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蛮文[神魔之恋]》天山小白兔

121、第 121 章

　　进入蚩尤陵中像是来到一个广阔的空间，上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下有红光耀眼的血池，却没有一丝异味。一条一丈宽而凹凸不平的白色道路从脚下延伸到最里面的一尊铺着金黄皮毛的骨雕王座阶下，通道每隔不远便有白森森的旁支向两边展开，看着像是由某种大型魔兽的骨架或肋骨砌成。左右两边的旁支尽头支起大锅燃起熊熊火焰，支撑锅底的架子上层层叠叠的骨头在明灭不定的紫蓝火光中更为可怖。黑暗中的穹顶只见一对幽绿的火苗闪烁其中，不知是雕刻装饰还是真有魔兽藏身。
　　姜云凡被重楼带到王座阶下，四处张望这恐怖却不乏庄严的地方，对蚩尤大神的敬畏油然而生。
　　“哈哈哈……”一阵洪亮的笑声回荡在蚩尤陵中，姜云凡再回头时，王座上已坐了一位身披兽皮，蓬发尖角，青面獠牙的男子。“本尊已经很久没看过如此精彩的对决了。重楼风采不减当年，云凡身负异能，年纪轻轻就能匹敌重楼，不错。”
　　“谢尊上夸奖。”重楼不骄不躁，恭敬对蚩尤一拜。
　　姜云凡也忙拜下：“晚辈初次拜见，失礼之处还请蚩尤大神见谅。”
　　蚩尤一挥手，满不在乎道：“在本尊面前收起这套，有话直说。”
　　“云凡不敢冒犯大神。”
　　“与人类混血的孩子就是麻烦，把那些破规矩学了个透，一点咱们直爽的性子都没有。”蚩尤不耐烦地摆摆手：“大概是随你人类的娘多一些吧，身上真是半分你爹的影子也没有，他的性子与本尊更相像。”
　　重楼见姜云凡还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不知还得多久才能进入话题，便提醒道：“你有话不妨直言，别磨磨蹭蹭浪费尊上的时间！”
　　姜云凡忙道：“是。我受堪比亲人的朋友所托来见蚩尤大神。”
　　“哦？你有求于本尊？”蚩尤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身子向姜云凡探了探：“说来听听。”
　　“我的朋友叫小蛮，她是女娲之后，结缘于魔界夜叉族之王龙幽，噢，他也是我另一个好朋友。现在他们有了孩子，想求大神保佑。”
　　“神魔之子？！”蚩尤倏然而起，在阶上来回走动：“哎呀，这可真是件大事，本尊居然到现在才知道……”
　　“尊上？”重楼挑眉：“魔界之事向来逃不过大神之眼，难道是因为神裔的缘故？”
　　“不不不！”蚩尤不好意思地抓抓蓬乱的红发：“唉，魔界太烦了，今天修罗求本尊打胜仗，明天夜叉又求本尊保佑大军击退修罗；罗刹要更强大，乾达又想不打仗，摩罗更过分，竟求本尊让它在战争中渔人得利；迦楼求得到更多兵力，那迦求本尊在驯服魔兽时保佑他们，那罗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一堆乱七八糟的本尊帮得了谁？”蚩尤越说越来气，一屁股坐在王座上：“无论帮谁都会得失另一方，本尊不能有求必应，干脆什么都不管了，他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去吧！”
　　“魔界八国的纷争永无尽头，确是很乱……”重楼无奈叹气：“子孙不争气，让尊上为难了。”
　　姜云凡只知龙幽的难处，不想堂堂蚩尤大神也有这样的无奈。“或许……让八国统一不好吗？”想到魔界的传闻，姜云凡小心翼翼地提出。这样应该能让糖糖和棉棉躲过一劫吧？
　　“这提议不错。”重楼点头：“若让其中一王统领八族，尊上便不会如此烦恼了。”
　　蚩尤若有所思，锐利的眼神瞥向姜云凡：“你推荐你的朋友？”
　　“大神明鉴。”姜云凡合拳一拜：“云凡私心，论能力，没有任何人堪比夜叉王和修罗王。但依云凡在魔界所见，修罗王不见得是个好的君王，且为一对神魔之子着想，我认为还是让孩子的父王来统领魔界最好。”
　　“一对？”重楼稍稍吃惊，莫非是神魔结合的效果？
　　“是的，长女龙棠，次子龙勉。”
　　“这就是你所求之事？”蚩尤如铜铃的眼睛瞥着姜云凡。“这样的私心与之前他们向本尊所求有何不同？本尊不能答应。”
　　“不是的，这并非他们所求！”姜云凡忙跪拜道：“他们夫妻只求儿女平安，至于一统之事，是我自己的意思。”
　　“你如何懂得来见本尊？”蚩尤冷冷说着，放在王座两边扶手上的双手已然成拳。
　　“是女娲娘娘教给小蛮，小蛮告诉我的。”姜云凡知道他已误会了龙幽夫妇，忙解释道：“孩子们在夜叉国长大，女娲娘娘没有办法完全保护孩子们，所以才让小蛮试着来求大神庇佑。”
　　“女娲么……”蚩尤思量一阵，终是应允：“若只是为了保护神魔之子，本尊就卖个面子给女娲，应你所求，必不会让他们有所损伤。至于一统魔界的事，本尊不会出手相助。”
　　“谢谢大神，这样他们已经很满足了。”姜云凡想想还是不放心：“至于刚刚的提议真是我的主意，与他们无关。”
　　“够了，无需多言。”蚩尤一挥手：“你的主意很好，但八族都是本尊的子孙，本尊不能偏私。”顿了顿又道：“能者居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既然要统一，那就让他们去争吧。若修罗赢了，真如你所言是个暴君，那也是天意；若夜叉胜了，证明你朋友实力运气都不差，是天命所归。无论结果如何，本尊都不会偏帮任何一方，但本尊承诺会保护好两个孩子的。”
　　“我也能帮着看顾这对孩子。”重楼向蚩尤半跪下：“请尊上允我权力去处置要伤害这对孩子的人。”
　　“如何处罚，你可有分寸？”蚩尤凝望重楼良久：“希望你不会因私失公，别太出格了。”
　　“是。”重楼起身拜谢。
　　“总之，本尊要这场比试是公平公正的，若发现你们不守规矩偏帮一方，本尊便也会强大对方的力量，以示公允。”蚩尤起身，意味深长地看着重楼和姜云凡。
　　二人一凛，忙拜道：“是。”
　　“嗯，那就这样办吧。”蚩尤步下阶梯到姜云凡面前：“你可还有其他所求？”
　　想到刚刚重楼所提，姜云凡犹豫着是否要向蚩尤大神请求延长妻子的寿命。可是蚩尤大神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再提会不会太过分了？
　　“如何？有或是没有？”蚩尤虽不是很喜欢他的优柔果断，但也希望能帮上自己的后裔。
　　“尊上是你的祖先，在祖先面前有什么不能说的？”重楼也搞不清他到底在顾虑些什么，想要什么提出来不就好了。
　　为了爱妻，姜云凡决定再无礼一次。“是的，我想请大神帮帮我的妻子，让她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哦？你妻子又怎么了？”
　　于是姜云凡把自己与唐雨柔从结识到分离，再到重逢的经历一一道来，末了跪道：“请大神教教我如何能减轻她的痛苦，哪怕要我把心给她，与之同生共死也在所不惜。”
　　“又是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本尊最怕惹这些麻烦了。”蚩尤一手托腮，一手扶着王座坐下思量了一阵。“看在难得见你一次的份上，本尊就帮帮你吧。”说着，举起右手向穹顶一指，一个巨大的黑影带起一阵旋风落在姜云凡身后，满殿火光随风舞动，映在地上就像恶鬼在痛苦挣扎。
　　“这是……”姜云凡大吃一惊，忙转头去看，竟是一只口中衔着绿光明珠的戾枭。
　　“戾枭所衔的聚魂珠是专门收集魂魄的宝物，有时人死了以后或者魔消散后会留下一魂半魄无处可去。它们无依无靠漂浮不定，无所归依，它们会感受到聚魂珠的召唤而来，你收集起来后便能凝聚成新的魂魄，不过这魂魄没有自己的意识，完全受聚魂珠主人的驱使。”见他还是一脸懵懂，蚩尤解释道：“即便复活了，你妻子依然是人类，寿命终了时还是会有鬼差去收魂魄，到时候你只要让聚魂珠中新聚成的魂魄代替她离开便是。”提及自己的法宝，蚩尤十分得意。
　　“可是聚成新的魂魄也并非易事。”重楼抱胸看着聚魂珠：“据我所知，一个傀儡魂魄聚成至少需要一年时间，而吸纳回来的零散魂魄若在此期间不足以聚成一个新魂魄也是白费力气，下次需要再次收集才能聚成新魂魄了。”
　　姜云凡脸上透出惊喜，却很快又因重楼的话而渐渐失色。“那我也无法保存已经存在的零散魂魄么？”
　　“不能，用完了旧的傀儡，你必须在三个月内找到新傀儡所需的魂魄进行聚魂。”蚩尤略略思量：“人界嘛……你到亡魂聚集之地去，但下一次就要换个地方，总留在一处是不够用的。”
　　“谢谢大神，云凡知道了。”姜云凡小心翼翼地把聚魂珠捧在手心。“这个……我能一直用吗？还是说有什么顾忌？”
　　“聚魂珠只能稍稍延长你妻子的寿命，大概也就三次左右吧。”蚩尤遗憾地摇摇头：“再多就不能了，人跟魔始终有别，你也无须过于执着。”
　　“……云凡知道，三次机会……已经很好了。”姜云凡把聚魂珠收起，抱拳拜谢。
　　“难得来一次，本尊再允你一事，说吧。”
　　姜云凡想想：“我想见一见爹。”他的魂灵应该还在这里的。多年不见，不知他有何变化。
　　“好，有仁有义有孝，不愧是我蚩尤族后裔。”蚩尤满意地再次打量了他一番，又吩咐重楼：“你带他去吧，完了直接送出去，不必回头了。”
　　“是。”重楼应下。
　　姜云凡忙跪下：“谢谢大神帮我，云凡……”
　　“去去去，没事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听得我直犯困……”蚩尤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挥挥手：“重楼带他去吧。”
　　“跟我走。”重楼话虽这样说，手却拎着姜云凡的衣领带他飞出了蚩尤陵。

　　重楼提着姜云凡出了蚩尤陵，在黑暗的甬道中一直飞，直到前面出现红光愈发明显。
　　“这里是……”待姜云凡看清，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甬道尽头是个空阔的大洞，底下一片血池红光耀眼，其中有几处高台，几只浑身燃烧这火焰的巨鸟在上方盘旋。在不远处的一个高台，姜云凡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哈哈哈……来呀，尔等岂是我对手！”姜世离大袖一挥，几束紫光如离弦之箭向火鸟而去。火鸟们纷纷闪躲，不料身后紫光依旧如影随形，其中一只很快被追上，哀叫一声便直径掉入血池之中。
　　“修炼血池，令尊及前代蚩尤后裔的灵魂都聚于此处。”重楼言简意赅。
　　姜云凡默默点头，正想上前与爹寒暄几句，一只火鸟发现了新目标，朝他们的方向俯冲过来。
　　重楼冷哼一声，斗篷一晃便显出防护的光球。“来到这，你自己看着办吧。”
　　姜云凡只得迎战火鸟。由于它一直在空中，姜云凡无法直接攻击，只好笨拙地用自己并不在行的水系法术，勉强把它控制在不再对自己发动进攻的程度。姜云凡正欲继续攻击，突然火鸟抽搐了一下，直直掉下血池。
　　“云凡！”姜世离处理了其他火鸟后发现异响，顺手为儿子解决了最后一只火鸟。“你怎么来了？莫非……”再度接近儿子，姜世离有些激动，却也担心他是否已经……
　　“不是的，爹，我只是受人所托来见蚩尤大神。”姜云凡解释让他放心些：“顺便来看看爹。”
　　“唔，顺便？”姜世离佯装生气，随即又哈哈大笑：“罢了，看不见你才是好事，说明你小子还活得好好的嘛。”
　　姜云凡先是一愣，之后也搔搔头笑起来。姜世离瞥了一眼重楼：“要跟我比试吗？”
　　重楼冷哼一声：“本座是奉命带姜云凡前来，你好好跟儿子说话便是，别糟蹋了尊上给你的机会。”
　　姜世离也冷哼一声，转头面向儿子，脸上闪过一丝歉意：“那次蜀山血战之后，你……你可还好？”
　　“爹，我很好。”姜云凡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无需介意往事。“虽然在蜀山守了两百多年，最后雨柔也回到我身边了，我都很好。”
　　“那就好……”姜世离这才释怀，也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回来了就好，成家了？”
　　“这个嘛，唔……是，是啊……”姜云凡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
　　“大好事啊！”姜世离洪亮的笑声回荡在洞穴：“啥时候给我生个孙子啊？”
　　“咳咳，这事不急……”姜云凡干咳几声，忙转了话题：“爹，你在这好吗？”
　　“你觉得我哪里看起来不好了？”姜世离背手踱了几步：“我交友不慎，一错再错才落此下场，比起其他魔族已是万分幸运。云凡，很庆幸你没有走我的老路。”
　　“怎会呢？血手最后还说无论天涯海角都要找到你……”
　　“难为他好情义。可惜我误信谗言，刚愎自用，不仅自身不得善终，还冤枉忠良，连累朋友，害死倩儿……我欠人良多，今生今世难以尽数偿还。”姜世离深深叹气，回头搭上姜云凡的肩膀：“唐姑娘是个好女孩，我欠她一家的，就由你代为偿还了。”
　　“爹……”姜云凡不知如何宽慰他才好。
　　“罢了，去吧。”姜世离背过身子，喃喃道：“但愿不会很快见到你……”
　　“爹！”姜云凡见他不愿再说，只好悻悻拜道：“我走了，你要保重。”
　　“我都到这儿了还保重什么，你们才是，要多加小心。”姜世离没有回头，只是挥手示意：“走吧。”
　　“我带你出去吧。”重楼已有几分不耐，上前再次拎着他的衣领飞出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