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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说实话,白粼挺恶心何原觞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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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白格》第二章沉(2)
进了门,屋子里一阵沉寂,只有哒哒的脚步声响个不停。
门口一左一右站了两个身穿黑色西服,分别戴了副黑色墨镜的保镖。看起来至少一米九的样子,何原觞经过就像偷溜进了巨人国的普通人,莫名一丝滑稽。
房子是欧式的三层别墅,装修风格一看就是老一辈人的独特审美,大厅右侧一整面的落地窗隐隐透露出奢豪感,窗外的一片小花园,树叶长势正盛。
白粼没来得及换病号服,就被何原觞风风火火地拉回家。幸好还只是在郊区,不然看到哪个正常人大摇大摆地拉着一位病号服,一路上都免不了多少奇异的目光,大多是以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他们。
…………
“……妈…你刚才太过分了。”白粼冷冷的道。
“!我过分?我有什么过分的!我说实话不行吗?!”何原觞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
“你刚才就和医闹差不多了,你看,我这说得也是实话啊。”
“呵,白粼啊……白粼,养了十几年,养出个白眼狼,还是个带有神……啧,说出来都丢人”
“那你拉我出医院的样子也挺丢人的……”不愧是怼神白粼,一句话就彻底点燃了何原觞燃点。
从旁人看来,她这个狗急跳墙的样子简直滑稽爆了,要不是旁边没有正常人,首先蹦出来的就是噗的忍笑声。
保镖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无论多好笑都不会表现出来,除非……忍不住?
说实话,白粼挺恶心何原觞的,只要他一顶嘴,何原觞总会以牛头不对马嘴的方式还回去,类似这种——养了你十几年啊,为你花了多少多少钱,全打水漂了,替你摆平多大的麻烦,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何原觞嘴上说着这些,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管太多,大都是胡编乱造来的,一切的一切不过都只是物质上的“关心”
有时候气急了,就直接把人关小黑屋,锁上个一整天。
也许所有的怕意与恨,都来源于这里,随着时间渐渐发酵,愈来愈浓烈,刺鼻。
打小起,白粼对何原觞,是又怕又恨。自心底就没对她有多少好感,更多的是来自对父母权威的尊敬和恐惧。
白父也不是个好东西。
日夜出去花天酒地,借酒消愁,生意场上却识得了一位千金小姐,白粼基因好长得也好,多半是遗传了白父——白呈毅。这一见,千金小姐便死缠烂打,嫁到了白家,也就是何原觞了,千金小姐自有一身刁钻气,偏偏在白粼面前呈得尽致。
十七年来,白粼一旦犯了事儿,惹怒了何原觞,她便不得心软半分,打骂也少不了半分,严重的直接把他拉去反省室关上个一整天。
这次这种情况,何原觞也是忍很久了。
她抬手向门口示意,两位高大威猛的保镖乖乖向她走来。
白粼似乎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急促向后退了两步。
“操,何原觞,你要干什么?!”镶在眼窝里的眼睛被撑得巨大。
其中一位保镖“绅士”般地拉开了反省室大门,白粼被另一位打横抱了起来。
没错,是公主抱,真没看到过哪个保镖以这种方式待人,可能是看白粼长得太好看了吧?
“?!你特么放我下来!”白粼疯狂挣扎,然而只是徒劳。
保镖松了松手,关上了门,咔嗒上了锁,干净利落。
来不及反应,白粼就被丢进了反省室里。
刚好撞见了白呈毅,何原觞从小娇声惯养,仗着家大财大,在这个家里霸道横行,白呈毅全身上下除了这张脸,有一家医院,有点小钱,一无是处 ,骨子里透出一股懦弱劲儿。遇到这种情况,也就当个看客人,稍微晃一晃神儿,就过去了。
这间反省室从他们搬家来就蹲了少说五年了,常年背光,屋子一阵阴暗潮湿味,像放久了的朽木,一股子陈粮旧仓的气。
白粼被反省室门口的一堵灰墙撞得闷哼一声“操……”
他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大哭大叫,一是年纪不允许,二是他觉得那个样子太傻了,简直丢人,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算什么事。有时候他真的想穿越回去对七年前那个喜欢惹事生非的小白粼一顿胖揍,至少赶在那之前,他不用被关在黑屋子里饱受人生(人身)的折磨与痛苦,打一顿免几年的囚禁,真的挺划得来的,不,这特么是血赚好吗!
这个地方早早滋生出了湿漉漉的气息,庞若瘟疫一样,在房间里缠绵蔓延,向上扎根生长。
七年前,白粼第一次被何原觞抓进黑屋里,拼死不屈服,当时也就只是个小屁孩,被揍得屁滚尿流的,哇哇大哭大叫。
“啊!放开我,呜呜呜……我不要进去,我不要……”
“叫你不听话,叫你乱惹事,给你关一次,让你长长记性”
进了反省室,抡起拳头哐哐把门砸个不停,久了,砸累了,转身就怅然若失地蹲靠在门口实木门下,两只手蜷在弯曲的双腿前,下巴抵在膝盖上,像一只即将破茧而出的蝴蝶,要钻出这具朽败的躯壳,阳光从壳缝里挤进来,夹带着炽热,孤岛里没人注意到这只已经出壳的蓝色妖艳蝴蝶,他停靠在枯叶上,疯狂狁吸大自然,空气只能灰溜溜地钻进他的身体,任他揉拧。
但他不是蝴蝶,不在赤道孤岛,也没有那美得不可方物的蓝色妖艳翅膀。
睁开眼,只是跌宕进深水死潭的空虚与无力,伸手却什么也抓不到,他知道有人偷走了他的翅膀,只留下一具光秃秃的躯壳,是谁他也会拼了命地抢回来。
七年前的他屈服了,满脸急迫而恳切“对不起,妈……我错了,放我出去好不好,这里好黑,妈……?”
好久,回应他的只是一阵寂静,一袭空虚,仿佛置身于一片孤零零的黑礁石上,海风肆虐朝他袭来,张牙舞爪地大吼,衣服被吹得向上折起,海浪激起了一层层银花,浸透了白粼的裤脚,却把岩石侵蚀出了密密麻麻的黑洞,层层叠叠圈圈圆圆,他只能站在礁石顶端,浪花渗过皮肤,融进身体,一身都是海水的咸腥气,海鸟尸体发烂的腐臭味。没有人知道他在那间黑屋子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心理上的激烈挣扎。只知道那时候的白粼心脏萌生出了一粒种子,随着时间缓缓生根,发芽。
白粼现在才不会做当年傻逼样的事儿呢,可偏偏何原觞就是趁他手无缚鸡之力,虚弱之势拿小黑屋威胁他,而且还真进了这个圈套,他觉得要被自己蠢哭了,不对,不能哭,让人看笑话呢是吧。当然,白粼不会出口成脏,除非脑子跟不上嘴。
有些话,心里想想就够了,毕竟三好学生的头衔还挂在脑袋上,要时刻谨记。
小学开始,白粼就独占了年段前三的位置,人人都说他脑子聪明,让他好好读书,上个好大学,找个体面的工作,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平平淡淡忙忙碌碌地过完一生,最后苟且活完一世。
当然,白粼不会顺他们的意愿,其他人也许会乖乖听老人言,缩在自己的小世界,晃眼过半生。
但白粼不是其他人。
人一生下来本就是躺在棺材里的,就像人间与天堂不过也就隔着一层木板。
指不定哪天,老天爷给你来个飞来横祸,以你不情愿的方式掐断了你的生命线。
就像棺材板,盖上了,阖眼了,气断了,黄土漫过头顶,这人就真真实实地消失了。走上黄泉路,喝了奈何桥边的孟婆汤,再轮回入世……
白粼做了个噩梦,梦里他回到了一个月前,只是身体不是本体,以第三视角,淹没在人潮涌动中。他看到自己满身被磕破了皮,手臂上炸开一朵朵瓶盖般大的红花,血从额角缓缓滑落,肇事司机却落荒而逃。
……不对,他感觉全身轻飘飘的,是羽毛,悬浮在空中,旁人熟视无睹地从他身边经过,就像知道他所存在,但却忽视他本身。
他是灵魂体。
亲眼目睹了自己被抬上救护车担架的感觉不太好受,旁边的人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毕竟梦都是从臆想中编造出来的,他跟在救护车后头,看着自己拧眉躺在急救床上。
进了医院长廊,眼前的景象愈渐模糊,他眼前盛放白光,一个模糊的人影却挡住了大片,映出黑压压的轮廓,他心底的熟悉感油然而生,那人轻轻重复着一句话,蹦出的字符断断续续,像受损的录音带,电流的嗡鸣声一阵一阵地攻击着耳膜,字字句句都被扭曲得不成样子。
……
……
现实,把他从梦境中拉了回来。门缝里挤进了一束光,刚好照在两只眼睛上,他的睫毛粘住了一层雪,像月光落在上面,……
白粼被刺得睁不开眼,刚从梦里回到现实,不太适应。
“小粼…小粼。”门外的人弓着背,畏畏缩缩朝他招手。
“快出来,你妈走了”她手里捧着一碗饭菜,香气立马蔓延开来,争先恐后冲进鼻腔里。
眼前这人面慈心善,身上穿着粉色碎花连衣裙,看得出四十上头的年纪。她和何原觞交情深,也算看着白粼长大的,只不过这两年才得知何原觞竟这样对待白粼,让她心寒,今天刚好还撞见了。
白粼被香气折磨的不行,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了“咕——”的一声,俨然一副饿坏了的样子。
“黄姨,你怎么来了”白粼直起身来揉了揉眼睛。眼皮被揉得通红,看上去就像刚哭过一样
“哎呦,饿坏了吧,我们小粼受苦了。在楼上等了一个多小时,幸好你妈没发现,我趁她出门了,给你送点吃的来,”说着便把饭菜塞到白粼手上。
白粼端起就是一顿狼吞虎咽,说是狼吞虎咽,其实只比平常要多吃一点,他本身胃口就小,经常吃一口就饱了,这次也算是例外。
“慢点啊,别噎着了,吃完就赶紧走吧,千万别被你妈撞见了,不然下一次指不定会更过分。”黄姨蹲在白粼面前向他叮嘱。
“黄姨,那你呢”白粼用一双明亮的眼珠眨巴看着她。
“我没关系的,你妈又不是太不尽人情,跟我关系也不差,到时候编个理由混过去就好了”黄姨弯着眼睛看向白粼,流出一片温情。
“对不起啊……黄姨”白粼小声嘟囔着,对着她飞快扫了一眼,再愧疚地垂下头。
“傻孩子,对着我有什么好道歉的,我对你呀,才是真的要道歉,为什么不早点发现呢,害得你受了多少委屈……”
“……黄姨,谢谢你”白粼把吃完的空碗端在盘起的腿前。
“你这孩子有事总藏在心底,问了,也不透露个头,怕给人添麻烦,一个人悄悄担着,要是以后有麻烦了,找黄姨,我可不像你爸妈那样什么都不管。”
“嗯”白粼乖乖点头,
“吃完了就放这吧,黄姨去给你拿衣服来,你换上,趁现在就走吧,你在外面有住处吧,没有黄姨就给你联系一个……”
“有,黄姨不用劳烦了。”言罢,见黄姨从白粼衣柜里拿出两件称得上干净平整的夏季短袖,一件黑色印着“white ”的白色英文印刷体,一件白色印着“blue ”的蓝色艺术体。左手手臂还挂着一条黑色韩版工装裤,和蓝色破洞牛仔裤,手里……还顺便拿着一顶白色棒球帽子……
白粼霎时恍惚了几秒,随手顺了那件白色的短袖,和蓝色破洞牛仔裤,拿走了白色棒球帽。
“黄姨……你…其实不用拿这么多的,随便两件就好了”白粼的尴尬一瞬间一扫而过……
“没事,我多拿几件,你挑挑,选件你喜欢的也好,挑了就换上”
白粼挑完,黄姨哒哒地跑上楼,把剩下的衣服折好放进了衣柜……
换上衣服的白粼少年感渐露,病怏怏的气质消失的无影无踪,更多的是落落大方,就像盛夏荔枝味的糖冰棍,甜而不腻,眼眸深处盛放着银河。
一米七八的个子被清爽的搭配拉扯得更修长,普通一件短袖,一条破洞牛仔裤,套在他身上,硬是穿出了衣架子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