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青山老， 你也应如旧。》一把芫荽

13、云之遥第三章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陆游《钗头凤·红酥手》

　　嘉佑五年，赵柴两家喜结连理，街市上锣鼓喧天，两府上高朋满座,络绎不绝。人人都道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嘉佑六年农历七月初五，柴氏家族秀洲老家起火。八月初七，博成王府柴大娘子得知家人无一幸免，便一病不起。

　　嘉佑七年初春，柴大娘子病逝。

　　治平三年十月初十，赵府与沈府联姻，并于次年诞下一子。

　　熙宁元年二月十四，博成郡王赵浚之抑郁而终。

　　——

　　柴云烟

　　今日那桥上女子同浚之说了什么，我真真感到不舒服，不想让其他女子接近他。反正我们就要成亲了，以后我都不许他与其他女子说话不就好了。对，就这样。

　　听着浚之坐在我旁边的声音，我透过团扇望着他，我感到胸膛里剧烈的跳动声。对，就是现在，反正我们成亲了。我拿开团扇，凝视着我的如意郎君，我抿了抿唇，吻了他。

　　我起来时，浚之已不在我身边了。我想着昨夜，不由面上一红。

　　前几日我听，浚之身边的定秦说郡王最爱吃茗粥，便想着给官人弄来吃吃。我费了好大功夫，毕竟我可厨艺不精，可浚之只说放下便可，以后也不必再做这些事了。我只是暗自难受，但他不总是如此吗？我给他绣的荷包，缝的腰带，作的画……太多太多了，他总是这样，不带不用不说。好了，看在他是我官人的份上，我就原谅他了。

　　今日下了些小雨，浚之好像没带雨具，我站在府门口等他。一见马车，我心就定了。浚之果真着凉了，几日都不见好，我每日照顾他，见他如此难受，我心中就十分难过。他在梦中唤着什么，我想怕是口渴了。谁知听见他唤沈佳钰，我知晓她是沈国舅家的侄女。我心下便了，原来那日桥头与他亲密的……也是她。我心中万分难过，为何我给他的物件他从未带过，为何我与他说甚他都毫无反应，我此刻都懂了。浚之，从未爱过我……

　　我近日来，总觉得心中隐隐不安，心悸越来越严重了。这是我见过最大的雪了，我也是第一次觉得这么冷，也可能是因我在病痛中吧。我总是想起在秀洲和父亲哥哥的时光，我好想念他们，想念秀洲。折家韩大娘子总是来探望我，和我说些俏皮话或者她官人的滑稽趣事。时日多了，我感觉身上也大好了，只是还是每日汤药不断。我还是不想见赵浚之，可我想出去走走。下人都说郡王不在府上，我想他是去找他的意中人了吧。

　　你是神仙吗？我盯着眼前的男子，他摇头轻笑。我跟着他，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了。上元灯火阑珊，人山人海。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也许我应该这样做吧。

　　“吾心好之，愿倾其所有，只求赵郎与相爱之人长相守。”

　　雪花一片片落下，我坐在秋千上，我想要是浚之在就好了，这样我与他也算白头了吧。

　　——

　　赵浚之

　　总觉得昨日伤到人家姑娘，很是不妥，今日我必得亲自登门请罪。这姑娘不会真如折三郎所说，被我砸傻了吧？不然怎地面上一丝怒意都寻不到？不过，柴家姑娘还挺可爱的。

　　她吻了我，我想着昨夜的吻，我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云烟确实不同于其他女子。我势必会伤害到她的吧，或许我想。既然我不爱她，但我也得敬她。我怕她一个柔弱女子，太过操劳，吩咐下人不要再让娘子自己做这做那。可她还是一如既往给我做些香囊荷包，我看她绣工那么好，都舍不得戴上，都放在锦盒里，连同她平日给我作的画，几个箱子都快放不下了。

　　病了好些日子，终于可以起身了。可我病刚好，云烟便生病了。她总是不愿意见我，我知道她在怨我，怨我不告诉她家的事，其实我也不知晓。我看她总是不迈出房门，便找三郎言此，三郎虽不舍自家娘子，但还是让韩大娘子同我回府照顾云烟了。

　　银叶说云烟很想秀洲，我便到处差人寻秀洲的物什。韩大娘子说云烟精神是好起来了，但这身体还是日渐消瘦。我心一紧，不知道还有什么药材能让她好起来。我也只好安稳她也安稳自己，到了春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上元节，我带着她出去，心想她最爱这热闹灯会。一不留神，她便跑到桥上去了，站在那看着满天烟火。我唤了她半天，她才回神。

　　这几日她总是爱在秋千上看雪景，我本想劝她回房歇着，她也是呆呆的一言不发，或是只对我笑笑摇摇头。我前些日得知李四郎途径秀洲，便请他带些秀洲吃食来。路上我加紧脚步来回，我回到府邸，我想我再也见不到柴云烟傻傻的笑容了。雪花落在她的身上，也落在我的身上。春天那么近，又那么远。她终究没看到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的景色。

　　又是一个冬，我总是想起云烟。不知不觉地走到她居住过的房屋内，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我预踏出门槛，却瞟到床沿下有个物件，拂去面具上的尘土我感觉我的手都在颤抖。沈佳钰，你骗了我。她一听我这话，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又睁眼流泪的看着我。她说你我相识得比她早，我知她爱你，但难道我的爱比她的少吗？我不甘心，凭什么？难道就她家于宋朝有恩，所以她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你吗？我也喜欢你，喜欢你那么多年，怎能被一个出现不久，什么都没见过的野丫头抢走你！上元节那日的，的确不是我，那根红丝带也不是我的。我是怕失去你，所以才没向你解释。我本想在她病痛时，告诉你的。可我害怕，害怕会永远失去你。好在我现今嫁给你了，还有了我们的孩子。我想我们才是有情人，才是最终偕老的人。

　　看着沈佳钰的模样，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我只是倍感心痛，或许云烟也是这样疼的吧。我时常也会坐在秋千上，想着当时云烟都看到什么样的景色。看着她给我作的画，缝制的物什，我又喜又悲。

　　又是一年上元节，我立在桥头上，望着满天烟火，好像一切都是昨天的模样。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与天真无邪的俏姑娘。

　　“姑娘，你的发带掉了。”

　　“多…多谢”

　　“郎君！我叫云烟，柴云烟。”

　　“什么？欸，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浚之，你瞧什么呢？笑得像个呆子。”

　　“我瞧见一朵漂亮的烟花。”

　　烟火一朵朵散开，变成粒粒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