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bye My Lover》亦薇

10、熟悉

　　巨大的哀伤被幸福的假象轻易包裹起来。
　　自内而外地溃烂。
　　貌似从未受到过任何伤害。
　　所以坚定而无所畏惧地前行。

　　韩亦杰看着熟睡的女生。
　　自己是怎么了？
　　竟然为一个毫不相识的女生打抱不平？平时自己是决计不会理会的。
　　她很特别。
　　韩亦杰搂着她在长椅上坐下，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腿上。
　　闭上眼睛，回想刚刚那一幕。
　　被那么多人围着，女生瘦弱的身躯显得更加娇小，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在昏黄的灯火下隐约闪光。她一声不吭，目光空洞而绝望，被推倒也不还手。不，她似乎哪里很疼痛，皱紧的眉头暴露出她的难受。
　　如此抗拒的神色，让他的心恍惚地一慌，有种久违的熟悉。
　　弹奏到一半的钢琴，被轻轻地阖上。
　　韩亦杰皱了皱眉头，十八年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悸动，莫名地、突兀地，一向淡定的自己居然也做了“英雄救美”的事。
　　其实，她也不算美，顶多算可爱而已。
　　他凝视因松了一口气而沉沉睡着的若薇，乖巧的脸干净白皙。不算特别的长相，但却让人舒服。不过此时若薇蜷缩的身体暴露出她的不安，睡梦中的她落寞而惶恐。
　　在耳边响起女生的呢喃，“别走……不要……不要离开……”额头上渗出细小的汗珠，眉头皱成一团。
　　有些诧异自己居然会因她而心慌，韩亦杰微蹙起好看的眉头。
　　眼前的女生让人有心疼的感觉。
　　轻轻地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替她擦干汗水。
　　“傻瓜。”他低低地唤，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里有从未有过的温柔。
　　月色正浓，韩亦杰守在她身边，渐渐地睡着。

　　“超之小宅”——
　　“什么？找不到？”秀美的额头上突兀着青筋，“老子养你们这帮饭桶干什么用的？！给我再去找！”吼声暴怒。
　　冷冰寒坐在一旁托着腮帮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今天一早便火气很大的男生，眼里流光溢彩，闪烁出浅浅的笑意。
　　回过神来，一件血迹斑斑的湿衣服被扔了过来，冷冰寒怔了一下，看清正是昨天换下忘记带走的衣服，上面满是肥皂粉的味道，抬起头微笑地迎上尹超琉璃般穿透人心的眸子。
　　脸上是懒散的邪笑，此刻的他又恢复成妩媚倾城的样子。
　　“现在解释一下吧，怎么回事？”声音低回，却是不容抗拒。
　　嘴角一个浅笑，姣好的面容一片灿烂。
　　“没什么，走路走得睡着了而已。”
　　依然清澈好听的声音，带着一些孩子气故意撒娇的尾音。
　　“是吗？！”唇角是意味不明的弧度。标志性地眯起眼睛慢慢靠近冷冰寒，那双琉璃似的瞳仁仿佛可以看透一切。

　　小寒，你知道吗？
　　你不愿说，我便不过问。
　　这是我对你最大的信任。

　　尹超收回目光，转向别处。
　　“白痴寒，走路也能睡着？！本少爷宽宏大量、温柔体贴，姑且相信你。”

　　保持着无害灿烂微笑的冷冰寒，心里是淡淡的感伤。
　　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去承担，若是多了一个人，只会成为心里的负担。
　　毕竟，为了自己珍视的人，必须付出一些。
　　对不起，如果某一天当你知道了真相，请原谅我，作为对我最温柔的救赎。

　　“那丫头已经跑出去一个晚上了。”有些沮丧的声音。
　　嘿，原来是担心了。冷冰寒促狭地笑。
　　“超……喜欢小薇薇吗？”
　　“……其实，就像是自己的领地突然被闯入了一样，蓦地身边多出一个你一点都不熟悉、却能牵引你情绪的人”，尹超的心里是迷茫的，“寒，这种感觉很不安。我讨厌这样不一样的感觉，我不愿意被谁操纵着情绪。”
　　“是措手不及而有无可奈何的心疼。”冷冰寒接着尹超的话说下去，“超，就是这种感觉吧。”语气里是淡淡的无奈。
　　尹超默契地看着他，目光流转之处是璀璨的荧光。
　　没错，若薇就是那种寂寞而失落的注视，安静而抗拒的眼神。
　　曾几何时，这眼神那样熟悉，却有宛如隔世。

　　良久，冷冰寒浅笑出声，缓缓开口，语气却是浓浓的追忆。
　　“在Recluse，我就想起来了。”
　　“超，小薇薇那时的眼神和曾经的他简直如出一辙呢。”
　　尹超微怔，豁然开朗，笑意被一丝忧伤取代。

　　果真上如出一辙呢。
　　只是如今的他已经伪装成了习惯。

　　“走吧，把小薇薇找回来。”
　　“恩。”

　　也许，还应该道个歉吧。

　　冷冰寒不会知道，眼前这个玩世不恭不可一世的少爷，十八年来第一次，竟然有了道歉的念头。

　　……
　　“结束吧，我根本不喜欢你。”
　　“你走吧，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
　　满世界留下男生决绝的背影，冷酷的话语依旧在耳边回荡。
　　“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
　　“为什么要骗我？”
　　……

　　又是这样的梦，若薇慢慢睁开湿润的眼睛，自从被车子撞伤昏迷之后，就开始频繁地做这样的梦。
　　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生说着冷酷的话离去，自己却有撕心裂肺的疼痛感。
　　像是把什么重要的过去遗忘了。
　　立起身子，揉了揉昏沉的眼皮。
　　等等，我怎么在这里？
　　若薇看看四面高大葱郁的香樟，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刚刚睡在一张长椅上，身上还搭着一件深蓝色的外套。
　　“醒了。”头顶上方一个冰冷得不带一点温度的声音闷闷地响起。
　　若薇被吓了一跳，顿时毛骨悚然。
　　是昨天那个很冷酷的帅哥！
　　“那个……昨天……谢谢你。”若薇真诚地对他道谢，把衣服递还给他。
　　依然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接过自己的外套，短促地瞥了若薇一眼，转身离开。没有说一句话，空气中有淡淡青草的芬芳。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若薇努努嘴巴，嘟囔了一句。想起男生清冽如冰的眼眸，不禁打了个寒战，“真叫人毛骨悚然呢。”
　　伸了个懒腰，“啊”一声惨叫，若薇极不雅观地摔在了地上。
　　“什么嘛？这样也能摔下来？！该死，连个破长椅也来和我作对。”若薇不爽地揉揉被摔疼的地方，卷起裤脚，扭到的脚踝此时已经肿了起来，寸步难行。
　　想起这几天的经历，想起尹超的话，想起昨天的惊险，想起现在自己无家可归。若薇终于放声大哭。

　　“丢不丢人，一个人在这里哭？！有胆子跑出门，现在怎么这么落魄啊？”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懒散而恶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若薇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若薇火气上翻，想想又忍住了骂人的冲动。这种人，不值得理会。想着便硬撑着一拐一拐地向前走。
　　胳膊被一只大手拉住，略微低沉的声音，“别逞能了，跟我回去。”
　　虽然放缓了语气，但仍是命令句，若薇狠狠地直视尹超的眼睛。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像我这种人只会玷污您尹大少爷的豪宅！”
　　说着，冷漠地甩开尹超的手。

　　尹超默默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天知道，当他得知若薇在这里的消失时，是怎样迫不及待地飞奔而来的。
　　天知道，当他看见若薇红肿的厉害的脚踝、脸上细小的擦伤以及沾满灰尘的外衣时，是怎样羞愧难当的自责。
　　想安慰你，止住你决堤的眼泪，出口却又一次伤害你。
　　只是想跟你道歉。
　　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心里泛起不可名状的感情。

　　微皱起好看的眉头，想了想，掏出手机，麻利地拨下一串号码。
　　这样她就会回来了吧。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