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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第 120 章 ...

  •   阮卿派人往巴中给张鲁送了封信过去。

      “师兄张鲁亲启,弟颍川桃源阮卿敬上,

      白云苍狗,光阴百代。昔年匆匆一别,弟时时感念贤兄恩德。今出兵益州,并非我愿,乃魏公为一统天下,进取成都而来。魏公知晓当年粮草之情,亦常感念兄救济之恩。临行前再三叮嘱,不可伤及兄身。今兄若归降,你我同门,辅佐一主,同心同德,岂不美事?

      兄可速速归来,弟必保兄无事矣,仍享富贵。若兄执意不归,兄从道多年,又同归一门,且不知宋云楼所留之事也?介时大军一到,蜀道崎岖,守军数万不过平坦大道,蝼蚁乌合耳。

      弟静候佳音。”

      夏侯渊一路临大军风风火火赶到阳平关,听守备说已经开到汉中了,震惊万分,来不及整顿,又忙往汉中赶去。

      虽平定汉中,但阮卿南下之意不曾消减,每日至军营中检验军队,秣兵历马。

      这日他从校场回来,一路到了自己下榻的地方。翻身下马,大步走进院里,身后马匹自有仆人牵着带至后院。

      他来到自己房门前,伸手推开。

      伴着门扉间空隙不断扩大,一个跪伏在地的身影出现。锦衣裹身,身姿窈窕。

      阮卿站在门口,眉头微皱。身后的小厮瞧了,忙凑到他耳边低语道,“是府中各位大人,孝敬都督的。”

      迈过门槛,步履无声,阮卿走到女子面前,垂眸冷冷瞧着,“直起身来。”

      于是那女子先直起腰身子,乖乖垂着头。

      阮卿用攥在手里的马鞭垫住女子下巴,勾了起来。

      只见云鬓花颜,艳丽非常,一双眼眸缓缓抬起,里面水光潋艳,清纯与妖艳并存,果真尤物。

      侧侧手腕,质地粗糙的皮革在女子娇嫩的脸侧轻挑的划弄着,像在慢条斯理的审量一件物品。

      尽手中暧昧,但阮卿一张脸始终沉寂,不知在想些什么。

      女子把身子伏的更低了,微微往前倾斜,腰肢水蛇似的弯曲起来,显得盈盈不堪一握,紧裹的曲裾勾勒出圆润挺翘的臀线。女人眼神无辜又懵懂的看着阮卿,如小鸟依人般楚楚可怜。

      怪不得曹操喜欢美人。

      阮卿脑子里倏然冒出这个念头。如果曹操见了这人,想必会喜欢吧。

      他已经很久没想到曹操了,怎么这会突然想起来。

      眉头蹙的更紧了,他微微摇头,要把不该出现在脑海里的人抛出脑外。

      忽的他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像是在笑不受控制的自己。手中的马鞭也收回。

      女子不明白阮卿的笑,唯恐哪里惹恼了阮卿,又忙把头低下。

      “你走吧。”阮卿轻叹似的将这句话说出,里面夹杂着几许不被人察觉的疲倦。

      他绕过女子,走向里间。撩起的柱子上的纱帷又垂落,仿佛成了一道能隔绝外界的屏障。

      帷幕的尾角在穿堂风过时轻盈的飘动。大厅里寂静无声。女子茫然看向小厮不知该怎么办。

      小厮忙招手,示意女子快出来。

      他是见识过阮卿说一不二的性格。凡是说过的话从不说第二遍,也不解释,若执意去问去顶撞,便被凉薄的处置了。

      就来汉中几日,跟阮卿打过交道的官员莫不是被阮卿这身冷漠的强势压迫的一身冷汗。虽不曾见阮卿恼怒呵斥,但都不自觉的就打起万分精神小心应对。

      女子出去了,小厮又默默将门关好,守在门外。

      随手将鞭子丢到案上,然后直直仰倒在床上。

      阮卿将小臂压在眼睛上,被束腕绑住袖口的宽大袖子遮在脸颊上,掩盖了一切情绪。

      只有在隐蔽的严实时,他才敢嘴角扬起苦涩的笑。

      怎么又想起那人了。都说要彻底忘记的。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他愣了半晌,闭上眼睛,将闲着的那只手探向腰间的衣摆下。

      腰腿间的衣服被隆起一块,上下动着。

      不管腿间动作多么激烈,阮卿藏在袖子下的脸颊上的神情始终淡淡的。

      他好像魔怔了一样,耳边全是那天夜里听到的肌肤相碰的清脆声与呻.吟声。

      半晌,手从裤里褪了出来,移开遮在眼前的小臂,茫然看着干净的手指。

      他石更不起来了……

      自那日夜后,他好像再也没有过,甚至于清晨最本能的生理反应也不再出现……

      认命似的颓然一笑,然后侧过身,将脸藏在被褥里,闷声低低的笑起来,肩膀剧烈的抖动着,让人分不清是在开心还是难过。

      ·

      五月中,夏侯渊提兵赶来。

      不过几日,知自己大势已去的张鲁也出巴中归降。

      早在得下汉中后阮卿就写信请示曹操若张鲁投降该如何处置。

      曹操为防马超之事再度发生,派人将张鲁与他五个儿子一并接回邺城。

      因阮卿曾劝曹操好生对待张鲁,有利安抚汉中诸将,故曹操将他们父子六人封为列侯。这都是后话。

      此刻阮卿正在和夏侯渊每日商议进攻成都的各类要事。他虽生性凉薄,不愿多费口舌。但夏侯渊毕竟教导过他,对于这个兄长,他还是很愿意收敛一点。而且夏侯渊征战多年,深谙戎马之道,多同他说一些也有好处。

      此刻阮卿与夏侯惇各搬一个胡床,对坐案前按图指点三千。一旁曹彰扒着案沿乖乖听着。

      夏侯渊大咧咧敞着腿,直裾下摆绷紧,他道,“细探回报,说刘备已于葭萌关下寨。”

      阮卿手肘垫在膝盖上,垂着头,一手托下巴,一手捏自己的鼻梁。

      夏侯渊歪歪头从下面瞧阮卿,“你还好吗?”

      阮卿抬起眼眸,安抚笑着,却依旧挡不住一双眼球里布满的红血丝,“我没事。兄长刚在说什么?”

      “你昨夜又没睡?”夏侯渊眉头皱起,“这可怎么得了,你算算熬了几天。魏公当年也没你这么没分寸过。”

      “我没事。”阮卿双手落在膝头,坐直了身体,淡淡笑着,“妙才兄长说吧。”

      夏侯渊又重复了一遍,“刘璋让刘备去守葭萌关。”

      “打听清楚是哪个军师跟着刘备了么?”阮卿问。

      “打听过了,不是你整天念叨的诸葛亮。”夏侯渊说,“是新收的一个,当年给魏公献铁索连环计的庞统。诸葛亮留荆州给他守家呢。”

      阮卿的目光落到地图上,语气轻缓,却不带任何回转的余地,“出兵吧。不管是谁带兵阻拦,一直在汉中总不是办法,益州总归只能落到一个人手里。”

      在关外对持。

      两军答话间,阮卿见对面刘备已露老态,想起曾经许都匆匆一见,心中感慨万分。

      葭萌关屡攻不下。

      阮卿心里清楚,刘备不是那些普通的诸侯,不可小觑。他渐渐焦急起来。如心魔般,耳边好像有人一声又一声的催促他尽快取下成都。

      心态失了从容,就容易出错。

      阮卿急于进取,难免浮躁,用的计被庞统看破。庞统顺势将计就计。

      曹军大败了一场,被迫后退三十里下寨。

      阮卿在战中负伤,他的小臂上被刮了好长一道口子,皮肉外翻,隐隐见骨。也不去叫大夫,只是自己在帐里包扎。

      突然曹彰冲进他的帐子,他抬头,只见曹彰面色气愤,胸膛剧烈起伏。

      “主帅身担要责,坐镇中军。自从渊叔过来,你便开始自己带兵冲锋陷阵,也不知躲避。今日那钩镰就是冲你来的,你还不知躲开,一门心思往前,若非一旁小将把你撞开,你现在还回得来?你,你,你可是不想活了!”

      曹彰大约是气急了,嗓音都有些发颤,连敬称也不叫了。

      面对曹彰的责问,阮卿忽然笑起来,笑容淡淡的,充满破碎感,好像一阵风来就要散开。

      “是啊......”他轻轻长叹一句,话里带着几分无所谓,又有几分绝望,“我不想活了。”

      不然怎会直冲冲的,在没有任何后备的情况下,就敢领了五千军马平定武都,取下汉中。

      这里面固然有几分蛊尸的功劳,但更多的,是他早已不再想任何退路。因此才冲的这样肆无忌惮

      曹彰被阮卿这话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他怔怔看着明明活着,却好像不带任何朝气的阮卿,问,“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

      “不对。”曹彰不信,他以为阮卿是因为又一次的失败心中烦闷才自暴自弃,于是道,“都督别急,胜败乃兵家常事。谅那刘备有多少家底,能比得过我军?早晚都督必取得成都。”

      “你出去吧。”阮卿说,“我想歇歇。”

      曹彰直直看了阮卿脸庞半晌,见实在看不出什么,这才离开。

      帐里又剩阮卿自己,他摸着包扎的伤口,嗤笑一声,眼里隐约有水光浮动。

      曹操教养他一场,疼他许多年,他得回报这恩情,专心劳力,用尽全部去谋划如何一统江山,成就曹操的龙图霸业。

      但他又恨自己的不争气,恨自己始终忘不掉曹操。

      因此在有夏侯渊坐镇后,每场战争中他都会身先士卒,拼尽全力,不求生还。妄图用死亡来结束自己藏不住,抑制不住的又万分可笑,不值一提的那一丁点丢不掉的贪恋。

      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活下来。既然活下来,他又要一门心思的为报答曹操,去谋划该怎么取下成都。

      见始终难以攻下葭萌关,夏侯渊来见阮卿。

      阮卿招呼夏侯渊坐了。

      夏侯渊献计道,“如今葭萌关久攻不下,不如去成都散布谣言,说刘备要反,刘璋必疑心刘备,介时我等便可趁虚而入。”

      阮卿穿着轻便的衣裳,坐在软榻,手里捧着一碗药,搁在膝头,对这主意不甚认可。

      他道,“我听闻,当初刘璋要迎刘备,好几个属官劝阻,说刘备心怀鬼胎,亦有谏死者。府中众人如此相劝,都不能动刘璋之心。如今不过几句流言,又有敌军压境,刘璋安肯轻易抛开刘备。”

      “这......”听阮卿这么说,夏侯渊又要说话,但似想到什么,又闭口不言,面有难色。

      “妙才兄长有话便说就是。”阮卿柔柔笑着,苍白的唇角微微弯起,脸色显得更加憔悴。

      “其实渊要说何事,都督应该清楚。”夏侯渊说。

      阮卿的笑容淡了下来,“你也想劝卿退军吗?”

      “都督。凡事逼的太极未必是好事。”夏侯渊说,“不如先退兵,没了外敌,刘璋又不好轻易赶刘备离开,两人时间长了难免生龌龊,待他们二人斗个胜负,我军再来,岂不正好。”

      阮卿双手用力捧着碗壁,十指紧扣着,指尖泛出青白,他眉头微皱,嘴唇紧抿。

      这个主意他是想过的,只是......

      “慕尔。”夏侯渊轻叹一句,“是你太心急了。你又何时见魏公用兵全凭心意,只顾眼前?”

      阮卿张张嘴,声音有些干涸,“我只是想快一点......”我怕自己会熬不下......

      “郭奉孝的遗计,你该听说过。”夏侯渊劝道,“如今刘备风头正盛。天气也已进酷暑,不易动兵,这你都知道的,况且军中多染疾病。慕尔,退兵吧,再熬,也熬不出来什么了。”

      阮卿手背的骨头在隐约浮动,碗里的药水也荡起涟漪,他紧抿的唇在轻轻颤抖,整个人好像在经历巨大的折磨。

      半晌,他才闭眼深吸一口气,又睁开眼,里面含着冷酷与固执,他咬着牙,近乎是从嗓子里蹦出字来。

      “退兵吧......缓缓的,添灶退兵。别让关上看出什么来。”

      “诺。”夏侯渊起身,抱拳领命,然后大步离开。

      阮卿的眼睛始终盯着一处,里面流淌着浓浓的不甘。

      忽的,他似发了狂,将手里的漆碗狠狠摔在地上,通红着眼眶,面目狰狞,牙齿紧咬下唇将那想要歇斯底里发出的怒吼咽下,只能如困顿的小兽一般,从嗓子里冒出细弱的愤怒嘶叫。

      未饮的药汁撒了一地。漆碗砰的一声从地上蹦的老高,撞到案脚,发出骇人的巨声。

      还未走远的夏侯渊听到身后巨响,脚步微顿,轻轻叹了口气,又继续向前走去。

      大军退去,刘备不曾派人来追赶。

      回至汉中,阮卿不甘心就那么轻易回去,也不想待在那让人觉得逼仄的喘不过气的高门深院里,更不想见到沅清随时随地的跟在曹操身边。

      反正他回去也没什么意义,于是给曹操传信。直言,邺城距汉中甚远,路途要耽搁许多时间,今愿留在汉中,待守时机,以待来日谋取成都。

      信件传到邺城曹操的手里。

      他正躺在厅里的竹制懒架上,这还是以前阮卿送给他的。

      沅清跪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把绞着金丝的团扇缓缓扇着。

      庭院里枝繁叶茂,蝉声阵阵,屋里人声罕至,只两三仆人在这燥热的天气下昏昏欲睡。

      曹操倚着靠背,双肘支在扶手上,将信件看完,眯起眼,一面缓缓叠着,一面对一旁的捉刀人懒洋洋道,“你去起草,便说平西大都督离朝已久,居功至伟,孤甚是想念,让他赶紧回来。孤另派人镇守汉中。”

      阮卿离开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如今又有功绩傍身,没必要一直留在汉中就蹲刘备一家。朝中多的是能臣悍将,不缺可以派去守汉中防刘备的人。

      唯独阮卿,是他想托付大事的,他得把人叫回来,交付更多要事,让对方学着处理,学会在朝堂上应对斡旋。

      “是。”捉刀人颔首,在屋里的案上铺开白绢,研磨。

      沅清乖巧的低头,却偷偷打量着不断落笔的捉刀人。

      自去岁构陷阮瑀一事,沅清才发现若是能模仿人字迹是一件多么便宜的事。

      他自认学不得千人千笔,但时常跟在曹操身侧,若模仿会曹操的字迹,想必将来会有大用处。因此他每日闲时都会背着人临摹偷来的曹操字迹,如今已见成绩。

      使者来到汉中。阮卿率曹彰夏侯渊跪地接旨。

      将诏书宣读完。阮卿原本平淡的神情更寒冷起来。他就一直低着头,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迟迟不说话。

      使者笑着对阮卿道,“魏公想念大都督许久,早盼着都督回去一聚。今都督不仅平定西凉,亦取下汉中,乃是大功一件,朝中百官,无不称赞大都督智勇双全。魏公亲去陛下面前为都督讨得封赏,这可是天大的恩赐,都督还不快领旨回军?”

      这话好像一个开关。使者话音落下,阮卿的胸膛剧烈起伏两下,腾的站了起来,上前两步,生生停在信使跟前,两眼森森望着对方,眼底好像藏了团烈火要喷射出来。

      曹彰夏侯渊在身后莫名不解抬头看向阮卿,信使也愕然看着阮卿,忍不住后退几步,“大都督要做什么?”

      阮卿转身,进了里间,不多时捧着从床头小案上取的四方旗盒走来,“碰”的一声狠狠撂在信使身后大堂主位的案面上。

      又怒目直直看着茫然无措的信使,抬臂,一手拔出发间的簪,一手扯下头顶的冠,砸到案上。

      “这是大印,你拿去告诉魏公。”阮卿一头如缎的长发披落瘦削肩头,他双眼赤红,好像要泣出血来,声音却没有任何起伏,冷的可怕。

      “我阮卿出兵时发了誓,不平益州,誓不还朝。魏公既然要另派人来守,卿领魏公所养之兵,挂魏王所赐之职,怎敢不从。今自请为庶民白身,留于益州。生死都与朝中无关。”

      说罢,就转身离开。垂在身侧的宽大衣袖随着行动微微扬起弧度,散冠披发,背影单薄,如根孤寂立在天地间的青竹,始终倔强的直起腰板,想要撑起头顶的一片苍穹。却不知这样的结果,只是落个更狼狈的下场而已。

      阮卿心中烦闷,从后院牵了马上街,来到南城门下,不理会冲他行礼的守将,一个人上了城墙。

      城头风大。双手撑在女墙上,眺望着远处重重叠叠的崇峻高山,披在背后的长发被吹的撩起。

      这样,又是这样,曹操从来都不懂他到底想要什么。

      阮卿的眼眶发热发酸,薄唇也不自觉的微微嘟着,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可他只敢把委屈露给荒山与空气来看。

      他一辈子都在听曹操的话。

      学着不去妒忌任何一个同曹操走的亲近的官僚;学着公平公正对待每件事每个人,因为当年他养在曹操身边,会被人认为是代表着曹操的意思。他把兵书的每一个字都抄完背了下来,他也学会弹奏《文王操》

      他已经努力在把自己变的往曹操满意的那个方向去了。

      可现在他真的累了,他受不了了。面对这次曹操的拒绝,他不想再求了。更不想再心里早已酸的抽搐,每寸肌肤都已麻木,却还只能笑着去看曹操随意和任何一个人亲近。亦不想再拼尽心血只为博得曹操回顾,却又因为转瞬即逝而惶恐不安。

      他情愿跳下城去,一头撞死,也不想违着自己的心愿,去顺从曹操的打算。

      他也是人,也会难过的。

      闭上双眼,失明后的各路感官都格外敏感起来,阮卿觉得自己好像站在悬崖边,烈烈的狂风刮的他几乎要站不住脚。

      悬崖那么深,狂风那么猛,可他却那么渺小。他仿佛感受到漫天的星宿向他施加而来的压力,可他只能心中焦虑的要疯掉,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有些疑惑,自己为了曹操,与漫天神佛宣战,是否值得?来日他侥幸帮曹操安定江山,死后的魂魄还是逃不掉那些神灵的辖制,他恐怕,连安安稳稳的享受一炷香火的供养也是不能够吧。

      “都督。”有人在轻轻唤他。

      他睁眼扭过头来,见是曹彰,又将视线眺望远方。

      “父亲久在邺城,难免不了解益州的局势。”曹彰与阮卿并肩站着,一同瞭望,道,“都督不必多虑。父亲叫您回去,也是太想念您了而已。”

      他不会想念我的。

      阮卿心里发苦。

      他与曹操之间,外人看来是君臣和睦,可只有他自己觉得出来,他们之间,早就因为这十年离别,多了再也无法弥补的疏离与嫌隙。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到如今,他只能独自一人咽下自己种的苦果。

      “军中大事,不是儿戏。都督想要留下,可以和父亲好好解释。父亲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曹彰劝慰。

      ‘可我没法和他解释清楚。我和他商量事宜,从来没有成功过。他也从来没有迁就我,从来都是我去服从他。’

      阮卿猛然看向曹彰,想把这些话脱口而出。

      可当他看到曹彰那双同曹操相似的眼眸正含着询问看着他时,顿时如被人捏住脖子,嘴巴张了张,什么也说不出来。

      有什么好解释的呢......解释出来又有什么用,曹操是圣明的君主,他是不懂事的下属,一切的话不过白费口舌而已。

      这一刻,阮卿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孤独过,也从来没用如现在这般痛恨自己孤身一身。如果他有父母,如果他有兄弟姐妹,如果他有血亲宗族,是不是就会有人与他一起负重前行,共荣同辱。

      他想有个家了......

      “我早已是白身。”阮卿茫茫看着前方,声音虚幻无力,几乎要散在风里。

      他说,“你不用再叫我都督。你若是想回就回吧。此行功劳,你父亲会高兴的。”

      “先生,有时候您说的话,比刀子还要锋利。”曹彰苦笑一声,神情无奈。

      他忽的郑重起来,对阮卿正过身,拱手行礼道,“这些时候,彰跟在您身旁,自觉大有长进。彰是真心敬佩您,欲以师礼待之。今先生不归,彰亦不归,与先生同留此地。”

      何必呢……

      阮卿心里长叹。

      不过他已懒得问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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