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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赤血木生死相随 ...

  •   次日清晨,天还蒙蒙亮,间或飘着黎明之际的雪花,落在我们的衣襟上,迅速化开,好似晨露一般,不一会儿我们那厚厚的外套就已印上了斑斑点点的水渍。不过,我们谁也无心去掸落衣服上的雪花或水珠,喝完了荷露与张菁为我们煲的腊八粥,便要准备启程了。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七月底八月初的时节,正值夏末秋初,天干物燥,可这昆仑雪山终年严寒,没有一日不是冬季,在这夏秋之际喝着不符合节气的腊八粥,还真有点让人不习惯。奈何雪山上实在太冷,我们也顾不得什么时节了,都咕隆咕隆把自己碗里的粥喝了个精光,希望能多积蓄一些热量,也多储存一些体力。
      张菁往江瑕的包袱里又多装了一袋干粮,然后转身把包袱拧紧递给江瑕,道:
      “小虾,路上注意安全。”
      江瑕点点头,接过包袱,然后朝燕南天、江小鱼、张菁,以及荷露作揖告辞。荷露走上前一步,握住了江瑕的手,盈盈眼眶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柔声道:
      “瑕儿,云儿……就拜托你了。”
      江瑕看着荷露那双柔情款款的眸子,满怀着对自己的希望,甚至还有一丝丝的乞求,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闷声点了点头。
      长辈们跟着我们,喋喋不休地把我们送至雪山栈道的峰顶入口处,这才折返。我们见大人们全都走了,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能自在点说话了。
      “哟啦,小虾,天大地大,咱们上哪里去找你堂兄啊?”巧巧双手搓在一起,虽然已经戴了狐皮手套,仍旧往手掌处呼了一口热气,为自己取暖。
      江瑕看了一眼脚下的栈道,冷冷地道:
      “先下山再说吧。”
      众人见他仍旧和之前一样,兴致不高,说话的声音也一如既往的低沉,也只好不再多话,纷纷迈出脚步,小心翼翼地沿着结冰的栈道石梯一级级往下走。
      大约走了两个时辰,我们总算来到了雪山脚下,这里有一处岩洞,把山上的飞雪都挡在了外面,比栈道上暖和了不少,我们穿着厚重的棉衣,已隐隐有些出汗了。熊霸早已热得敞开了衣襟,这会儿终于按奈不住,把身上的披肩给卸了下来,还打算把那件背心夹袄给掀掉。巧巧手臂一伸,拦住了熊霸即将掀开自己衣服的动作,嗔道:
      “哟啦,大熊你注意点,这里这么多姑娘在呢,等到了客栈你再换衣服!”
      熊霸见巧巧这么呵斥,也不敢再动,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穿着那件紧身背心,怏怏地往前走着,恨不得立马就飞奔到我们之前落脚的客栈里。
      此时已将近正午,我们在雪山上步步为营,又要防滑又要防冻,好不容易来到了山脚,已经相当疲惫了,于是大家很有默契地直接往雪山脚下的无名小镇走去,回到了我们三天前投宿的长风客栈。店小二见我们几个熟脸又回来了,兴高采烈地迎了上来,我们要了几间客房,打算先换了衣服,吃一顿热乎乎的饭菜,最好还能小憩一会,然后再寻思下一步去哪里。
      我与惜凤住一间房,匆匆换下棉衣,然后我还是穿之前的蓝色锦缎衫,而惜凤也换上了一套崭新的玫红色纱裙,对着镜子前前后后照了好几圈,又描眉擦粉,轻点绛唇,还把那光洁如绸的乌黑秀发捋了捋,在发梢处用檀香木梳细细勾出往内翘的边角,这才满意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露出一个妩媚的笑。
      虽然我已经与惜凤朝夕相处了十余年,不过每次见到她这番精心打扮之后的容颜,仍旧会忍不住脸红心跳。不得不承认,惜凤无论是身材,还是脸蛋,都堪称国色天香啊。所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用去寻那越国的西施,三国的貂蝉,塞外的王昭君,或是盛唐的杨玉环,只消看看眼前的女子,便知道什么是人间绝色了。
      不知为何,看着惜凤,我又想起那个让江瑕魂牵梦萦的水影仙子华紫音来。她自然也是容貌姣好,清丽无双,而且那水红色的异族服饰,以及卷曲如浪的披肩长发,更加增添了几分中原女子没有的异域风情。而她常穿肚兜背心与开叉长裙,几乎是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前凸后翘,丰润玲珑的身材展现了出来,比起装束保守的汉族姑娘,自是多了几分令人垂涎欲滴的性感。如果说惜凤是一朵艳丽动人的玫瑰,那么华紫音便是一抹清新出水的芙蓉,二人虽都喜着红色系的服装,可气质、风格却各有千秋,若只是论相貌,的确是棋逢对手,平分秋色。
      想到此间,我也不知道江瑕究竟是看上了华紫音哪一点。我作为局外人,不带任何偏见色彩,实在不觉得华紫音比起惜凤来,能够在外貌上胜出多少。不过,惜凤这回确实太过主动了,丝毫没有她之前面对其他男人时不可一世的架子,大概从这一步起,便已输了吧。听说男人都是猎手,喜欢追逐的快感,对倒贴的女孩子,顶多一时兴起玩玩,但心里始终是看不起的。而那华紫音,柔情似水,却又一直对江瑕若即若离,那种捉不到摸不透的感觉,足够撩得人心痒痒,也难怪从来不缺女人缘的江瑕,会如此神魂颠倒了吧。
      我正暗自思忖,忽听得惜凤的声音响起:
      “我好了,咱们去和小虾汇合吧。”
      我这才醒过身来,看看桌上的香烛,不知不觉都已经燃尽了,竟然早已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次换衣服,只怕就我和惜凤最慢了。我急急忙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把门拉开,让惜凤先出去,然后再关上门,踱着小碎步紧跟着惜凤往楼下走。我们之前已经约好,换好衣衫之后便在客栈大厅集合,若湖已经和小二哥叫了一桌饭菜,我们边吃边谈。
      果然,等我们来到大厅靠窗的八人圆桌包厢里,其余人全都到齐了,连凉菜都上完了,熊霸正吃得满嘴流油,顾不上和我们打招呼。
      “哟啦,你们总算来啦。”巧巧见到我们,拉开两把椅子,招呼我们坐下。我突然好庆幸这队伍里至少还有熊霸和巧巧两个没什么心事的朋友,能够缓和一下如今沉闷的气氛。
      我坐下来,默默扒着饭,这接下来该去哪里,做什么,我向来是没主见的,只要跟着惜凤就好,于是也就只有一边吃饭,一边注意听大家都说了什么。
      “巧巧,你擅长搜索,可有什么眉目?”江瑕搁下筷子,朝巧巧问道。
      “哟啦,你是说找你的堂兄江云吗?嗯……巧巧只擅长寻宝,可不擅长寻人哦。”巧巧一边用筷子插起一块新上来的藕夹丢进嘴里,一边回答江瑕。
      江瑕托住下巴,若有所思。那好看的剑眉紧蹙着,似是十分发愁。这时,惜凤突然道:
      “不就是找个人吗?我已经飞鸽传信给爹爹,九秀山庄的饭庄、客栈、茶馆、钱铺遍布天下,打听一个人的下落,不是什么难事。”
      江瑕闻得此言,黯淡的眸子里突然亮出了两道清亮的光芒,他几乎是兴奋地看着惜凤,那激动的眼神里还夹杂着一丝暧昧不明的感激之情。惜凤与他的目光相接,顿时两颊绯红一片,她的右手小拇指勾着自己胸前的几缕头发,娇俏的声音里还掺着几分羞涩,柔声道:
      “不出三日,应该就会有消息的。”
      “惜凤,谢谢你。”江瑕欣慰地笑了笑,这好像还是他从仇皇殿离开后,第一次露出如此灿烂而温馨的笑颜,虽然比起最初那个谈笑风生的少年,还是多了几分矜持,或者说,深沉,但好歹这一笑如春雪消融,将这些天来的沉闷气氛一扫而光。大家见江瑕的脸上终于挂出了笑容,惊讶之余也不自觉搭下了肩膀,一直紧绷着的身体和神经,总算能放松一会儿了。
      “嗯嗯,惜凤好厉害,那我们这几天可以哪儿都不去,就在客栈里好吃好喝好睡吧?”熊霸一面嚼着肉包子,一面咕哝着。
      巧巧摇摇头,似是对这只好吃懒做的“大熊”极度无语。若湖看了一眼鼓着腮帮子吃东西的熊霸,唇角稍稍有一个向上弯曲的弧度,但是那抹笑意实在太浅,出现的时间又太短,仅仅是一刹那,便又恢复了她往日的面沉如水。每每看到若湖那波澜不惊的面容,看到她那双猩红色的眸子里逐渐暗淡下去的光芒,不知为何,我总忍不住,会在心里泛起一丝酸楚,甚至连胸腔都能感觉到一抹深深的凉意,也不知是在为谁难过。
      这顿饭吃得不疾不徐,我本以为大家还会再拉些家常,甚至插科打诨一番,但吃饱喝足的熊霸已经略有困意,巧巧也百无聊赖地看着一桌子的残羹剩饭,用筷子敲击着桌角,发出不规律的叮当响声,惜凤本想再和江瑕说些什么,但江瑕却望着窗外发怔,她张了张口,又把双唇闭上了。若湖看了一眼江瑕,然后低下头去,手指交缠着玩弄自己的裙角,也默不作声,一时间,沉默又弥漫了整个包厢。
      气氛如此尴尬,连空气都不好意思流动了,仿佛静止了般。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扯住了惜凤的衣角,然后弱弱地说:
      “惜凤,我……我们回房吧。”
      惜凤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还在望着窗外的江瑕,嘴角的肌肉浅浅抽动了一下,终究什么也没说,起身往回走,我也急忙跟上。上至楼梯间的时候,我回头一看,巧巧扶着熊霸,也已经准备离开。只有若湖还坐在原地,好像是在等江瑕,却又好像是自己在发呆。我不忍再看下去,匆匆登上楼梯,拉开房门进屋了。
      第四日巳正的时候,惜凤的飞鸽已经送回书信,九秀山庄的探子已经查到了江云一行人的行踪,他们曾出现在四海,后来往西南方向走去,已经有人跟在后面,截止到目前的情报,他们已经入了一片原始森林,好像目的地是位于林子西南深处的赤血巨木。
      “赤血巨木?”江瑕听到惜凤的情报之后,疑惑地重复着这个地理名词。
      “赤血巨木啊!哇塞,真是一块宝地。据说那是神州大地上的木之极端,向来由朝廷派重兵把守,听说里面供奉着不少历朝历代达官显贵的牌位,还有祭祀品呢!”巧巧听到“赤血巨木”的反应,与江瑕截然不同,听她这么一念叨,只怕这趟寻人,最终又变成了寻宝。
      “他们去赤血巨木做什么?”江瑕托着下巴,自言自语。
      惜凤摊摊手,说:
      “这就不得而知了。大概那仇雠老儿也在赤血巨木吧。仇皇殿离赤血巨木不远,他躲在那里,也合情合理。”
      “赤血巨木向来是朝廷属地,仇雠怎么会……”若湖突然开口质疑道。
      惜凤眯起眼睛,冷冷地说:
      “仇皇殿据说是西南一霸,隐隐有偏安成王,染指中原的趋势。就算是远在京城的朝廷,也已经开始注意他们的动向了。这十几年来,仇皇殿的崛起速度实在太快,仇雠的身份无处查询,他那夫人也不知是何来路,但两人看着好似白手起家,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聚集了这么多的财富和这么强的实力,若说他们背后没人撑腰,我可不信。”
      我听着惜凤这番话,心里大概有些明白了。虽然她故意把话说得暧昧不明,但是这个所谓的“撑腰”,其实就是暗指仇皇殿可能与朝廷有所勾连,因此赤血巨木如果作为仇雠的第二个窝点,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当惜凤说这番话的时候,尤其是当她提到仇雠的夫人时,我注意到若湖那几乎没有表情的脸上,突然闪过了一丝不安,然而这番动容一闪而逝,我再也捕捉不到更多的信息,只是看着她那张娇美如花的脸低了下去,又变成了那个安安静静,波澜不惊的若湖。
      虽然不知仇皇殿和朝廷是何关系,但是好歹知道了江云的去向。我们回房收拾完行装,和客栈老板结了账,已经准备趁着大中午的太阳,南下赤血巨木了。
      从昆仑雪山到赤血巨木,几乎就如同我们原路返回,先是经过宜昌,然后南下四海,再往西边走走,就是一片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了。那传说中的木之极端,官家重地,就隐在这片丛林的西南角。
      因为有了目标,我们赶路的速度也快了不少。江瑕自从得知了江云等人的行踪,精神也振奋了不少,快马加鞭一路不停,仅仅用了三日功夫,就已经披荆斩棘找到了赤血巨木的入口。我看着他略带紧张地拨开最后一片遮挡住树干的草丛,然后身子朝里面探去,似是满怀希望,不由得又看向了若湖。
      若湖还是一脸淡淡的表情,看不出悲喜。我记得最初认识她的时候,那如画眉目之间总含着几分温柔,像似一潭春水暖了人心。可如今,那份令陌生人心安的善意已经从她有些苍白的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略微失神的瞳孔,还有垂下的唇角,就仿佛,这个人连微笑,都许久不曾有过了。我把头转过去,又看着正准备进入巨木内部的江瑕,他的背影依旧挺拔,身姿仍然矫健,端的是一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但不知为何,我看着他这么着急地进去,心里想着他八成不是为了找江云,而是为了江云身边的华紫音吧。一想到此间,心里头不由得就生了几分厌恶,突然不自觉就迈开步子来到了若湖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若湖察觉到我,看着自己的手心被我的手掌环住,也不挣脱,而是报以一个浅浅的微笑,似是向在我道一声无言的谢谢。我虽然与若湖相识不久,但自从在祁族观星崖上一同撞破了江瑕和华紫音相互依偎的一幕,便不知不觉站到了同一阵营。我话不多,若湖也很安静,但是我们俩却仿佛生出了沉默之中的友谊,在许多微妙的场合,好似心有灵犀一般,我能看透她的难过,她也能理解我的担忧。我虽不能做什么,更加无法帮她令江瑕回心转意,但我还是很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哪怕给她带去一丝丝的温暖和安慰也好——譬如,像现在这样,握着她冰冷的手,虽然我的手也不甚暖和,但我总想把自己的温度传递出去,即便只是这么徒劳的陪伴,也聊胜于无。
      “我探过路了,放哨的官兵都昏倒了,看样子他们已经进去了,我们也快点跟上吧。”江瑕从树根处的大洞里钻出来,抬头朝我们朗声道。
      他此时的声音比之前与我们在路上说话时要洪亮了不少,好像那个精气神十足的少年侠客又回来了。然而我知道他此刻的兴奋是因何缘故,根本就提不起兴致。好在我本来就喜欢低着头跟在惜凤身后,他们基本很少看我的脸色,更加不可能知道我现在略略有些恼怒的心情。
      我牵着若湖,走在惜凤后面,而惜凤又走在兴高采烈打算寻宝的巧巧后面,旁边还跟了个熊霸,由江瑕打头阵在前面遥遥领先地带路,一起走进了赤血巨木的大门。说是大门,其实这洞口更像是被谁一剑劈开的,而且看样子已经劈开有好几年了,周围的木屑和杂草被江瑕清理了好一阵子,才露出这道自上而下呈闪电状的口子来。不过由于开了这道口子,树干其余部分的树皮也都好似剥落的墙漆,纷纷碎成渣滓掉到了地上,这道“大门”时至今日,倒是格外宽敞,至少一次性能走进两个人。
      我们刚刚走进去几百米,就听得在最前方的江瑕惊呼一声:
      “紫音?!你怎么了?”
      由于我和若湖走在最后面,前面还有个五大三粗的熊霸挡着,一时看不清前面的状况,但听到江瑕的喊声,我至少知道华紫音是找着了。虽然有些不情愿,甚至莫名其妙地并不想看到这个异族女子,但是若湖已经在江瑕的呼唤声中匆匆跑上前去。匆忙之间她已经挣开了我的手,我察觉到自己手掌里的空心,微微一怔,然后也快步跟上前去,拨开熊霸的肩膀,就看到倒在地上,嘴角渗血的华紫音。她捂着自己的胸口,似是中了谁的掌风,受了内伤,因此吐了血,然后脸色发阴,明显是气血积郁,索性她的意识还算清醒,而且还能正常说话,看样子只是轻伤。
      “我……瑕,快,你快去巨木顶!云,云去了那里……”
      江瑕听得华紫音如此亲昵地叫江云的名字,面色一沉,但是此刻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又不忍说什么,只好叫若湖:
      “若湖,你快给她治治。”
      “是,公子。”若湖淡淡地应着,然后走上前去,蹲在华紫音的身旁,先是替她诊了诊脉,然后探查了一下她胸口的外伤,发现并没有大碍之后,从怀里掏出了一粒丹药,喂华紫音服下,然后朝江瑕道:
      “公子不必担心,华姑娘只是受了轻伤,吃了药便会好转的。”
      江瑕这才舒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华紫音,近乎咬牙切齿地问道:
      “谁把你打伤的?江云是不是?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他算账!”说着,他提起身子便要沿着树洞往上走,华紫音奋力扯住他的衣角,艰难地道:
      “等等,瑕,他……他不是要害我。他一个人,一个人去找仇雠拼命了。可是……可是仇雠已经练成了明玉功,他不是对手的,你……你要小心。”
      江瑕听闻此言,先是肩膀一僵,但很快就松开了华紫音的手,然后沉声道:
      “若湖,你留下来照看紫音,熊霸,我们走!”
      “哦,好。”熊霸应了一声,然后跟着江瑕往树洞上层走去,巧巧和惜凤也连忙跟了过去,我看着若湖,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应付过来,问了一句:
      “若湖,我……我也留下帮你?”
      华紫音此时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的,若湖把她的头枕在自己的双腿上,然后抬头看着我,说:
      “小纤,你快跟上他们吧。我……我担心公子他们不是仇雠的对手。若是,若是有紧急情况,你便朝天上发一道烟火,我好在下面接应。”
      说着,若湖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火折子,伸手递给我。我接过了火折子,知道她在下面应该比在树木顶安全,然后看着她眼神里的担忧之色,不忍拒绝,只好坚定地点了点头,转身去追惜凤。
      索性这树洞蜿蜒曲折,我们又是第一次来,江瑕虽然心急,也不免谨慎小心地找路,以免从长满青苔的木桩上摔下去。而惜凤尽管可以施展轻功,但眼下的树洞头顶是密不透风的楠木,也不知何时能继续走到更高的一层,她只能紧跟着江瑕,生怕走散了,我没费多长时间,便找到了正在探路的他们。
      好在这一行人中有寻宝大盗巧巧,她粗略地看了看周围环境,发现没什么太值钱的宝贝,笃定那些传说中的神牌和祭祀器皿都在更上面的树层里。然后她发挥自己搜索的特长,带着我们七拐八转,竟然真的就从这弯弯绕绕湿气浓重的树洞里走了出来,眼前越来越亮,似乎有一片耀眼的光芒正在前方等着我们。
      巧巧一马当先,看着那前面的光,光芒覆盖之下是往上的斜坡,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兴奋地道:
      “哟啦,沿着这个坡往上走,应该就是赤血巨木顶啦!”
      我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那树洞早已消失了,我们现在站在一根粗大的枝丫之上,四周都是茂密的树叶,还有其它从别处生长来的分支,交错重叠,把晴朗的天空分割成无数细碎的片段,再烈的阳光投下来,也只能落下斑斑点点的光圈。
      看样子,我们已经穿过主干内的树洞,来到了高层的树杈上,按照巧巧的指示,朝着那阳光最盛的方向走去,应该就是树顶无疑了。不知为何,我的心突然就紧张了起来。江云,是不是就在树顶与仇雠正面对决?仇心柳呢,她是不是也跟着上来了?还有那个传说中无恶不作的仇皇殿殿主仇雠,竟然已经习得移花宫的秘传心法明玉功,只怕现在功力大进,光凭我们几个,能打得过吗?
      带着这重重的担忧与疑问,我跟在惜凤后面,在江瑕和巧巧的带领下,终于来到了赤血巨木顶。刚刚登顶的时候,只觉得脚下不知何时多出来许多片叶子,厚厚的如落叶一般堆积着,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响声,也不知道下面是枝丫托着还是凭空站立,然而我探了探脚底的虚实,虽然被许多层叶子格挡住了,但还是能够感觉到脚底下坚硬的木头,想来不可能光凭叶子就能承住我们这么多人的重量。看样子这赤血巨木顶也是一片枝繁叶茂,而且树枝全都长成了巨型,放到普通树木中间,随随便便一根枝丫都能拔地而起,长成参天大树。“巨木”二字,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我再往前走几步,就觉得阳光从四面八方射过来,亮得人睁不开眼。我一面用手指捂着眼睛,一面透过指尖的缝隙查看外面的情况,只觉得一片天高云阔,心旷神怡,而且耳边的风声极大,虽然我穿着厚度适中的包身锦缎衫,却仍旧感到一丝寒意,想必这里真的是巨木之巅,离地面相隔甚远,就如来到雪山顶一样,气温骤然下降,明明头顶上方艳阳高照,仲夏余热未消,但在海拔这么高的地方,仍旧免不得凉意嗖嗖。
      不过我只来得及粗略看清周围的形势,就听得前方不远处传来了兵器格斗的声音。我们闻讯向前跑了大概半里路,就看见江云已经单膝跪地,重重地喘着粗气,他的右手紧紧握着八卦剑的剑柄,头高扬着,看着在自己身前戴着面具的男人,眼神冷得跟刀锋一样。而仇心柳,站在他的旁边,此刻正向前跨出一步,挡在江云的前面,张开双臂,对着面具男子身侧的两名护卫怒斥道:
      “岩虎,石豹,你们竟然下这么狠的手,难道全然不顾星恨往日对你们的恩情吗?!”
      站在中间的面具男子摇了摇头,冷冷地道:
      “没用的,他们受济州妖师的傀儡虫控制,早就成了活死人,没有感情的。”
      仇心柳面色一惊,然后露出极为悲伤的神情,看着眼前的男子,哀婉地道:
      “爹爹……您,您真的要杀了星恨吗?”
      原来这戴面具的男子便是仇雠,上次在仇皇殿,他遭众人围攻,而我的注意力又被解星恨等人吸引,还来不及看清他的面貌。现在想来,他当时也是戴着这张金属面具,除了露出鼻梁下部和嘴巴,其余五官都隐在了面具里,难怪我的印象不深刻。
      “我对叛徒,从不轻饶。”仇雠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每说出一个字,都好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声音,搅得人的五脏六腑一片冰凉。
      仇心柳的眼角已经含着泪水,但她也知道现在哭泣并没有用。如果仇雠能够在乎她的眼泪,他们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然而,仇心柳还是挡在江云的面前,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柳儿,回到爹爹身边来,你娘很担心你。”仇雠再度开口,这次的语气竟然平添了几分温柔,就好像是一个慈父在劝说离家出走的女儿回家。
      听到“娘”,仇心柳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哗然流下,湿了脸颊和衣襟。她嘴里默默念着:“娘……”,可是身子还是分毫不曾挪动。正在此时,她身后的江云突然开口了:
      “回你爹身边吧,我们从此恩断义绝。”
      这句话从江云的嘴里说出来,冰冷、淡漠,仿佛没有夹杂一丝一毫的感情,无论是眷恋不舍,还是愤恨不平,我什么情绪都听不出来,只能看见仇心柳在听到江云这句话时,身子一僵,然后慢慢地扭过头去,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江云。然而江云没有看她,而是闭上了眼睛,就好像有意在逃避她的目光似的。
      仇心柳突然冷哼了一声,也不再去看江云,转过身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慢慢站起身来,她那纤瘦的身子在这落叶纷飞的赤血巨木顶,就好似一张随时都会被吹倒的薄纸。她的表情,也如自己此时此刻的身姿一般,苍凉、绝望。她深吸了一口气,朝面前的仇雠道:
      “爹……女儿不孝,请您,请您善待娘亲……”说着,她突然回转身体,双手钳住江云的双肩,而江云此时身受重伤,根本毫无抵抗力,由着仇心柳这么一推,然后他们二人几乎是身体贴着身体,纠缠着一起从树木顶端坠落了下去!我大惊失色,慌乱中突然想起了若湖给我的火折子,立刻手忙脚乱地点燃了引线,朝天空里一扔,顿时万里无云的碧空之上生出数朵金红色的烟花来。随着烟花绽放时的一声巨响,仇雠踩着沙沙的落叶,往树底下看了一眼,在烟花寂灭之时,不无遗憾地说了一句:
      “可惜了我预备的钻心虫,控制雩姬的棋子,又少了一枚。”他这话说得不大不小,江瑕等人的注意力全部被刚刚跳下去的江云和仇心柳吸引了,只有我察觉到了仇雠的这句话,却不理解是什么意思。然而我还来不及细细思索,就听得仇雠身旁的护卫突然发出警觉的声音:
      “什么人?”
      说时迟那时快,我们刚把兵器抽出来,仇雠身边那两名唤作岩虎、石豹的守卫已经落到我们面前。我们原本在他们身后,远远地目睹了刚才的一切,而他们大约是聚精会神地在对付江云,根本没察觉到我们的存在。可现在我放了烟火,江云和仇心柳也已经坠落,那两名守卫终于回过神来,一扭头便看到了我们。
      仇雠也应声寻了过来,然后与我们迎风对立。江瑕咬住下嘴唇,把我们都护在身后,横刀胸前,低沉地道:
      “仇雠,纳命来吧!”
      仇雠冷笑着看着我们,语气中尽显睥睨之态,道:
      “哈哈,你就是江小鱼的儿子吧。七年前我留你一命,本来是想亲眼看看你和自己的堂兄对决的,没想到那小子这么没出息,竟然就这么死了。不过你们兄弟俩也算是心有灵犀,竟然一起到这赤血巨木来找我送死了。哈哈哈,你既然活得不耐烦了,我便成全你吧!”
      话音刚落,仇雠突然运掌,他那如金刚铁掌一般的手指之间突然泄出一道冰蓝的寒光,才刚刚适应巨木顶端阴冷气温的我们,好似瞬间又回到了雪山顶的仙云栈前,只觉得全身都打着哆嗦,寒毛竖立,似是下一刻就要冻成冰棍了。
      江瑕的手也显然快要被冻僵,但是他死死咬住最后一口真气,奋力从地上弹起,像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僵直的手臂往下弯折,那柄由他双手紧握的□□则如破冰之竹,狠狠地腾空砍下,直取仇雠的左肩。仇雠见状,收回伸出的手掌,轻轻一闪,就避开了江瑕这雷霆万钧的一击,然后迅速又递出自己的右掌,另一道冰寒蓝光袭来,简直就是雪上加霜,我尝试扯动自己手里的凤舞鞭,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了。本来这凤舞鞭就是以在火焰中淬炼过的凤凰羽毛加之精钢丝线炼制而成,属于火象武器,此刻遭到了冰封,正好符合五行相克。我在心里暗暗叫苦,如此这般巧合,莫非今日真的在劫难逃?
      正当我们坐困愁城,以为必定命丧于此的时候,突然从后方挥出一道凌厉无比的剑光,瞬间化解了这弥漫在空气里的寒冷,连脚底下已经结成的冰霜也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仇雠老贼,受死吧!”听到这声音,我们面露喜色,立刻回过头去,就看到燕南天扛着他那柄生锈的铁剑,已经欺身上前,把我们都护在了身后。
      “燕伯伯等等!”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一个男声响起,然后就看到江小鱼也走了过来。他来不及和我们打招呼,先与燕南天站成了同排。
      “爹!”江瑕喊了一声,此刻他身上的冰块已经消融,虽说刚才那一击落了空,但所幸没有被仇雠伤到,此刻他见到江小鱼,喜出望外,便要上前,然而江小鱼没有理会江瑕,而是看着仇雠,厉声道:
      “仇雠,我大哥呢?”
      我这才想起来,江无缺还在仇雠的手里。我们这一行的主要目的是寻找江云,倒是根本顾不得想起还有江无缺这号人物。不过现在看来,仇雠手里握着江无缺这张王牌,今日纵然燕南天和江小鱼都在场,也难以动他分毫。
      果然,听到江小鱼的质问,仇雠哈哈大笑起来,他拍了拍手掌,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音,然后几乎是得意洋洋地说:
      “哈哈,亏你还记得你的大哥。既然如此,你们还敢对我这么无礼?”
      江小鱼脸色一沉,咬着牙道:
      “你有什么条件?”
      仇雠笑着说:
      “哈哈,还是小鱼儿懂事啊。条件,哈哈,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让你们知道。”
      江小鱼上前一步,从背后抽出了一柄长刀,然后冷冷地道:
      “你今日若不说出来,休想离开此地。”
      仇雠突然不笑了,他饶有趣味地看着江小鱼,虽然面具覆盖了他所有的表情,但是我还是能从那略微扬起的嘴角察觉到那张面具底下精心盘算的眼神。
      “你可以在这里杀了我,然后——你将永远无法知道江无缺的下落。”
      仇雠的话,一字一字,好像诅咒一般响应在我们的耳畔。江小鱼还不待说话,只见一阵白雾飘过,与仇皇殿遭围剿那日突然出现的迷雾如出一辙,然后等我们咳嗽完毕,睁开眼睛再看,哪里还有仇雠的人影!
      “该死!”江小鱼看着前方空空荡荡的雾霭山岚,骂了一句。
      而从那朗朗晴空之上,突然又传来了一声响彻云霄的鸟叫。我们应声抬头,只见从不远处的天空处飞来了一只大鸟,赤羽金毛,器宇轩昂,好似上古传说的仙鸟凤凰。而那鸟背上驮着三个人,竟然是若湖、江云、仇心柳。
      那只鸟飞至赤血巨木顶端,在距离我们约半里的地方降落,那巨大的爪子好像两只四角钩锁,深深地陷入落叶铺就的枝丫上,当它完全站稳之后,我们不由得觉得脚底下一沉,这看似稳稳当当的巨木顶竟然也发出了一声剧烈的摇晃,直抖得我们身边的树叶和纤细的树枝纷纷落下。一瞬间,我还以为我们要被这只巨鸟害得全部跟着树一起垮下去。不过,巨木到底是巨木,仅仅是一刹那的摇晃,立刻又恢复了平静。那只鸟俯下身子,把翅膀垂下铺到树木上面,好似一道毛茸茸的廊桥,然后若湖沿着这满是金红色羽毛的“地毯”缓缓走了下来,而仇心柳和江云还在鸟背上。江云此刻平躺在仇心柳的怀里,似是已经晕厥。仇心柳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全神贯注地看着臂弯里的江云,一只手掌捂着他的前胸,像是在替他运功疗伤。
      若湖走下来后,先是欠身和燕南天,江小鱼两位长辈打了招呼,然后又看了我们一眼,随即回转过去朝身后的巨鸟道:
      “窃脂,谢谢你救了云公子和仇姑娘。”
      那被唤作“窃脂”的巨鸟嘎吱一叫,好似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它抖动了一下两侧的翅膀,立马又是一大片落英纷飞,自巨木顶端翩然飞下,我虽看不到地面的情况,但也能想象此刻赤血巨木周身只怕都环绕着如雨水纷飞般的树叶枝丫。
      之前和若湖聊天的时候听她提过,她的族人都精通兽语,能与动物对话。她也养了宠物,只是不方便随身携带,有些就放在了家乡,身边只带了一只会发光的老鼠,平日里藏在她腰间的布袋里,轻易不会出来。而今天看到的这只巨鸟,恐怕就是她养的宠物之一了。
      江小鱼见到江云得救,本来有些恼怒的神情此刻立马烟消云散,又换上了那张嬉皮笑脸,开心地说:
      “哈哈,多谢若湖姑娘了。云儿没事,我总算对嫂子有个交代了。”
      若湖抿了抿嘴唇,搓着双手,不无担忧地看着窃脂身上的江云和仇心柳,道:
      “云公子身受重伤,而且似是旧疾三番两次复发,须得速速医治,否则……”
      江小鱼听到若湖这么说,立马收敛了玩世不恭的表情,正色道:
      “那事不宜迟,还请若湖姑娘先把他们二人送回仙云栈吧。”
      若湖点点头,又回到了窃脂背上。江瑕突然跑上前来,仰头看着若湖,道:
      “若湖,紫音呢?”
      听到江瑕的询问,若湖的表情有一个几乎不为人察觉的变化,似是眉心略微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消弭无踪,她淡淡地说:
      “公子不必担心,华姑娘和荷露伯母在树底等着。”
      江瑕听罢,方才放心,然后道:
      “那辛苦你了。你先回雪山吧,我们也会立马赶回去的。”
      若湖点点头,朝江小鱼和燕南天告辞,然后轻轻摸了摸窃脂的脖颈,也不知在它耳边说了什么,窃脂拍打着翅膀,扫起落叶无数,直冲九霄,瞬间便消失在了晴空之中。
      江瑕看着窃脂远去的背影,这才回过头来,对江小鱼道:
      “爹,你们怎么都来了?”
      江小鱼走上前去,敲了敲江瑕的额头,然后道:
      “让你们这群小鬼头独自面对仇雠,你老爹我还不放心呢。只不过你爹我刚和你娘重聚,可不得先叙叙相思之苦,所以才让你们先来探路啊。”
      惜凤在旁边道:
      “小鱼叔叔怎么知道仇雠在赤血巨木的?难不成一直跟着我们?”
      江小鱼侧身看了看惜凤,然后笑着说:
      “哈哈,惜凤侄女莫不是忘了,你爹和我可是八拜之交啊。仇雠在赤血巨木的消息,不都是你爹派人探得的,你爹告诉了你,难道还会瞒着我不成?”
      惜凤这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娘也来了吗?”江瑕追问道。
      江小鱼摇摇头,说:
      “没有,你娘还在仙云栈守着。我本想让荷露嫂子也留在雪山等消息,可她担心云儿,非要跟过来。我们拗不过她,只能带上了。结果在树底下就看见若湖姑娘守着华姑娘,我们来的时候刚好外面的天空放出一阵烟花,若湖说你们在上面肯定出事了,所以我就和燕伯伯急着赶上来,把你荷露伯母留在树底照顾华姑娘。”
      江瑕闻言,这才止住了问话。而江小鱼则托着下巴,啧啧称赞:
      “这位若湖姑娘,当真心细如发,神通广大,若不是她养的窃脂救了云儿,我这辈子都没脸去见大哥和大嫂了。”
      江瑕听到江小鱼对若湖的称赞,不自觉地笑了笑。然而江小鱼突然走上前来,往他的头上又是一敲,责怪道:
      “你啊,真是只有眼无珠的死虾子!”
      江瑕不明所以地挨了江小鱼一顿暴击,还有这莫名其妙的责备,觉得难以理喻,可是江小鱼又不打算解释,而是走向燕南天,道:
      “燕伯伯,咱们也回去吧。”
      燕南天点点头,和江小鱼转身往下走去。江小鱼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江瑕,然后道:
      “小虾,赶紧带着大家伙回仙云栈吧。那位华姑娘已经醒转,没什么大事,我待会和燕伯伯一起接了你荷露伯母,就先走一步啦。仙云栈见!”
      江小鱼的声音还回荡在赤血巨木顶,但人早已不见。
      我们看着江小鱼离去的方向,呆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巧巧说:
      “哟啦,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值钱的宝贝,真不知道那些传说中的好东西都藏哪里了。我可不想这么快回去,小虾你先走吧,我要留在这里再探探宝。”
      “巧巧不回去,我也不回去。”熊霸果然是下定了决心要跟着巧巧走。我看着他们这一对单纯的眼神,不知为何,突然心里生出了好些羡慕。若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们二人这样,简单轻松地相处,不背负那么多恩恩怨怨,或是爱恨纠葛,该多好呢。
      惜凤见此时若湖不在,巧巧也似乎有离队之意,忽然喜上眉梢,拽过江瑕的手臂,柔声道:
      “小虾,那我们就先走吧。”
      江瑕点点头,朝巧巧和熊霸说:
      “好吧,那你们快些,别耽搁太久,咱们仙云栈见。”
      巧巧一边弓着身子查看覆盖在树枝上的落叶,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
      “好啦好啦,知道了。”
      语罢,惜凤已经拉着江瑕的手,纵身一跃,像是在武当山拽着我从悬崖峭壁上一路飞下般,竟然在高矮不一的树枝之上点触轻弹,几个起落便已消失在树干之下。我苦笑着摇摇脑袋,这惜凤,也心太急了些,而且她似乎忘了,树底下还有个华紫音等着呢。
      待我一个人小心翼翼地顺着原路折返,果然就看到惜凤双手抱胸一脸不乐意地站在一旁,而江瑕和华紫音正靠在一起说些什么。他们见我来了,都向我伸手打招呼。我走近前,看到华紫音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看样子伤势已经大为缓解,几乎痊愈了。
      “小纤,你来了,那我们也返回仙云栈吧。”江瑕道。此刻华紫音已经归队,也不知刚刚他们俩聊了什么,总之现在江瑕的语气轻松,神情雀跃,精神抖擞,跟来赤血巨木之前根本判若两人。我抿了抿嘴唇,本想说些什么,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们一行四人,按原路走出这片苍苍茫茫的原始森林,然后在最近的驿站备了四匹快马,策马扬鞭,朝北方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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