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鸢》游碧花

55、陆禾出现了

　　再睁开眼，我看到原来的身体已经躺在了床上。

　　谢元璟坐在“我”身边，年轻的帝王此刻龙袍都没有换下，一言不发的坐着。

　　周围黑漆漆的，似乎已经到了晚上，我看到桌子上的莲花糕，他还没动。

　　作为已经变成鬼的我，就算我再怎么想触碰他，也已经触碰不到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靠在谢元璟的背上，轻声说：“谢谢你，让我这辈子过的很幸福。”

　　谢元璟恍惚间好像是被触动，原本一直沉默地他，突然看向了我在的方向，又怔怔的回头继续看着躺在床上的“我”。

　　整整三天，谢元璟都不吃不喝的待在“我”身边。

　　我出去一看，门外的来福也一守就是三天，有太监商议着要和来福一起劝谢元璟出来，可是来福却说：“敢这个时候去叫皇上，我看你们都不要命了，我告诉你们，这一次除非皇上自己出来，否则谁进去都是一个死。”

　　其他太监都吓得退下了。

　　谢元璟罢朝三天后，终于在第三天出来了，他看起来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在紫宸宫这三天，谢元璟只是坐在“我”身边，不说一句话，也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甚至连哭都未曾有过。

　　如果谢元璟哭出来，我倒觉得正常了，应该已经走出来了。

　　可现在谢元璟连哭都没有哭，脸上始终保持一个表情，这个表情说不上来，就好像这世间任何东西都让他提不起兴趣的那种表情。

　　已经是鬼的我在一旁很不放心。

　　谢元璟出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紫宸宫皇后薨逝，宣旨让全国百姓为皇后守孝三个月，这三个月里，朕要亲自为皇后注文悼词。”

　　接下来的三个月，谢元璟都在筹备葬礼，这个葬礼是史无前例的隆重，历代的皇后葬礼的规格都没有我一半的高。

　　作为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我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一国皇帝的这般宠爱。

　　这场盛大的国丧后，谢元璟一如往常上朝下朝，闲时就在养心殿看书。

　　我住的紫宸宫，每日都会有人去打扫，谢元璟说要像我还在世那样，日常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花匠养好的花日日都会送到紫宸宫来，即使紫宸宫的主人已经不在很久了。

　　虽然这么安排，但是谢元璟却再也没去过紫宸宫，他整天都在养心殿，从此他的后宫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

　　我知道，谢元璟还沉浸在回忆里不愿意出来，谁去劝都没用。

　　我终日在紫宸宫游荡，我看见红儿、橙儿和彩月的脸上终日都有着丧不去的哀色，我想去安慰，但作为鬼的我，她们是看不到的。

　　天色突然变暗，一阵大风刮来，这气息不用怀疑，是殷司来了，他已经知道我作为人在人间的寿命已经消耗完了，他这次就是来接我的。

　　果不其然，黑衣，长发，拥有绝美的脸庞的少年模样的殷司再次出现。

　　“让你在这里久等了，鸢玦，这些日子在这里待的可还算开心？”

　　我一脸幽怨地看着殷司，说：“魔王大人，我死的好像有点早，我没看到陆禾的出现。”

　　殷司说：“你的这个身体的原主人的寿命比现在还要短，是我强行续命了几年，现在这个身体撑不住了，你就不得不从身体里出来了。”

　　我问：“那怎么办？”

　　殷司突然正经地说：“是不是只有见到真正的陆禾，你才愿意和我走？”

　　我认真的点头。

　　“真是没办法，我以为你玩够了就会走呢，没想到你还真是执着啊。”

　　殷司看着我，无奈地说。

　　“那你就在这里继续等个二十年，等陆禾的这一世过完了，等陆禾出现为止，我再过二十年再来接你。”

　　听到殷司这么一说，我立即点头，但又把头缩回去，怂怂地说：“那岂不是要魔王大人等我很久……”

　　殷司看我一副可怜样，假意咳了一声，不自在地说：“这有什么，二十年对我来说就是一眨眼的事，你就在这里等吧，我到时候再来接你。”

　　一想到最后我会和殷司一起去魔界，魔界什么样我都还不知道，我又问：“魔界环境怎么样，会不会像地狱那样暗无边际？”

　　殷司明显愣了一下，说：“你怕暗吗？”

　　我说：“我只是不太喜欢没有光的地方。”

　　殷司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一个笑容说：“你放心，不会很暗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说完，殷司摸了摸我的头，让我在这里好好保重。

　　我目送着殷司离开，发觉其实殷司对我真的很纵容了，他好像从来没有强迫过我什么。

　　之后，我就在这里等，从春天等到夏天，等了一年又一年，看着谢元璟在我的眼里慢慢变老。

　　二十年的时间里，谢元璟从来没有离开过皇宫，国家一切大小事务都是在皇宫里完成的。

　　我就这样看着英姿卓越的少年皇帝变成了一个消沉的中年皇帝。

　　我送给谢元璟的荷包，他一带就是二十年，最后一盘莲花糕他一直存放在养心殿里，所有关于我的东西，他虽然不愿意去触碰，可一直都保存的很好。

　　我发现我们对待感情的方式是一样的，越是在乎的东西，越不愿意去触碰，怕美好回忆来袭，对比突然清醒的现在，伤肺入腑，痛不欲生。

　　终于，谢元璟的人生也将走到尽头，他躺在龙床上，没有任何一句临终遗言，像是知道自己会有那么一天，看起来对这个人间已经没有了丝毫地眷念。

　　在众人的哭声中，谢元璟缓缓合上眼睛，他的面容极其安详，看不出任何悲喜。

　　谢元璟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我甚至还能记起我们第一次在池塘旁边相遇的情景，还有他冷漠的让我跳湖的情景，往日的一幕幕又重新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我不禁落下泪来，那种眼看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感觉又回来了。

　　突然宫殿里折射出一道金光，周围的人都被这金光所眩晕，纷纷倒地。

　　我的头也非常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我的脑子里抽出来一般，但这种痛感只在一瞬间就消失了。

　　在我缓和之余，真正的陆禾出现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