反倒从素未谋面的神女那得到些许温暖，难道这就是神与魔的区别吗？
　　“琰儿，怎么不好好读书，愣在那里做什么？”突然背后传来了严厉的女声，罗琰深深呼吸一口气，回身时已恢复怯怯的样子：“儿臣见过母后。”
　　王后上前翻看他书桌上关于人界的书籍，不禁蹙眉：“有时间不如多看看有用的书，整天看这些无聊的东西于你无益。记住，你是修罗的王子，别做你父王不喜欢的事情，多跟你王兄学学，争气些吧。”见罗琰大气也不敢出，王后心生不悦，万一罗瑞不讨丈夫喜欢，他这副不成器的样子如何能为自己所用！“别整天呆在书院，看一辈子书也只能纸上谈兵，不会有多大出息的。你有空多到练功房去习武，日后在前线立下大功才能帮的上父王，也给母后挣挣脸面。”
　　罗琰诚惶诚恐答道：“是。”她的心思自己怎会不知，这情况下更不能让她如愿了。
　　“光嘴上回答有什么用处，你要真做到才是。”王后气在头上，招手唤来下人：“把这堆书全扔了，给二殿下找一件武器，吩咐练功房的师傅，从明日起二殿下也会跟大殿下一起去练武。”
　　宫人侍从们连声答应，分头行事。几个宫人欲要收走书桌上的书籍，被罗琰阻止了：“等等！”
　　“又怎么了？”王后不耐烦瞪着他。
　　罗琰到王后面前跪下：“儿臣一定会听从母后的教诲，请母后把这些书籍留下吧！”
　　“还敢讨价还价？哼，母后是为你好，你父王从不喜欢人界的东西，现在为了对付夜叉才不得不学。待日后我修罗一统魔界，这种无谓的东西就不需要存在了，你看再多也是无用！”王后想起那日小蛮与罗琰聊起生母之事，心里愈发气愤：“你是不是觉得母后比不上你的生母，所以事事都要与我作对？”
　　见王后大怒，下人们都匆匆下跪。罗琰知她妒忌心起，也不欲与她争辩，只淡淡道：“儿臣不敢。”
　　他越是谦卑，王后的怒火便越猛烈。“不敢？呵呵，你有什么不敢的，那天跟夜叉王后不是聊得挺开心的么？”
　　“父王说这是礼仪，儿臣不敢却之。”罗琰垂头看着白玉佩，也决定不再装下去了。“不过儿臣确实与王后殿下投缘。”
　　“你跟夜叉王后聊上几句就得意忘形了，可别忘了你是修罗的王子，站在你面前的才是你的母后！哼，那女人惺惺作态，我看见都觉得恶心，她这不是在邀买人心么，只有你个傻瓜才会上当。”罗琰一语中的，王后被刺激到了，彻底忘记了自己平日保持的高贵姿态。
　　“儿臣并非可造之才，让母后失望了。”
　　“你！”王后蓦然惊醒，自己原是想栽培他来着，哪知反倒弄得自己如此狼狈。“哼，你一定是被那女人的法术迷昏了头！”王后突然想起那天小蛮送了一块玉佩给他，见还在他腰带上便一把抢过：“这玉佩肯定有猫腻，不然你怎会突然变得不听话。哼，我现在就把它给砸了！”说着便要狠狠地往地上摔。
　　“母后不要！”罗琰后悔自己故意惹恼了她，最后倒让王后殿下送的玉佩遭了罪。
　　“住手！”罗鞝远远听到书院里的争执便前来察看，哪知一到就见王后要把小蛮的玉佩给摔碎，一下子按捺不住冲进来握住王后拿着玉佩的手腕。“你在做什么？”
　　“陛下！”王后一惊，忙下跪拜道：“臣妾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话未说完，手上的玉佩已被罗鞝夺去了。“陛下，这玉佩留不得！”
　　“如何留不得？”罗鞝握着玉佩，神色冷峻。
　　“这玉佩上有摄人心魂的法术，琰儿佩戴了以后整个人都变了。”王后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爱护孩子的好母亲，期望能得到丈夫的重视。“那是不祥之物，所以臣妾要打碎它破除法术，让琰儿恢复正常。”
　　“琰儿有何不正常？”
　　“琰儿变得很可怕，一下子畏首畏尾，一下子气势逼人顶撞臣妾，简直就像被不同的东西附身了一样。”
　　罗鞝冷冷扫了她一眼，又转向儿子：“琰儿，你来说。”
　　“是的，父王。”罗琰上前跪道：“母后说不喜欢儿臣看人界的书，要儿臣跟着王兄去习武。儿臣答应了，可母后还要把儿臣的书扔掉。儿臣觉得可惜，便求母后不要丢弃它们，可母后不允，不知为何又牵扯到夜叉王后身上，然后母后就抢了儿臣的佩玉。”
　　“事实是这样吗？”罗鞝扫视了一圈屋内的下人。
　　“不是这样的，陛下……”王后听得对自己不利，忙出口纠正。
　　“你闭嘴。”罗鞝的眼神冷如冰雪，把王后吓得簌簌发抖，不敢再发一言。“你们说，事情是否如二殿下所言？”
　　事关王后与王子，得罪哪个以后都不好过啊！下人们面面相觑，终决定帮王后说话，毕竟她还是一国之母，而王子似乎不成气候。“小的们看到二殿下顶撞王后殿下。”
　　“说谎者，杖杀。”罗鞝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另一些下人忙转了口风：“回陛下，二殿下所言非虚。”
　　“你们！”王后目欲噬人，把一众下人都吓得不敢多嘴了。
　　“这就是王后管理后宫的方式么？”罗鞝带着玩味的笑，更让人心寒。“今天的事情不许传出去，其他人都散了吧。”
　　下人们唯唯诺诺下去了。罗鞝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唤过儿子亲手为他系上：“琰儿，既是夜叉王后送的，你就好好保管，别弄丢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确实很适合你。”
　　“是，父王。”罗琰十分感动，父王不单为自己出头，也让自己感受到亲情的暖意。
　　“留在这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修罗不缺能上前线的人。”罗鞝让儿子继续留在书院看书，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王后忙不迭跟上去：“陛下请等等臣妾！”
　　自作孽不可活么？罗琰看着失而复得的玉佩感慨万千，看来王后殿下送的玉佩是自己的吉祥物呢。

　　王后疾步跟着罗鞝一直走到摘星楼的湖畔。
　　一路的哀求，丈夫都不为所动，反倒让自己闭嘴。事情走到这一步，自己到底要如何才能重拾他的信任呢？
　　罗鞝看着湖中摘星楼的倒影许久，方开口道：“看来你不适合当王后啊……这位子你也坐得够久了，不如退位让贤，看看别人是如何管理的吧。”
　　“陛下，陛下……”王后连忙爬到他脚下抱着他的腿：“陛下，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不敢你也做了，你眼里根本没有本王，在本王心中你也什么都不是。先前看在你还能做点事才让你打理整个后宫，哪知你仗着王后的身份欺压妃嫔，就连本王的子嗣也未能上心照料，本王留你何用？”
　　“臣妾一时大意，请陛下看在臣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宽恕臣妾吧！”
　　“一时大意？”罗鞝冷哼一声：“好，既然你说到这份上，此事姑且饶你，现在本王跟你算另一笔帐。蔓姬的事情，你也参与其中了对吧？”
　　王后面如纸色，连连呼冤：“臣妾从没有让蔓姬做任何事情！臣妾只是关心她几句，哪知她误会了臣妾的意思，这才铸成大祸……”
　　“到了此时你还不肯承认吗？”罗鞝厌恶地甩开她的手踱开几步，立于湖畔看着夕阳的余晖映在水面上鲜红一片，不禁想到了当日蔓姬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别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卢扈劝阻，本王早就把你废了。说到知错能改这点，你远远比不上蔓姬，可惜当时形势所迫，没办法才让她牺牲了，要不然把你供出来，本王也没了这么些烦心事。”
　　“难道陛下就那么讨厌臣妾了吗？”王后瘫坐在地看着罗鞝决绝的背影，心知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又不甘心地转头看着宏伟的摘星楼，突然明白了什么。“呵呵，陛下哪里是因为这些事要废臣妾？蔓姬也好，琰儿也好，陛下并非真正在意他们，只不过他们都牵涉了陛下最挂念的人，陛下才会厌恶臣妾。”
　　罗鞝头也不回，只淡淡道：“嫉妒不是王后该有的情绪。”言下之意十分明白。
　　王后向来清楚罗鞝说一不二的性格，干脆也豁出去了，一把站起来冲着罗鞝的背影道：“陛下即便厌恶臣妾也要说，那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陛下可别被她迷惑了。神与魔本就对立，一旦结合更不会有好下场。她来到魔界以后为夜叉带来了多少不幸，陛下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夜叉会覆灭在她手上也是迟早的事，陛下为何还不明白？依臣妾看来，她就是神族派到魔界来的细作，要将我等魔族完全灭亡才肯罢休的呀！”
　　“若本王告诉你，围绕在她身边那些不幸都是本王的杰作，你又作何感想？”罗鞝微微叹气，小蛮儿被说成那样也太无辜了，说到底自己也该负一部分责任。
　　“不可饶恕！”王后紧握双拳：“她已经有夜叉王了，为何还要来破坏陛下与臣妾的夫妻之情？”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罗鞝已经懒得跟她多说什么了，心想用人界的诗词来形容似乎还挺适合的。
　　“臣妾不懂陛下在说什么，但肯定是为那虚伪的女人说话！”王后妒火中烧，突然奔向摘星楼，沿着长长的梯级往上跑：“既然陛下忠言逆耳，臣妾就把这座摘星楼毁掉！”说什么也不能让那女人取代自己的地位！
　　“什么？”罗鞝回头时已见她跑上十多级阶梯了，忙追上去喝止：“住手！你疯了！”
　　王后不发一言，只径自往上跑。正是掌灯时分，宫人们往烛台点上烛火。眼见罗鞝快追上来了，王后抢过她们手中的蜡烛扔在地上，推翻已经点燃的烛台，引燃了屋内的地毯和帐幔。“只要把这楼毁了，陛下的念想也就断了！”
　　“你放肆！”罗鞝命人救火，抢过王后手上的蜡烛，狠狠地捏住了她的纤细的脖子：“这是本王的王宫，你休得胡闹！你听好，本王与你自今日起已经再无任何联系！”
　　由于火势不大，这场火很快就被匆匆赶来救火的侍卫队扑灭了。
　　罗鞝把王后狠狠地扔在地上，吩咐侍卫长：“传旨下去，王后疯癫，有损国体，故废之。她胆大妄为，纵火宫中，即刻关押，非死不得出。”
　　侍卫长领命，正要上前捉拿王后，谁知被她闪开了。“罪妇别跑！”
　　“哼，我早就该想到有今日的……没了臣妾，陛下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那女人封为王后了吧？”王后听完罗鞝最后的话已经万念俱灰：“不劳陛下烦心，臣妾自己会走。”身心疲累的她摇摇晃晃地走向楼梯，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滚下几层高的阶梯。
　　“陛下，这……”侍卫长为难了。
　　“去看看她死了没。要是没死就按旨意做，死了就更省事了。”罗鞝无情地吩咐完，又命令工匠把烧熏的部分重修。
　　“是，属下领命。”侍卫长走下摘星楼，只见一群侍卫围住了仰躺在地上的王后。“怎么样，还有气吗？”
　　“报告队长，殿……她伤得很严重，不过好像还没死透。”方才陛下的旨意听得明白，既然她是废后就不能再被称为殿下了。
　　“那也没区别了，反正在陛下眼中她跟死人没两样。”侍卫长抬头看看摘星楼上方，叹了口气：“陛下有命，既然还有气就把她扔进天牢里自生自灭好了。”
　　“是。”侍卫们马上去办了。
　　王后的生死再也无人问津，就连被废的原因在宫中很快就不再流传了，随之而来的是新王后人选的话题。人事流转，不过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