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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访丞相祖孙一逢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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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熟悉的样子,红木回廊,缠绵古香,富贵牡丹。
“小友是从何处来啊?”老管家有意无意地问着。
“南竹。”
“啊,南竹地处商道枢纽,确实是好地方啊。”老人笑得很祥和。
“正是,此番前来,给虞大人带来了蚕冰丝绸,作为赠礼。”
“小友这般客气。”老管家接过,暗自揣摩着,字迹是不错的,虞大人何时邀了人呢?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人与那位大人的相像。
“今日卯七是客,自然不能空手前来。”卯七只淡淡说着。
卯七随老管家进入厅堂,被引入一座园内。这园内牡丹正开得盛,一片蝶虫飞舞,其中正有一亭。卯七立在庭前,老管家前去告知。
老管家来到亭前,将请帖呈上,“大人的客人到了。老奴先告退了。”
“客人?”看那人虽身形削瘦,却仍健朗,静立牡丹花中,正合“花中丞相”之名。虞胥出生牡丹徽虞家,饱读诗书,尤喜爱牡丹,曾写下一篇《牡丹赋》。因他年少时,便负盛名,立志当宰相。少年翩翩,静立花中,有人以花名戏称他为“花中丞相”。待实现少年时的鸿鹄之志,他的《牡丹赋》天下闻名,这“花中丞相”之名更是传开了。
“花中丞相好雅兴啊!”虞胥听此一声,不由得疑惑,这样登门拜访的年轻人有不少,求官达志,不曾有这样张狂的。再张狂,也不会在花中丞相面前放肆,竟模仿他的字迹写了一纸请帖。字,倒是好得很。“年轻人?你是谁家的孩子?怎这般……”他正想以一副长辈的姿态去好好教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可当他看到那张脸,吃了一惊,“淡……淡水?”
这年轻人像极了他的学生以及女婿柳子君,可他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淡水生前亦是年岁不小的模样。眼前这人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他。可这样一眼看见便有的亲近感,真叫人……
“年轻人,你让我想起来一个人。不知你是谁家的公子啊?”
“我乃卯七,是南竹的商人,今日新迁金陵。昨日虞大人送请帖,今日卯七便来赴宴。”卯七行礼作揖,甚是有礼。
“什么嘛?原来你也是知礼的。”虞胥啧啧,只觉奇妙。这人与子君如此相似,请帖又存疑,是什么缘分?
“虞大人相邀,我怎敢不知礼。”
“倒也好,倒也好。你有何事,只管敞开了说罢。”
“是,虞大人。”卯七掏出图纸,“虞大人名下有一处房产,不知虞大人是否愿意再让给我。”
卯七点一点图纸上的红圈。
“好,此事需要详谈。不如你同我进屋说道说道。”二人进了屋,倒是虞胥迫不及待。
“今日刚迁入金陵?”
“正是。”卯七端坐一旁,任凭虞胥打量。
“我观你举止端正,不似商人,倒有几分书生气。就像我刚才说的,你像我的一位故人。”
“这人竟惹得大人这般看得起我这末流商贾,把我看为读书人。”
“此言差矣。当下,我大夏朝君主圣明,劝桑农,以农业为国家头等大事,立国之本。可老夫有一愚见,三百六十行,商者自有一番用途。恰如市者,正是商贾之事。农者,关乎国之富,兵之强也。商者不亦如此?”
“大人有一番高明见解。”卯七赞道。
“不敢当,”虞胥问道:“对了,你就不好奇那人是谁吗?我好奇,你是否与他有渊源。”
“大人说的可是您的女婿柳子君?”
“你如何知道?我说的正是他。”虞胥笑了出来,“我的这位学生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立志经世致用,再难寻得。”
卯七不语,点了点头,“看得出大人很是中意这位徽州才子。”
“你、你如何知道?”虞胥不仅错愕,这卯七最多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南竹商人,住在子君的旧居,纵然能识得子君,怎么能知道他的出身呢?长得又像极了子君,难不成?!
虞胥静了半响,“仲甫,是你吗?”
“外祖父,好久不见。”卯七应道,嘴角带着浅浅笑意“一切安好。”
“天赐恩德啊!”虞胥叹道,眼泪簌簌流下,“你还活在这世上。伯甫死无全尸,你姐姐如是饮鸩逝去,唯独你还在世上。”
即便贵如花中丞相也会落泪,只得拿衣角拭去。
“再想我的得意弟子和女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本该幸福,奈何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并非是为保全自身而不顾你们的人啊。你母亲因我是丞相,躲过一难,但终是郁郁而终。这一生啊,须臾片刻,就只留我一个老头子在世上孤苦无依。”回忆起来当年,虞胥的目光慢慢就黯淡了,可看见卯七,却又透出温和的光,“想当初,你的字还是我教的。看如今你这请帖上的字,甚好。”这生性通透明白的老头子笑了,安坐屋中,拾起一团花糕。
“我并非是以柳仲甫的身份来的,而是商人卯七。”
“唉,你出资买柳宅时,我本不知是你,单看你这‘卯’字觉得亲切,也想慢慢放下,这倒是巧了。那闹市的屋,你拿去吧。”老头子似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你此番前来,可是有事?”
“当年之事,外祖父是知情。我来金陵,有意洗除冤屈,为的正是平冤。”
虞胥的心猛然一紧,望着孙儿眼中的坚毅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卯儿,你看我贵为丞相,权力甚重;你看我桃李芬芳,门客甚多;你看世人敬我尊我,称我一声“花中丞相”,可我却难以办成此事。”虞胥一脸无奈,心中更是,“须臾数载,我只是一个孤寡老人。如今,能做的只有护你一生无忧了啊。”
“我心意已决,不会牵连您。您大可放心安养。”
“卯儿,你若有所需求,便来找我。”虞胥浅浅皱着眉,只将心事藏在眉头。他是世人眼中德高望重的丞相,亦是孑然一身的老人。但卯七还在,他或许还能有些盼头,以此慰藉余生。
卯七没留太久,虞胥与他一同,“阿田,你替我将公子送至门前吧。”卯七同虞大人告别,便随管家走过红木回廊。
“公子,京城的人说您的新居是阴宅,其实啊,并不是,只是那苑甚好,大人有意留着,便传言风水不好。”管家深深看这公子,委婉道来,他深深知道,虞大人放不下当年啊。
“田老,我明了这些事的。”
卯七离开了虞府,伴着那些仍在等候的人惊羡的目光,竟有田老相送。坐马车回去的路上,猫儿只觉得卯七有心事。
只听卯七说“猫儿,有些事情我放不下啊”,猫儿牵着他的手问道着,“是什么样的事?”
“我说说而已,以后你也会知道的……”卯七倚在榻上,似是有些倦了。
猫儿却暗想,到底是什么事,竟不告诉我。
在那虞府,一主一仆窃窃交谈着。
“阿田,我有生之年有幸啊。”
“可是那位公子?”
“是啊,你倒是知道。”
“那公子生得不凡,我瞧出了。”
主仆不由相视一笑,心意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