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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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蓝色月轮夹杂着电光在空中惊鸿一现，刺破了南荒的黑夜。
随着一声惊恐而声量巨大的哀鸣声，细小的孽火在空中被璇玑斩开的断口处蔓延开来，很快将“烛九阴”整个包裹住。
巨大的躯体像是什么易燃的木柴呆立在原地，只能发出一声一声凄厉的哀鸣。
随着孽火的毕毕剥剥声，“烛九阴”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而就在它倒在这被腾蛇的神火烧灼过的焦黑土地上的一瞬间，孽火犹如流水一般在沾染到的土地上蔓延开一层看起来毛茸茸的橘色火焰。
它们如同流水一般很快将整个蚩灵山的土地都覆盖住。
土地、流水、枯焦的树桩还有无人知晓之处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件器皿都被这丹橘色的火焰一一舔舐过去。
楚影红等还在抵挡那些悍不畏死、无血无痛骸骨的修士惊讶地看到看着自己面前的骸骨上迅速窜上的火焰。
“啊！你们看地上！怎么有火烧过来？！”
本就如惊弓之鸟的修士中爆发出一阵阵骚乱，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这火焰根本没有伤害他们而是直接奔着那些骸骨而去。
随着第一声兵器脱手的声音出现，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在楚影红他们的戒备眼神之中，那些骸骨手中的兵器纷纷脱手。
他们安静地矗立在原地，头颅却转向天上，空洞的眼眶看着天空也看着半空中一动不动的褚璇玑，然后化作最普通的枯骨朽作灰粉回归大地。
楚影红的肩膀呼得一松，她看向遥远的天边，看着凌空而立的褚璇玑，心中终于安定下来。
夜尽天明。
一切都结束了。
腾蛇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眯着眼看着半空中的褚璇玑，感觉不太对劲。
“褚璇玑？”
璇玑毫无反应。
腾蛇眼神一下子变得凶狠起来：“褚璇玑？！”
空中的璇玑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耳边混杂的嗡鸣让她无法分辨外界的状况，但是刚才她仿佛听到了腾蛇着急的叫喊声。
璇玑垂下头定定地看向印象中腾蛇所在的方向，失焦的目光落在地上一点。
因为将自己的身体透支过度带来的副作用在她力竭之后便开始了，肌体的酸痛璇玑感受不到，但是眼前无边的黑暗和一声大过一声的心跳声却一遍遍提醒着璇玑——她已经是强弩之末。
璇玑茫然地感知着四周，然而她现在却像是回到了幼时六识皆失的时候，身体周围像是裹上了无比深厚的壳，隔绝了璇玑与世界间所有的联系。
微微灵敏些的嗅觉还在工作。
璇玑喘了一口气，鼻尖便萦绕着从肺腑之间压榨出来的，带着无尽的血腥气的空气。
随着这一点感觉的复苏，璇玑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沉甸甸的铁砂，蹂躏着她的肺脏。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璇玑活动着自己的脖颈，似是想要贴近腾蛇听听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璇玑张了张口。
心中满是担忧和疑问。
是她还没有杀死“烛九阴”吗？
是“烛九阴”再攻击腾蛇吗？
是出现了更加强大的敌人吗？
璇玑握着定坤的手指僵硬地弹动了一下。
要动起来，到腾蛇身边去，要斩断所有悲哀丑陋的命运。
然而比她僵硬躯体动作更快的是从璇玑身上争先恐后涌出的鲜血，它们来自被过分强大的战神之力撑裂的皮肤和筋脉。
鲜血爬满了璇玑的衣裳，从定坤的剑身上蜿蜒流过，从天上如雨滴般滴落下来——璇玑毫无所觉。
她只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是有人受伤了吗？
是谁在伤害我的朋友和亲人？！
腾蛇呆楞地看着如血人一般的璇玑，嘴里喃喃：“臭小娘？”
“你！你不要动！本神君这就去接你！”
腾蛇火急火燎地抹了一把同样在淌血的嘴角，脚在地上一蹬，伸手去接璇玑。
然而璇玑却只能模糊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接近。
是敌人吗？
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好烦恼。
璇玑戒备地想着，她僵硬地驱使着自己的身体，将定坤横在身前，露出衣袖之下龟裂的皮肤筋脉。
腾蛇心疼地看着璇玑这幅模样，吸了吸鼻子，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嘶～臭小娘！你敢打老子试试……醒醒，是本神君！”
“已经结束了，褚璇玑，一切都结束了。”
鼻尖飘过一缕淡淡的草木味道，璇玑轻轻地嗅了嗅。
好熟悉……
耳边好像有谁在唠唠叨叨……
是腾蛇吗？
璇玑的肌体慢慢松弛下来，从身体内部涌出的疲倦像是海啸一样击垮了璇玑的心理防线。
她本来提起的剑尖缓缓地落到了身边，挨着被尘土沾染得乱七八糟的裙摆。
然而就在腾蛇有些手足无措地想是该横抱还是肩扛才能让臭小娘舒服些的时候，远天有一群修士御剑而来。
腾蛇警惕地绷紧了身体，将褚璇玑拦在身后。
“来者何人？！”
璇玑感觉到了腾蛇紧绷的身体，她茫然地抬起眼睛，目光落在前方的虚空中。
“昊辰……师兄……”
“爹……爹……”
璇玑闻到了早于那些修士来到她身边的风的味道，嘶哑的嗓音缓慢地吐出一个一个的字音。
璇玑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从高空坠落。
无知无觉如一片飘零的秋叶。
不远处的昊辰瞳仁一缩，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御剑的速度，在腾蛇反应过来之前将璇玑抱在了怀中。
璇玑的手指微微蜷缩着抓住昊辰淡灰色的衣襟：“昊辰师兄……我做到了……”
而后璇玑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昊辰看着怀中伤痕累累的璇玑，眉头无意识地拧成死结，他赶紧拿出自己身上带着的疗伤药丸给璇玑服用。
而就在这般时候腾蛇也落到了地面：“你谁啊！干什么碰臭小娘？！”
昊辰皱着眉，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腾蛇，简直要怒火攻心，若非还记着自己现在的凡人身份，昊辰恨不得罚这不着调的东西再禁足五百年！
腾蛇感到鳞片莫名一炸，在这冷面黑脸的凡人的注视下竟诡异地有些心慌气短起来：“怎、怎么？！”
昊辰刚欲说话，褚磊与大宫主、禹司凤一行已然落到了地上。
蚩灵山遍地焦土的现状令众人不由得暗暗四处打量。
褚磊则是管不了这么多，他一落地便扑到了璇玑身边，他看着体无完肤的褚璇玑，眼圈瞬时便红了个彻底。
然而他到底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便看向了腾蛇。
“这位……少侠，敢问尊名？”
有了褚磊在前面应付，昊辰便收回了自己审视的目光。
腾蛇脱离了昊辰的凝视，心里毛毛的感觉终于消退，他嘀咕了两句，才看向眼前这个修士。
好弱，真没劲。
腾蛇想着，翻了个白眼：“老子不是什么少侠，我乃是天界的腾蛇神君，你们能不能别这么多废话！臭小娘就要死了！你们能不能先救人啊！”
昊辰沉声道：“方才我已经给璇玑服用了玉华九转丹，璇玑师妹的情况已然稳定住了。”
不远处的楚影红也上前来帮助稳定璇玑的伤势，剩下的弟子松懈下来，互相搀扶着站在焦黑的土地上，一脸劫后余生的笑容。
昊辰的目光微微垂着，落在璇玑的脸上，眼角的余光却看着离泽宫方向，从刚才开始离泽宫的人就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呵呵，看来这南荒也不过尔尔，”离泽宫的宫主不屑地哼笑了一声，“天界神君之力果然强悍。”
昊辰眼睫一颤，对离泽宫宫主的言语并无什么反应，这一路上昊辰已然将离泽宫来人的性格摸得七七八八。
何况只是言语不中听罢了，而且璇玑此刻并不适宜暴露在旁人眼目之中。
昊辰摸了摸璇玑的头发，冷声道：“想来这南荒之中亦有离泽宫弟子陷落，大宫主还是多关心自己的好。”
腾蛇更是心直口快，他嗤笑一声，翘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嘶——老子一向恩怨分明，是老子的功本神君绝不肯让，但不是老子的功劳，老子也不会冒认。”
“虽然本神君确实放了把火，但是要说救所有人的命，那是臭小娘的功劳，那个什么‘烛九阴’古怪的很，老子被克制得厉害，是臭小娘觉醒了战神之力拼着玉石俱焚才救下这些人，你个凡人修士在这儿站着说话不腰疼，怎么，你想跟老子比划比划？”
离泽宫的宫主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此地不宜久留，昊辰，你先带着璇玑和剩余的弟子们到南荒之外去。”
“我等将这蚩灵山再仔细清理一番，三日后我们在南荒二百里处的琢玉镇会合。”
褚磊打量着眼前光秃秃的焦山：“离泽宫诸位意下如何？”
大宫主冷哼一声：“单是少阳高足一人未免显得我离泽宫人不尽地主之谊，这南荒之中到底还算是我离泽宫应当照拂之地，禹司凤，你随昊辰等人去，好好照料你这位舍生忘死的师妹。”
褚磊等人这才注意到离泽宫宫主身上一个带着面具风姿俊秀的少年。
只见他一身松青色衣衫，面上扣着与离泽宫中人别无二致的面具，唯有露出来的薄唇淡红，皮肤如玉，别是少年意气。
“是，禹司凤，遵命。”
禹司凤拱手称是，目光不着痕迹地在血迹斑斑有些狼狈的璇玑身上掠过，才看向昊辰。
他朝着昊辰微微点头，做了一个引路的手势：“师兄，请。”
昊辰略一点头，抱着怀中昏睡的璇玑跟上了前方的禹司凤，腾蛇舒展了一下筋骨甩着袖子从离泽宫宫主身前走过：“嘶！哼！”
褚磊目送着昊辰带着璇玑御剑飞远，这才跟离泽宫宫主打着官腔开始清剿剩下的巫族。
在远处的山谷之中，罗歇感受着自己血脉之中淡淡的疼痛感，忽然出口近乎叹息：“经此一役，巫族，便永远消失在这天地间。”
“腾蛇欠我一命，我还他一劫，巫族欠腾蛇一族之命，如今巫族用举族之命来还。”
“我欠你的情债，蔺襄，如今我还你自由。”
再不会有人妄想复活烛九阴、冲击昆仑，蔺襄再不必被天地律法禁锢在昆仑山上做什么山君。
蔺襄感觉到罗歇话音中淡淡的疏离，他低声道：“可我更愿意与你麻缠不清，这样我还能骗我自己你我之间还有一丝可能。”
“在你选择以身镇压烛九阴头颅之时，你我便已经注定殊途，蔺襄，你该放下了。”
“那你为何还要回来？”蔺襄气息不稳地问道，“你便是骗骗我也好，我当初是真的不知，烛九阴是你双生兄长！若我知晓，我！”我不会那般镇定地将烛九阴的头颅作为本体的养料。
“你还是会去，”罗歇的声音渐渐变轻，“蔺襄，天道律法之下，你别无选择。”
“蔺襄，我们就这般……算了罢。”
“不论你是想要告发我也好，或者其他的，随你去。”
蔺襄站起身，失魂落魄道：“你的心意我知了，我本是想杀光巫族斩断他们与你之间粘连的因果，但你想自己了结，我便想着这样也好。”
“我永远无法勉强自己相信，我自己甘心与你就这般算了。”
“但若你想要的是这些，我……”
“鸢陶，我此生不踏出昆仑一步，如此你我便可不相见。”
“我此生不再听调令，如此你我便可不为敌。”
蔺襄垂下眉眼，一滴泪无声无息地落在他的指尖，绽出一朵幽蓝色的心灯。
“我走了，鸢陶，愿你万事皆安，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