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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河流的另一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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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姜的性格有些迟钝,威啸从小对她就是棍棒教育,没事就拳头招呼,要是千姜有点什么独创奇思妙想,会瞬间被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当斜也战战兢兢地把去尘有损的事情告诉她时,她下意识的哦了一声,然后一个人思忖了良久。
“还有张九荻的状态也不太好。”
千姜这才回过神来,急急朝学生寝院奔去。
进了院子里,只见南宫鸿和阿追正守在门口,南宫鸿朝千姜挤眉弄眼道,“小千姜,你竟然还私藏了如此美人,真是看不出来啊。”
千姜没心思理他,瞬间进了房间,张九荻此时又变回了小小的个子,躺在千姜用多余的布料制作的小被褥中。
“你来了。”
“你怎么样?”千姜走到张九荻身边,看他满脸煞白的样子,匆匆关了门窗。
“不必担心,我只是又沾了水,一顿折腾,有些不适。”
“你知道去尘……”嘴边的话又被收了回去,千姜不想让张九荻难过。
“我知道了,这世间也并非只有去尘一味佳品,定能有其他可以替代的……”张九荻气若游丝,还是勉力安慰道。
千姜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子冲出了房间。
南宫鸿见千姜难得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一把拦住了她问道,“小千姜,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有什么急事么。”
“小红,帮我保护好张九荻。”
“‘张九荻’是那个患了缩骨症的美人儿?自然。”
谁也不知道威千姜去了哪儿,只是目送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房内忽然传来张九荻的声音,“你们快拦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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贯柔口中的入口比想象中好找,千姜顺着佛叩泉的溪流而下,果然找到了一处山洞。此洞口是溪流的汇集地,涓涓细流汇成一股水势,形成了一帘水幕垂在洞外,加上古树的遮蔽,轻易不能被发现。
千姜捂着头,闭了口气往里一冲,顺利来到了帘幕的另外一边。
洞中并无异常,但明显能看见洞的尽头隐隐有一束光亮。
人迹罕至的洞内寒冷无比,千姜几乎能闻到厚重而潮湿的泥土味。虽然心底害怕,但若真如贯柔所言,沿此路便可找到到沐雪源岂非有了一线生机。
她闭着眼睛,想要念点什么东西壮胆,却感到脑内空空,干脆背诵起穿杨术。千姜的脚步一深一浅,不时听见虫子四散的振翅声音和嗡嗡声,她感到头皮发麻。
好在洞内的路不太长,不一会儿她总算得见天光,眼前展开的画面并无稀奇,周围仍是杂草丛生,水流湍急。不过观察了许久,她总算瞧见,正对面的山体底下依稀有一个小洞。
千姜正要再走进瞧瞧,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扒开翠叶一看,竟然是同学崔猛,正是那个天天叫嚣找沐雪源的刺儿头。
“威千姜,你竟然也知道这里。”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不是早就说了,我崔猛这次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拿给主家看,区区沐雪源又怎能拦得住我?”他一边说一边朝对岸打望。
千姜这才注意到岸上堆着学徒的衣服,“已经有人去探路了?”
崔猛并不答话,眉头紧锁。
“他过去多久了?”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这个沐雪源是我们的,可没你的分。”他一边说一边推开威千姜,“走走走,你离远一点。阿瑞肯定是顺利入源了,你就别操心了。”
“你们没有约定个信号?既然他找到了,自然是要告知你一声的啊。”
“谁说没有信号?”崔猛理直气壮,复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他怎么过去这么久了还没给我个信儿?难道他真的要独吞沐雪源?”
“你们本来就应该结伴而行。”
“怪我咯?”崔猛白了为千姜一眼,又解释道,“你自己看那么小的洞口怎么能让两人通行,这样里应外合还可以灵活机动。”
千姜不听他的,开始思考如何过江。照常理,她是不喜欢争夺的,但是事关张九荻性命,她不得不棋行险着,先不管崔猛如何阻拦,也不管她本人是否会浮水,这江是一定要过的。
“你有没有带工具?”
“你要做什么?我警告你啊,这沐雪源只能是我们的。”
指望不上崔猛,威千姜只好自己四处找东西,看能不能勉强浮过去,待到她细细瞧脚下身边的植被树木,才发现地上长的竟然都是些珍品。
她忍不住连声赞叹。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块地方肯定适合长药材啊,不然怎么能有沐雪源这般天下奇药。”
千姜虽然爱惜药材,但是此时此刻还是要特事特办,于是趁着崔猛不备,悄悄捡起放在地上的镰刀,寻觅起可用作木筏的木材来。
她勉强算是习武之人,会的不过是借点巧劲,用一把钝的镰刀伐木还是颇为吃力,千姜一挥刀,树木上沉积的水渍和灰尘哗哗往下掉,让她迷得睁不开眼睛。
饶是如此,她还是没有放弃的意思,咬咬牙又继续挥动起来。
正劳作时,阿追翩翩然落在了跟前。
“作甚?”
威千姜瞪大了双眼,吃惊地看着眼前人。
“别看了,要找你还不容易?”这是张九荻的声音。原来威千姜身上也因与南宫鸿有近距离接触而沾上了寻香粉,不过是找了只普通的寻香雀,便轻易地寻到了这里。
“沐雪源应该在对岸。”
“我过去。”阿追一边说就一边抬脚往岸边去。
“我和你过去,你不认识药材。”
阿追点了点头,千姜又道,“张九荻留下。”
“凭什么我要留下,我都已经生死关头了,自己找药的机会都不给我吗?”张九荻一边说一边咳嗽。
三人径直走到了岸边,阿追稳稳地扶住威千姜的腰身,把她往怀里靠,千姜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否该作出小鸟依人状,但看着脚下湍急的河流,她还是选择了抱住阿追,张九荻冷不防来了句,“都拉稳了了啊。”
千姜听不出他啥意思。
阿追毕竟是高手,只一眨眼的工夫便顺利把二人带到了河对岸。留下崔猛在对岸大呼小叫,张牙舞爪。
二人继续前进,说是前进,其实就只是一块小小的地方可供站立,再往前便只剩下小小的仅容一人通行的山洞。
阿追道:“我去探探。”
张九荻道:“小心,此处怪异得紧。”
威千姜却不答话,仔细观察着脚下一大片枯萎的植被。此岸的荒芜与对岸的繁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明明是同源灌溉,却有如此大的不同。千姜准备拔出一些草木看看时,洞内传来一阵呼唤。
是阿追的声音。千姜疾步到洞口,只见阿追正从洞口往外拖人,此人上半身裸露,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早已咽了气。
“此人刚好堵在路上。”阿追道,又问千姜,“这个人是你们学堂的?”
千姜愕然地点了点头,这不正是崔猛口中的阿瑞吗,她不禁回头去看对岸的崔猛,只见他垫着脚尖不停地再朝这边看。
“这人怎么会中毒了?”千姜犯嘀咕。
“此地毒气颇重,不宜久留。”张九荻的声音很微弱。
“走吧。”阿追拽住威千姜的手腕,准备往对岸去,去听见上空传来一阵笑声,“晚了。”
威千姜自己一看,又是贯柔。阿追早已将威千姜护在身后。
贯柔却并不害怕,径直拉走了他身后的威千姜,“跟我走吧,他们都中毒了。”
阿追慌忙点住自己的穴道,并提示到,“九荻公子,屏气。”
威千姜使劲地挣扎,甚至直接上脚去踢贯柔,对方却还是不为所动,轻巧地把她带到了对岸。
“贯医师,您怎么在这里?”崔猛殷勤地迎了上来。
“小猛,你一天不在学堂上课,瞎跑什么?”虽然是批评,但是贯柔仍旧嘴角带笑,“你的朋友已经毒发了你知道吗?”
崔猛难以置信,一下子冲到威千姜面前,直直指着她道,“是不是你害的,都怪你。”他一边说一边想要捶打威千姜。
“给我住手。”贯柔道。
崔猛没有罢休的样子,人如其名,血气方刚。
贯柔感觉麻烦得紧,一挥袖子,崔猛就晕了过去。
“威千姜,又见面了。”贯柔现在才算正经打了个招呼。
威千姜冷笑一声,道:“去尘是不会给你的。”
贯柔道:“如今可不是你提条件的时候,你只有一个选择,给我去尘,你的朋友勉强还能活着。”
威千姜犹豫了一下,看刚才阿瑞的死状,此毒发作较快,若对岸的二人得不到及时救治……她不敢往下想,道:“我怎么能相信你能救他们。万一你又骗人。”
贯柔道:“我何曾骗过你!上次在你房里只是给你说了个入口,我也没像你保证一定能找到沐雪源啊……”
她越说越开心,不禁为自己的狡猾笑出了声,“谷里面早就有人知道此处了,探路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真正能成功的人根本没有。”
威千姜道:“骗子。”
贯柔道:“小妹妹,我们再这样废话下去,你朋友们的命我不一定保得住。”
千姜道:“你先救人,去尘我一定给你。”
贯柔懒得再废话,直接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直直抵在千姜的脸上说:“你再不给我,你的脸就会流血了哦。”
感觉到尖利的匕首在脸上游走,千姜冷汗直冒。
千姜实在不知道如何作答,再加上内心焦急,于是决心先把武器抢夺过来。她敏捷地躲过匕首,又看准了时机,伸手去抓贯柔的手,却被贯柔误以为她要使出什么隔山打牛之法,于是伸出匕首,直接朝千姜一刺,又迅速抽出,瞬间鲜血四溅。
“住手!”
千姜捂住伤口,往贯柔身后瞧去,来人竟然是一品医女蒋香凝。
贯柔收了刀,很是自然地行礼道,“蒋医官,你怎么寻到此处来了?”
蒋香凝瞥了眼贯柔脚边的崔猛和千姜,道:“我一听说有学生失踪,便知道是来了这里,只是没想到竟然碰见贯医官。谷主不在谷内,贯医官这是技痒难耐吗?”
贯柔一下听出蒋香凝的嘲讽之意,道:“小官这不是学蒋医官的,要多多切磋磨炼,才能有所进步,飞升一品医官啊。”
蒋香凝正色问道:“这女的便是宋家的?”
贯柔点了点头,蒋香凝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宋府今年怎么送了这种货色过来,真是越发衰败了吗?”
贯柔一下被逗笑了。蒋香凝又问道:“怎么把人伤得这般重?什么事让你一个二品医官如此动怒啊。”姜香凝说着,扶起倒在地上的千姜,并从怀里掏出来随身携带的小瓶子,给千姜服下几粒药。
贯柔听见二品两个字,冷哼一声,道:“贯某不才,虽是二品,但好歹有处置学生的权力吧,怎么这你也要管?”
看见贯柔这么生气,蒋香凝甚为满意,可自己毕竟才升品阶不久,若有学生出事也不好向谷主交代,便又再轻声问千姜为何遭人暗算。
千姜还有力气,尽力道:“她说我有去尘……”一边说,一边缓慢地将手指向正在打望对岸的贯柔。
“可不是我说的,明明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蒋香凝道:“你可真是胡闹。”
“胡闹?去尘这味药材百年难遇……”
蒋香凝不理会暴躁的贯柔,只是低头仔细观察着威千姜的伤口,她的手指极轻,却让千姜流血的势头减缓了些,“还好,没有伤到要害。”安置好了千姜,蒋香凝这才起身看向贯柔,一针见血道:“去尘确是珍贵无疑,但是想凭借去尘争夺一品医官之位,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怎么,蒋医官这才新晋一品多久,似乎已经参透了其间奥义?”
蒋香凝微微一笑,道:“今日药师谷获去尘一瓣,已八百里加急送往昭京,以救圣驾。”
贯柔一个踉跄,道:“这不可能,药师谷你我都已寻遍,从未有过去尘身影,更何况,此处并不适合去尘生长……”
“学生进贡的。”蒋香凝本想控制住自己得意的神情,嘴角却止不住笑意。
本在地上闭目歇息的威千姜一惊,问道:“那学生可是叫小蝶。”
“不错。”
蒋香凝的回答让千姜如坠冰窖,她感到眼前一黑,一边庆幸自己仍旧将剩下的几瓣藏得好好的。
蒋香凝疑惑地看向贯柔,问道:“怎么伤得如此重,方才我给她还服下了药。”
一边的贯柔知道自己升迁无望,仍处于震惊中无法自拔,口中不断喃喃去尘二字。
蒋香凝索性采下一片叶子,舀了河边的水便往贯柔脸上浇去,道“你难道给她下了毒?我方才看她还好好的,未伤及内脏。”
贯柔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顿觉意兴阑珊,又想到蒋香凝此次又立大功,往后还要在她手下干活,便施计道:“我刚才不过在刀刃上略略施毒,本想吓唬吓唬她,谁知道她竟然还敢徒手对抗……若让宋府知道是我们伤他们至此,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不如……”,
蒋香凝自然懂她的意思,道:“也罢……”
看出蒋香凝的犹豫,贯柔宽慰道:“香凝医官放心,对岸毒气深重,多少英雄豪杰去了都尸首无存,这几个不会武功的人,定然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蒋香凝用手帕拭了拭手上的血渍,叮嘱道:“早点处理完此事,切莫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