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蛮文[神魔之恋]》天山小白兔

109、第 109 章

　　魔翳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假山之后不禁松了口气：“姐姐的一对孩子教养得极好。大殿下是不可多得的可造之材，将来必成大器；二殿下虽年幼却也懂得孝顺姐姐，可知姐姐来日的福气不薄。”
　　提及两位王子，王后一脸幸福：“我倒没盼着他们能成才，只要他们平安健康长大就好。”顿了顿又道：“生在帝王之家，哪能不出色？看着陛下每日为国事如此操劳，我已是心疼万分。若将来溟儿或幽儿也是这般辛苦，我怎能不忧心？”说罢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姐姐到底出身卑微见识浅薄，没有那样伟大的胸襟去顾全夜叉所有的子民，只愿自己的夫君与孩儿一切安好顺遂便足够了。翳儿，你说姐姐是不是太自私，一点王后的气度都没有？”
　　“并非如此。”魔翳平静地看着王后：“姐姐无需妄自菲薄，天下父母都没有不疼爱自己子女的，若只因身为王后便要为子民思虑而刻意疏忽自己的亲生骨肉，岂不太过苛刻了？弟弟认为，姐姐作为王后应该先顾全陛下与两位殿下，如王室不安宁，天下必将动荡，子民的日子不就更加难过了吗？”
　　“你倒会说些巧话来安慰我。”王后微微一笑：“看来这些年你历练不少，见识广了，不然何来安王室而定天下的见解？”
　　“姐姐谬赞，不过些浅见罢了，哪及陛下能考虑周全。”身为平民不能妄论政事，魔翳觉得再以此作话题有些不妥，便同王后说那些列国的趣闻。
　　夕阳西下，一连串孩童的笑声从白玉桥传来。少顷，浑身脏兮兮的小龙幽手握几支颜色各异的鲜花兴冲冲跑进亭阁，后面跟着一脸无奈的龙溟，他的衣裾上也沾了好些泥巴，还有好几个明显的小黑手印。小龙幽直扑王后膝上，抬起沾染了泥土的小脸蛋憨憨地笑着：“母后快看，小幽给母后采了好些漂亮的花花，母后喜欢吗？”
　　“母后看看……呀，花儿真漂亮，还有不同的颜色呢，母后很喜欢。”王后含笑随手接过鲜花让宫人找花瓶插起来，然后拿绢子去擦拭他脸上的污渍。“噗，小脏猫，母后给你擦擦。”
　　魔翳看着这温馨的场面，心底有一种暖暖的力量似乎要涌上来。
　　“咦，这……”王后正给小龙幽整理有些松了的发冠，却意外发现他的发髻后面簪了朵又大又红的牡丹花，衬着他白皙的肤色和漂亮的脸蛋，倒是像个可爱的小姑娘了。看了看故意转移视线的龙溟，又看了看被蒙在鼓里笑得懵懂的小龙幽，王后忍俊不禁。
　　魔翳也是一愣，随即把目光投向龙溟，他饱含笑意的眼神正望向水上的荷苞，俊朗的侧脸隐约看到几分得意之色，还有唇边那微微上翘的弧度。魔翳当下明白了是龙溟的杰作，“哧”一声笑出来，又怕失礼于姐姐连忙忍住了。再看看周围，跟从的宫人侍从们因努力忍笑脸都涨红了。
　　“母后怎么了？”小龙幽以询问的眼神看着王后。
　　“没什么。”王后笑着悄悄取下他后脑勺的大红牡丹，伶俐的宫人在背后悄悄接过，小龙幽浑然不觉。“母后想，要是能生个小公主该有多好，每天给她穿漂亮的衣服，带她去采漂亮的花花……溟儿你说是不？”
　　龙溟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却毫不掩饰眼中的笑意，道：“孩儿当然想有个可爱的妹妹撒撒娇什么的，至于麻烦的爱哭鬼弟弟嘛，一个也就够了。”
　　“哥哥胡说，我哪里爱哭了……”小龙幽不满地冲龙溟嚷嚷，紧握的小拳头也作势要往龙溟腿上打。
　　“想不想要妹妹？”龙溟看也不看，只是懒懒地问道。
　　“唔，妹妹？”小龙幽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歪着头想了想：“好啊，我带妹妹去摘花花，看鱼鱼……”瞥着龙溟露出狡黠的笑：“就不理哥哥了。”
　　“不理就不理，没人吵我练功还求之不得呢！”龙溟满不在乎地双手环胸。
　　“不行！”小龙幽气鼓鼓地指着龙溟道：“小幽可以不理哥哥，可是哥哥不许不跟小幽玩！”
　　“是是是。”龙溟宠溺地笑着摸摸他的头：“你就把我当你寝宫里的布偶吧！”
　　“哥哥是布偶？”小龙幽明亮的双眸尽是疑惑：“可母后给我做的是女娃娃啊，就是说哥哥是小姑娘吗？”
　　“小姑娘……”龙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捏着他的脸：“笨蛋，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的时候就像那个布偶一样把我扔一边了！”
　　“原来哥哥也可以扔的啊？”小龙幽作恍然大悟状，又托腮沉思：“扔哪好呢？”
　　龙溟冷哼一声，一把将他拎起来：“我现在把你扔出去试试不就知道会掉哪里了！”又威胁道：“要是不想被扔出去就向我求饶。”
　　小龙幽在半空中挣扎着，明知身处劣势也不甘示弱：“哥哥是大坏蛋！小幽是夜叉的男子汉，就算摔死也不会向坏蛋求饶的！”
　　“哼，你可想清楚了，被扔出去是很疼的。再给你一次机会，要向我求饶么？”
　　“才不要！哥哥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小龙幽干脆扯开喉咙大喊。
　　“那就把你扔出去咯。”龙溟话落手起，孔武有力的臂膀把小龙幽高高举起：“最后一次机会……”
　　魔翳见他似是动了真气，万一真伤到二殿下就大事不妙了，于是忙上前阻止：“大殿下不可！”

　　王后却微笑着把他按下：“溟儿自有分寸，他们兄弟俩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说完从容不迫地喝了口茶。
　　魔翳看她丝毫不紧张，难道早就料到大殿下必然不会对弟弟动手吗？
　　“不可能！小幽是守卫夜叉的勇士，即便战死也不会向坏蛋求饶！”小龙幽颤抖的话语里明显带着几分怯意，但仍然坚持到底。
　　“好，这是你选的，可怨不得我不给你机会了。”龙溟用力向外一抛，小龙幽吓得闭起眼睛，却咬紧牙关不愿发出一点声音。魔翳有些担心，二殿下定会摔得很惨。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就在小龙幽快要落地时，龙溟抢过侍从手上的棍子，两三步便跨到空地外，长棍一伸，刚好把小龙幽的腰带挂上了。就这样，小龙幽被凌空挂在龙溟的长棍一头，半分都没有伤着。
　　“好！”见二殿下安然无恙，魔翳才暗自松了口气，同时也赞叹大殿下武艺精湛。
　　王后知道魔翳心中所虑，欣然道：“幽儿一直由我带着，难免娇气些，过些日子也得让他跟师父们去学本领了，不让他吃吃苦头怎能好好跟着师父学习？”停了停又颇有些伤感：“若是哪天只剩下他们兄弟俩相依为命，我只望他们不要像你我这般离散。幽儿还小，可溟儿已是个懂事孩子，我只能让他多带着点弟弟，好好维系兄弟间的感情，以后也能守望相助。”
　　“姐姐说得极是。”魔翳点头：“我也会尽我所能帮助姐姐的。”
　　“好。”王后也欣慰道：“若日后我有个万一，你要好好替我照顾他们兄弟俩。”
　　魔翳心中一震，忙道：“姐姐的福气好着呢，怎可胡言乱语。”
　　王后叹道：“世事难料，你是我的亲弟弟，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了，难道你不愿意？”
　　“当然不是。”魔翳还欲说些什么，龙溟已抱了小龙幽进来，兄弟俩似是已经和好了。
　　“母后，小幽肚子饿了……”小龙幽抱着哥哥的脖子可怜巴巴地看着王后。
　　“那便传膳吧。”王后优雅起身，又转向魔翳：“难得来一次，就一起用膳吧。”
　　魔翳耽于身份，自是推脱不已：“不了，我怎能与三位殿下用膳。再说了，陛下……”
　　“父王今日处理政务不得空，传了话让母后先用。”龙溟大概也了解魔翳的顾虑，便大大方方打消他的犹豫。
　　“舅舅……抱抱。”小龙幽在龙溟怀里朝魔翳张开双臂。
　　魔翳有些动容，想伸手却又迟疑。
　　“抱抱就抱抱，他都喊你舅舅了，你就那么吝啬，连抱一下都不愿意？”王后用鼓励的眼神看着魔翳。
　　“哼，谁要抱这小脏猫。”龙溟目光如炬，再度出言相激。
　　“那，那就抱抱吧。”魔翳从龙溟怀里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小龙幽。“哟，二殿下还挺沉的。”
　　“嘻嘻，舅舅抱小幽。”小龙幽满足地笑着，很快又鼓起腮泡子：“小幽肚子咕咕叫了，舅舅抱我去膳厅好不好？小幽请你吃最好吃的点心。”
　　“好。”魔翳无奈笑笑，今天自己尽败在两位殿下手上了。

　　“你就是大殿下的法术师父？”
　　低沉的声调威严无尽，魔翳跪在地上不敢直视，垂头恭恭敬敬答：“是。”
　　一旁垂手而立的龙溟立即抱拳上告：“父王，他是母后的亲弟。”
　　“是吗？抬起头来。”
　　“是。”魔翳战战兢兢抬头，视线顺着紫黑衣袍的一角向上移动，御座上紫发的男子相貌出众，浑身散发着王者气息，精明的双眼炯炯有神看着自己。今日一见，魔翳才知道二位殿下的外貌多是随了他们的父王。
　　“你叫魔翳？”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漫不经心问道。
　　“正是在下。”
　　“你姐姐经常都会提起你，当年没有好好安置你，让你流落在外，是本王这个做姐夫的疏忽了。”王接过侍从手上的杯子，悠然喝了一口茶。
　　“在下惶恐！”魔翳连忙磕头：“是在下任意妄为，辜负了陛下一番盛情。”
　　“其实本王也不是没有想过把你找回来的，可是八国间各有纷争，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战争。本王以为民生计，此事便耽搁下来了。”
　　“陛下福泽夜叉子民，魔翳折服。”魔翳深知此乃实情，陛下如此也是无可厚非，更何况他现在还特意为自己解释，可见王并没有轻视自己。
　　“一个孩子四处游荡，也难为你了。”侍从毕恭毕敬接过杯子，王下了御座扶起魔翳：“都是一家人何必拘礼，既然回来了就留下吧，省得你姐姐挂心。”
　　听得陛下亲自挽留自己，魔翳按捺住心底的激动，应了声“是”。
　　“刚刚检查了大殿下的功课，你教得不错。”王满意地看着龙溟。
　　魔翳忙道：“大殿下天资聪颖，又虚心好学，自然是事半功倍。在下只是略尽绵力而已。”
　　“夜叉尚武，武功虽重要，法术也不能轻视。”王踱了几步：“宫中藏书阁有好些高深法术，仅王族能阅……你既是本王的妻弟，也算是王族了，就许你进入藏书阁学习法术，再教与大殿下。”
　　陛下认同自己是王族？！魔翳心怀感激，下跪谢恩。
　　王回到御座上笑着摇摇头：“都说了一家人不必拘礼，你还是那样客气。”顿了顿又问道：“听说你游历列国，对其他几族的情况颇为熟悉？”
　　“不敢当，只是都住过些日子，对平民境况和习俗有些了解罢了。”
　　“那你说说，与其他几国相比，夜叉如何？”王的语气带着几分骄傲，几分威严。
　　魔翳一凛，这该如何回答？若是说奉承巴结的话能哄陛下高兴，可对子民却是大大不利；若要使子民真正受惠就必须说真话，但陛下极有可能会大发雷霆，甚至迁怒姐姐……
　　见魔翳犹豫不决，而父王已有不耐之色，龙溟忙提醒道：“舅舅实话实说便是，父王广纳忠言，必不会怪罪舅舅的。”
　　“回禀陛下，夜叉好武，在八族里国力也算强盛，却说不上是一枝独秀。”魔翳对上龙溟鼓励的目光，便鼓起勇气将自己的见解娓娓道来：“以夜叉今日实力，除了修罗与罗刹，其他几国倒也不是对手。论兵力，修罗与夜叉不相伯仲，而修罗王以好战著称，更注重兵役和扩张，难保日后没有超越夜叉之势；女主的罗刹国富民强，人口虽不及夜叉多，除去征战的女子，其余的也是擅长经商，有利于国力长盛不衰。”
　　王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盅盖子。龙溟看似在沉思，侍从们也安安分分地一言不发，空气中安静得令人窒息。
　　魔翳头皮发麻，莫非自己说错了什么？可说过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就算王要惩罚自己也无话可说。既然前面的都说了，也不在乎说完后面的部分。“在下认为，修罗虽有意增强兵力，却不闻民众因此怨声载道，大失民心，非长久计也，夜叉亦要以此为鉴，民心所向才是至关重要；至于罗刹，夜叉倒可以纳其所长，与别国通商，也鼓励子民经商，如此一来，夜叉国力亦可长盛不衰了。”
　　“魔翳。”王缓缓起身，声音听不出喜怒。
　　魔翳心中惊惶忙下跪伏头：“在下冒犯，请陛下恕罪！”慌乱中瞥见王已站在跟前。
　　“很好。”王弯身扶起魔翳，赞叹之情表露无遗。“想不到你还有这方面的才能，只当一个法术师父可惜了。”回头看了看龙溟，又道：“许你进入议事厅与其他王族一同商议国事，闲时为大殿下授习法术，如何？”
　　“议、议事？”魔翳受宠若惊，拜道：“在下愚钝，怎可受此天大的恩赐。况且王族中人才济济，在下……”
　　“他们从没离开过夜叉国，只会纸上谈兵，哪及你对其他几国的了解深。”王拍拍魔翳的肩膀：“本王招纳贤德之士，不问出身不问关系，只管是否真正能用，这下你可安心了？夜叉正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可不能让本王失望。”
　　王盛意拳拳，魔翳不由得动容：“在下一定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太好了，母后一定也会很高兴的。”龙溟知道父王处事向来公正严明，不想魔翳竟能得到父王青睐进入议事厅，也为他高兴不已。“父王又多了一位良臣。”
　　王笑着一手揽过儿子：“你是长子，父王的良臣也是你的良臣，他既是你舅舅又是师父，须得用功学习，舅舅必会好好辅助你的。”
　　魔翳听得弦外之音，心中更是感激不尽，想不到地位卑微的自己竟能与王族平起平坐。当然也要感谢陛下的知遇之恩，没有他的授予，自己要获得这样大的权力根本是痴人说梦。看着面前的一对父子，魔翳暗下决心，不论是君臣还是家人，不管未来的路有多艰难，自己永远都不会背弃守护他们一生的誓言。

　　欢声笑语犹言在耳，人事种种面目全非。
　　当日谈笑晏晏的几人，大半已故去，幽儿也算是彻底恨上自己了，最后孑然一身。
　　一只青蛙跃进水里，击碎了美好的灯火盛会。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牵连几株盛放的白莲随波飘散，重现的倒影扭曲难辨，浮荡不定，久久不能平复。
　　魔翳定定看着水面，目光也渐渐变得锐利。此生只有两个愿望，一是不负姐姐所托照顾她的遗孤，二是报答先王的知遇之恩——使夜叉国变得更加强大。龙溟保不住已经是愧对姐姐了，魔翳决定再也不能让龙幽再出半点差错。没有先王的赏识眷顾，他现在便不会拥有仅次于陛下的权力。所以不管前面有什么障碍，自己都会为龙幽一一扫除，让他安然坐上王位，即使他完全不理解自己的作法完全是为了他好，自己也必须义无反顾进行到底。
　　水里倒影的热闹场面依然，寂寥的身影如雾消散，不着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