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月未央》顾达歆

30、第 30 章

　　白焰禾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快到酒店的时候，白焰禾有些饿，于是助理让他先回酒店，自己去便利店给他买些吃的。
　　走进酒店，前台就看见他了，于是赶紧站起身，拿起袋子：“白先生，这里有粉丝要转交给您的礼物，她说是后援会的心意，请您一定要看看。”
　　白焰禾接过礼物，礼貌道谢。
　　回到房间，想着明天的通告单上自己没有戏，于是白焰禾打算好好休息一天。
　　助理还没有回来，于是他打开了礼物。
　　是一瓶香水，和一个钱包，还有一封信。
　　白焰禾拆开信件，却发现里面只有草草几个字。
　　“我是林夏月，孟冬央出车祸了，已经昏迷一个多月，至今未醒。我不清楚你是否知道这件事情，有什么问题可以打给下面我的号码。”
　　白焰禾心里一惊，下意识想从口袋掏手机，却突然意识到手机在助理那边。
　　而这时，助理正好回来了，按响了门铃。
　　白焰禾赶快把信塞到了床单底下，平复了心情，开了门。
　　助理大概也是累了，只是在门口把食物递给了白焰禾，叮嘱他好好休息，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等助理离开，白焰禾把信重新拿出来。虽然手机不在身上，但是酒店的座机是可以用的。
　　于是，白焰禾打了过去。
　　林夏月很快就接了：“白焰禾？”
　　“是我，”白焰禾压低了声音，“车祸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
　　“你真的不知道？”
　　“我拍戏很忙，手机也被森哥收走了。”
　　“看来春澄推测得不错，冉森不仅在网上压热度，还对你封锁消息了，”林夏月冷笑一声，“冬央，被你的粉丝追车，结果被撞下了高架。警方发了通告，你去微博搜孟冬央的名字就能搜到。她现在还昏迷着，医生说，最坏的情况是这辈子都醒不过来。”
　　白焰禾整整呆滞了一分钟：“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要不是她出来帮你澄清，她怎么会变成这样？而你呢？躲在她身后，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风光，现在你开心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行了，既然你知道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林夏月说，“如果你还有良心，请去S大附属第一医院看看她。”

　　挂了电话，白焰禾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笨。上一次收手机的时候，冉森瞒着他和孟冬央一起搞了个澄清直播。这一次收手机，自己居然都没有怀疑冉森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眼下，白焰禾想要上网看看这个事情。手机是不现实了，即使借也不方便。不过，酒店附近倒是有个网吧。
　　白焰禾顾不上吃东西，戴好帽子口罩，拿上身份证，就直奔网吧。
　　网吧老板是个中年人，其他来玩的人都专注于打游戏，所以没有人注意到白焰禾。开好机子，白焰禾本想登微博，却想到手机不在收不到验证码。于是就直接去了搜索引擎搜“孟冬央”三个字。
　　果不其然，一大堆相关文章迅速跳了出来。
　　白焰禾一条一条点开看。虽然文风各不相同，但是主旨都是一样的——白焰禾的粉丝，因为恋情澄清的事情，对孟冬央怀恨在心，讨要说法不成就追车，最终把孟冬央撞下了高架。
　　白焰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的，也不知道休息的那一天是怎么过去的。但是，当他回到剧组继续拍戏的时候，居然意外受到了导演的表扬。
　　“看来小白是有在认真揣摩角色的，”导演满意地拍着白焰禾的肩膀，“这个抑郁症的角色，不是表现得悲伤难过就够了的。我一直强调说眼神要黯淡，动作和反应要迟钝，面部可以没有表情，但绝对不能是面瘫。你之前确实有努力去做到，但是我看过去总觉得有表演痕迹在，但今天你的表演非常好，非常自然。”
　　助理在一边和导演说着漂亮话，而白焰禾却只是呆呆地点头附和着。
　　“这孩子大概入戏太深了，”导演笑着对助理说道，“等拍完戏，让冉森给他放个假调整调整，出不了戏就危险了。”

　　两个月后，白焰禾终于杀青了。
　　“这部片子，很有可能得奖，导演、制作团队本就是奔着得奖去的，你的表演我也看了，非常好。要是能得奖，对你未来演艺事业发展，绝对是个巨大的助力，你也能完成从偶像到演员的转型，”冉森很是兴奋，“这一周你好好休息，抽空把这个新戏的剧本好好看看，新专辑的demo你也回去听听。”
　　“知道了。”
　　“还有，你的合约三个月以后就到期了。续不续约你得好好考虑，当然，续约的话，合同会往对你有利的方向修改条约。”
　　白焰禾嘴上应下来，心却早已飞到医院里。
　　所以，休息的第一天，他就起了个大早，去了医院。
　　病房里没有人，只有孟冬央一个人安静地躺着。
　　白焰禾关上门，呆呆地走到孟冬央的病床前。他的手颤抖着抚上孟冬央的脸，熟悉的触感让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唐秋未买了早餐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白焰禾呆站着流泪。
　　她赶快把门关紧。
　　白焰禾意识到有人来，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转过身：“您好，我是来看冬央的。”
　　唐秋未放下早餐：“我知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谢谢，我不饿，”白焰禾依旧失魂落魄，“冬央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唐秋未叹了口气：“和网上写的一样，粉丝追车，车祸。”
　　“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说不准，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唐秋未见白焰禾眼神迅速黯淡下来，又补充道，“医生也说了，亲近的人多和她说说话，有可能能让她早点醒过来的。”
　　白焰禾垂下头，沉默不语。
　　唐秋未也没管他，自顾自吃起早餐。
　　“我以为，你会骂我的。”良久，白焰禾才出声。
　　唐秋未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骂你？骂你什么？骂你就能让冬央醒过来吗？”
　　“对不起……”
　　“你后悔吗？”唐秋未打断白焰禾的话。
　　白焰禾愣住了，久久才说出一句：“我不知道……”
　　“世上一切结果皆源于选择。冬央选择了牺牲自己以成全你的事业，你选择了接受她的付出而对真相闭口不提，最后才会变成这样。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只能接受选择的结果。”
　　“你说得对，我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是我默许的，是我没有阻止，是我没有引导好粉丝，都是我的错。”
　　“事情已然发生，后悔也是无济于事。尽力补救吧，”唐秋未的思绪逐渐飘远，“我也曾经为一个错误的选择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为了一个自以为重要的东西差点丢了性命。然而最后我发现，我所追逐的东西，不过是泡影而已。我以为重要的东西，也不过如此。白焰禾，既然之前的选择让你后悔了，那么之后，就不要再做什么后悔的选择了。”

　　白焰禾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两天，除了吃喝什么也没有做。
　　到了第三天，白焰禾终于做出了决定。
　　去找冉森之前，白焰禾决定先去找冉清说说。
　　“退圈？”冉清着实吃了一惊。
　　“我已经决定了，”白焰禾反而坦然，“我合约还有三个月到期，到时我会宣布退圈。但我今天来找你，是有另一件事情相求。”
　　“什么事？”
　　“我想在退圈前，开场发布会，把事实说出来，还冬央一个清白。因为也涉及到你，所以我想请你和我一起，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我当然愿意！”冉清不假思索地说，“冬央姐对我有恩，我当然要还她一个清白。”
　　“谢谢你。”白焰禾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冉清急忙起身：“焰禾哥，你别这样。我也有错，我应该站出来的。”
　　“我现在去找森哥说这个，你等我的消息吧。”

　　冉森沉默了很久。
　　白焰禾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闭着嘴。
　　“行吧，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强迫。这些年，咱们合作也很愉快，所以剩下的合同期，我也不会给你接新的活动了，把已有的活动做好就行。”
　　“谢谢森哥，”白焰禾抿了抿嘴，又接着说道，“森哥，我还有一件事想说。”
　　“什么事？”
　　“我想，办一场发布会，澄清我和冬央的事情，还她一个清白。我不想我退圈了以后，冬央还被骂着。”
　　冉森突然笑了：“我确实有些意外你会提这件事情，不过想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我知道，我这么做，可能会对森哥您的名声有所折辱，我会尽量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的。”白焰禾赶忙说道。
　　“虽然你这么说了，但我依然想阻止你这么做。”
　　“森哥……”
　　“我阻止你，不是站在一个经纪人的角度，而是站在朋友和长辈的角度。我作为经纪人，职责中本来就有为艺人背锅这么一项，所以我的名声，尤其是在粉丝嘴里的那个名声，一点也不重要，我也不在乎。”
　　“那为什么？”
　　“我知道你是为了孟冬央这么做，你觉得愧对于她，所以你要退圈，你要还她清白。你这么做，你舒坦了，孟冬央舒坦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粉丝？”冉森悠悠道，“你的粉丝，给你应援，买你的专辑，为你做数据，几年如一日地为你付出，而你却要在退圈之前，捅她们一刀。难道只有孟冬央的付出才叫付出，她们的付出就是可以随意践踏的吗？”
　　“可是，我说出真相，澄清谎言，这难道不对吗？”
　　“虚伪的谎言，却能保护粉丝心里的那一片净土；而所谓美好的真相，只会让粉丝痛苦。这世上不是只有对错，人情也是重要的东西。就像你觉得孟冬央为你付出不该最后得到昏迷的结果一样，你的粉丝为你付出，也不该得到一个残忍的结果。更何况，你一旦退圈，圈内的所谓名声就已经不重要了，更何况时间一久，你和孟冬央的事情都会慢慢地被人遗忘，”冉森说，“再说，一件事情要是反转多了，只会让两方都不被大众信任，也就不存在什么清白了。”
　　白焰禾低下头，若有所思。
　　“我也只能说到这里了，合约结束前我作为你的经纪人，不会允许这件事情的发生。不过合约结束以后，你如果要开，我也没法拦着你。你自己掂量吧。”
　　白焰禾沉默许久，才开口说道：“我明白了。”
　　冉森拍拍白焰禾的肩膀：“既然要退圈了，那剧本就不用看了，我给你推掉。剩下的也就两期综艺嘉宾，一家杂志大片拍摄。剩下的时间，去准备一张告别的专辑吧。”
　　白焰禾点点头。
　　“没猜错的话，这件事情恐怕你和冉清也说了吧？”冉森冷不丁问道。
　　白焰禾心里一惊：“是，我和他说要一起开个发布会。”
　　“没事，别慌。这个道理，就算温蕊不懂，纪明朗总是该懂的。不然还开什么娱乐公司。我也会和冉清去说说的，你放心吧”冉森笑了笑，“退圈的事情，先别和外界透露，等合约到期的那天再公布。到时候会要你录个视频，说明情况。趁着休息，好好想想视频里该怎么说。”

　　白焰禾依言。
　　杂志和综艺很快结束，白焰禾专心投入到专辑中。
　　专辑很快便制作完成，甚至拍了两支MV。
　　工作全部完成，只剩下那支声明的视频了。
　　“不用有什么压力，平静真诚一些就好。”冉森安慰道。
　　“你不在乎我说什么吗？”
　　“该说的我也都说了，所以你怎么说都行。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在毫无剧本的情况下面对镜头，好好珍惜，”冉森难得露出一个轻松而释怀的笑容，“就是有些可惜了，那部电影，我有预感，一定能得奖的。”
　　白焰禾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冉森，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你选择退圈，这倒是我没想到的，”段春澄说道，“我看网上都炸了。”
　　“哼，估计是为了卖专辑吧，你没看这告别专的销量，才一天不到，就破了销量记录了，”林夏月嘲讽道，“而且，你那个什么退圈视频，居然还不敢承认冬央是为你顶罪的，真是有够虚伪的。”
　　“我对不起冬央，但是，我也不想伤害我的粉丝，他们也为我付出了很多。对冬央，我只能退圈谢罪了。”
　　段春澄顺着问道：“那以后呢？有什么打算？”
　　“我想照顾冬央，一直到她醒过来，所以……”白焰禾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春澄，我有个不情之请。我知道盛家有个高端的疗养院，服务好，地方又幽静。我想把冬央转到那里去，但是听说很难预约上，所以想让您帮帮我。”
　　“这个好说，费用我也可以减免部分。”
　　“谢谢。减免就不用麻烦了，我出道这么久，赚的钱这辈子都够我花的了。”
　　段春澄也不推辞：“好。我安排好就找人来办手续。”

　　孟冬央转院的这天，段春澄、林夏月、唐秋未都来了。
　　“谢谢你们照顾冬央，以后，我一定好好照顾她。”白焰禾上车前说道。
　　“好好对她，我们会抽空去看她的，”唐秋未看了看时间，“我得先走了，有个剧要签我做编剧，我得去签约了。”
　　“去吧，我们也回去了，”段春澄向着唐秋未道别，又对白焰禾说，“你也走吧，那边都安排好了。”
　　白焰禾道别后，上车离开了。
　　“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去。”段春澄话音未落，就看见一个男人向着这边走来。
　　“您好，我是文煜舟。”文煜舟伸出手。
　　段春澄下意识伸出手握住，惊讶地看向林夏月：“你们……？”
　　林夏月笑了笑：“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试试。”
　　“那祝福你们了。”段春澄挥了挥手，向他们道别。

　　送走了所有人，只剩下段春澄一个人站在医院的门口。
　　段春澄不是一个爱伤春悲秋的人，但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也不得不感慨。
　　而明天，她将继续踏上旅途，去寻找内心的宁静与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