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界》才蔚莱

4、第3章 不息之壤（上）

　　落星曳乱吃零食的恶习害得午饭时间无限延长，等天曦沉收拾完毕，已经余晖西下，日头渐沉，该吃晚饭了！
　　天曦沉看见落星曳那副恹恹的样子，八成还没消化呢，正好少做一顿饭，这都多少年没做过饭了，忙活了半天，臭小子就只戳戳筷子，那就饿他两顿好了！
　　正想着，手机叫了起来，电话那头助理的声音好像已经着火冒烟：“天总，怎么办，他们真的强制封厂了，我实在拦不住啊，他们真的是五小时都等不了！天总，我们要不要找找外援，跟市里联系一下，不行省里，你不是有个同学……”
　　“好了，让他们封吧，天希生物科技是独立法人，董事会后就进行破产清算。”天曦沉头疾隐约又要开始发作，“还有，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天希生物科技的总经理，后续工作你负责交接好，就这样！”
　　“嘟嘟嘟嘟……”电话那头，林晟拿着手机有点懵圈，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遇到个这么坑下属的老板，这个烂摊子自己可怎么收拾啊！
　　落星曳是有点积食，蹙眉揉了揉浑圆的肚子，突然有种身怀六甲的感觉。天曦沉本想拉他沿湖跑一圈消消食，可惜他低估了落星曳看似单薄的身躯所隐藏的真实重力，不论生拉、硬拽、死扛，落星曳自是巍然不动，天曦沉累出了一身汗，倒是消了不少食，居然还有点饿了。
　　“别忙活了，”落星曳懒洋洋地扭了扭腰肢，还有些讨好地蹭了蹭天曦沉，“老天，我们聊聊吧！”
　　天曦沉心头一紧，没有接话，静等落星曳的下文。
　　落星曳也不想陷入沉重话题，小心翼翼地避开不愉快的记忆，只道：“天叔笔记里究竟说了什么？”
　　天曦沉撇了他一眼，道：“你是想问我为何要那么多的DNA？”
　　“你也是学生命科学的，应该知道，人体中只有不到2％的DNA编码蛋白质，而其余98％的DNA序列都被归为'垃圾DNA'，因为那些所谓的专家，认为这些非蛋白质编码都是乱码，毫无意义。”
　　落星曳勉强点点头，强忍住打哈欠的冲动，要不是天曦沉填报志愿只考虑生命科学专业出类拔萃的高校，自己又实在不想跟他分开，被迫也去报考了那么无聊的专业。遥想小学时为了跟他同级同班同桌，自己拼命拿到了跳级的资格，结果天曦沉也跳级了，气的自己一天都没有理他，后来天曦沉堵了校长家一个星期的门，表示自己跳级太仓促，学习跟不上，期中考试又挂了六门红灯，校方终于忍无可忍才让他留级回去，此事才算了结！
　　天曦沉瞪了落星曳一眼，这小子看书就打瞌睡，大学时要么旷课瞎游要么上课梦游，要不是自己深得各科老师宠爱，任了多科课代表，比较了解老师偏好，能精准给落星曳圈题，或者趁帮老师印刷考卷的机会，给落星曳漏题，否则这小子一定门门挂科，成为学校不堪回首的耻辱！
　　这对天星组合，当年在学校非常惹眼，天曦沉是数一数二的学霸，外形又很出众，学生时代的他斯文儒雅、谦恭有礼，完全不像后来那么锋芒毕露、尖锐狠厉，所以颇受学姐学妹们的青睐。而落星曳清新俊逸、丰神明朗，一对梨涡浅笑、靥辅承权，整个人青春洋溢、阳光明媚，自然是学姐学妹喜欢的款型。魅力非凡的天星组合，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地腻歪到了大三，若不是金风卿的再次出现，恐怕全校师生都要怀疑这两人是否还有正常的取向！
　　想到以前，天曦沉心头一暖，不易察觉地咧了咧嘴，落星曳也存了同等心思，两人四目凝对、相视一笑，仿佛都听到了心里那道冰慢慢融化的声音。消除了隔阂，这下真的可以无遮无拦、敞开心扉地说说话了。
　　“我父亲……”天曦沉默默叹了口气，很不愿意说这两个字，“他的笔记里记录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肯定失落很久了，不然你不会不知道，其他神……其他人肯定也不知道，不知道他是怎么查到的！”
　　“自人类文明启蒙以来，人类就想出了很多记事的方法，远古壁画、结绳记事、诗歌传唱；文字出现后，便用竹简锦帛、羊皮纸笺；数字信息出现后，又有硬盘、光盘、u盘等移动存储介质，”天曦沉回了回神，继续说道，“但是这些的保存期限又有多久呢？人类历史数百万年，有记录的不过万年，很多文明和秘辛就掩埋在了沧海桑田中。”
　　落星曳心思剔透，一下了然，远古众神开天辟地，造人创世以来，若是有必须传承的上古秘密，当然是刻录在人类的基因中最为妥帖，人类代代繁衍，只要人类不灭，这段记录便能永世传承下去，而且记录手段非常隐秘，很难被发现和破译。
　　果然，只听天曦沉继续说道：“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不断交叉繁衍，自然无法避免因基因突变而导致垃圾基因越来越多，但还是有80％的基因组是可以执行记录特征的。DNA是生物独特的“写作风格”，把这些遗传字码提取出来进行破译，重新排列组合并翻译成我们的语言，就可以阅读上古留给我们的信息！如果他的笔记记录没错的话，应该就能解读出晶界以及晶界背后那个终极世界的秘密！”
　　落星曳很是震惊，也有些不可思议：“采集DNA的方法有很多，你就算开个血站也好啊，再不济开个理发店也行啊，你怎么用这么危险的办法，不仅仅是危险，简直就是疯狂！你当时非要学生命科学，难道就是为了弄出那些霾蛊？你能控制住那些恐怖又恶心的老虫子吗？那也是天叔教你的？”
　　霾蛊？天曦沉一阵腹诽，它们可不叫这么low的名字，它们叫疫羽豸。说我不能控制，这个世界上我可是最了解它们的人了，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是我和师傅培育出了它们，它们确实非常危险和恐怖，它们是真正的蛊，也是瘟疫之源，利用体小能破壁的特性，直接破坏核酸分子，可让人极其痛苦而死，若用于战争，那威力堪比核弹，轻松屠尽一城，瞬间让敌人一泄千里、溃不成军，只可惜这玩意并不认主，战场上不会识别敌军我军友军以及黎民百姓，而且它无孔不入，又没有天敌，任何盔甲衣胄皆不管用，而且还极具传染性，任何被感染的生物都会变成活体花粉、行走的播种机，其每一个毛孔、每一丝气息都是毒源，皆能传播，并且它们深谙韬光养晦之道，能就近寻找载体暂时蛰伏，等有宿主经过就立马悄无声息地侵入，总之神不知鬼不觉，非常骇人，仿佛被瞄上一眼都能传染，堪称修罗噩梦。当年苍梧州与枭阳国开战，师傅不想生灵涂炭，没有使用这个强大的生化武器，导致最终含恨灭国。师傅死后，这世上就只有自己一人知道疫羽豸的存在，天熠又怎么可能知晓！
　　天曦沉摇摇头：“我有分寸，若是它们的祖先，可堪称世界上最厉害的生化武器，自然危险，可是我们现在复制的这批，最多只能当个采集工，用它们提取出来的DNA，非常纯净和完整，可以帮助我们积累大量的样本数据，有利于后期重组及破译！花重县，是我寻找了很久才选定的地方，那里非常偏僻，人员单纯，他们自称是蚩尤的后代，血统纯正，最主要的是，那个地方靠近上古人神大战的古战场，还能发现很多意外惊喜！”
　　落星曳有点好奇，但并未追问所谓的意外惊喜是什么，天曦沉想说自然会告诉他。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流光溢彩的物件：“老天，给你看看这个。”
　　只见这个物件，紫金的卦形基座上镶嵌了一颗六芒星状的雷米石，皇蓝的色彩深浅层出、迷离渐变，里面星星点点泛射出沙金般的光泽，如浩瀚星海，星云流转，绚丽璀璨。
　　天曦沉自然认得这是落氏的星戟，只是六芒星的中心多了一颗晶莹紫艳的宝石，一抹清澈澄净的烟紫钴蓝，生出缕缕氤氲紫气，浓郁朦胧，仿佛置身清都紫微，一片紫陌千华，如梦似幻。
　　天曦沉揶揄道：“这是什么，好骚气，看着倒是更像所罗门封印了，不知是封印了哪家的小狐狸？”
　　落星曳嬉笑道：“小狐狸没有，老狐狸倒有一只，就坐在我旁边！这里面是封印了东西，但封印的不是一只狐狸，而是一个世界！”
　　天曦沉有点讶异，没想到晶界居然是这个样子，他拿过来360度研究了一会儿，问道：“封印的是？”
　　落星曳奚落道：“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应该知道啊，受了神咒的苍梧州，不息之壤！”
　　天曦沉疑惑道：“你怎么找到它的？”
　　落星曳笑道：“这个以后慢慢告诉你，总之，踏破铁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晶界里无岁月，按地球上的时间来算，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成为了不息之壤的主人！现在的不息之壤，跟开始看到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老天，你是不知道，我肯定是点儿背，遭遇到了一个最无聊的晶界，差点没把我给闷死在里面，幸好现在它是我的了，已经被我这双上帝之手改造得丰富多彩，感觉我就是个最伟大的剧作家，堪比莎士比亚，对，以后请叫我落氏比亚！”
　　天曦沉一阵无语，白眼旁观落星曳自娱自嗨，好在落星曳自吹自擂一阵后也有些意兴阑珊，又重新转入正题：“老天，带你去看看不息之壤吧，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不用去养那些老虫子了！”
　　不息之壤，遭受诅咒而被封印进一颗晶界里的苍梧州，现在成为了落氏比亚小剧场。天曦沉自然想去看看，这个让落星曳消失了五年的地方，这五年，他是怎么过来的，过得还好吗，处境是不是非常艰难？
　　天曦沉低声问道：“危险吗？”
　　落星曳一脸心有余悸：“危不危险的不好说，不过我觉得比危险更可怕的，就是太了无生趣。那些日子，比被关在小黑屋里还要难熬，心智脆弱点的，肯定会被逼疯，得亏是我！”
　　天曦沉摇了摇头，不用看天熠的笔记，他也很清楚晶界里的世界绝非善地。
　　话说上古时期，人神共处，人族生息繁衍、逐渐繁盛，神族寿数虽长，却并非不死不灭，而且繁衍能力太弱，千年才孕育一脉，故神族逐渐凋零，后来人间日益繁华，神族便退入神域，还人间于人族，但并未断绝与人界的往来。
　　四大神洲，是神族设置在人界的四方联络站，位于须弥山四方咸海之中，代表人间四个天下，表法十法界中人道众生，日月星曜四象之神作为神使驻守四洲。多年后，四洲与中土九黎羁绊愈深，日渐沉沦堕落，慢慢脱离神界掌控。神族虽然不满，但还能勉强维持相安无事的表象，可是不久，人神两族却突然开战于涿鹿郊野，战神蚩尤率部与炎黄大军混战数载，战况极其惨烈，神族异能强大，但战亡即损，难以增补，人类修士虽力有不逮，但人类繁衍迅速，如蝗虫般前仆后继，双方各有长短、力工悉敌，战争旷日持久，一度陷入胶着状态，直到一个叫风后的神秘人物加入，战况才急剧逆转。神族原本已处于优势，最后却意外惨败，蚩尤被车裂分葬于四洲，神皇震怒，不惜以己之神体为牲、神魂为祭，以蚩尤四洲残肢为咒印，以四洲罪恶毒根为咒引，下了神咒封印四洲。神皇化于天地，四洲也消失于晶界，原本的人间乐土沦为无间地狱。
　　这个故事并不是什么秘密，虽然疑惑重重，但所有人都不得不按照既定的命运轨迹走下去。天曦沉忍不住轻轻握住了落星曳的手，仿佛想借此感同身受，也愧疚自己在他最危难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尽然缺席了，没有陪他一起度过。
　　落星曳轻轻拍了拍天曦沉的手背，以示宽慰，他想告诉老天，真的不用愧疚，他不欠自己什么，这万年百世，他做的够多了，反而是自己，一直在无知无觉地索取，该愧疚的是自己。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却无法说出口，有些事真捅破了，也许并不明智，便故作轻松地继续刚才的话题：“老天，带你去我的落氏比亚基地看看，你吱一声啊！”
　　天曦沉无奈：“吱！”
　　落星曳哈哈一笑，将星戟平放在掌中，嘴里喃喃自语了几句，六芒星中心那颗紫晶瞬间变大，把星戟包裹在了里面，星戟像一扇风车，缓缓旋转起来，速度逐渐加快，最后迅至疯狂，只能勉强可见一道魅蓝的弧形幻影。天曦沉发现身边环境出现异样，两个强大能量场的叠加，引起气流剧烈涌动，空间开始扭曲变形，一道漩涡瞬间打开，巨大的吸力把两人吞了进去。
　　天曦沉措不及防，不免慌乱，下意识地伸手去拉落星曳，落星曳倒是镇定，抬手一把拽住了他，此时裹挟在全身四周的外力突然消失，两人落到了一片松软的地上。
　　天曦沉闻到一阵异香，抬眼看去，不禁有些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