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秋冬》何邱

5、第 5 章

　　李医官一家从京城迁来这莫城已经有两年了，这两年他为莫城中的百姓治病，赢得了不小的声誉，虽然家业不大，但深受百姓爱戴。李医官膝下有一女，模样生得十分标志，柳叶眉，一双水滴滴的大眼睛，窈窕身姿，正值及笄之年。
　　莫城有一大户人家沈家，做的是茶叶生意。沈老板的儿子沈醉自从在医馆外见了李家小姐一面，便跟丢了魂似的，一直在他老爹面前嚷嚷着要娶李家小姐。沈老板被自己儿子烦的不行，最后还是答应了，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到李家为自己的儿子提亲。
　　提亲那天阴雨绵绵，沈老板叹了一口气，还是让仆人敲了李家大门。
　　等进了内堂，沈老板自持家业大，端着架子。
　　他斜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双眼盯着李医官，就是不说话。
　　李医官没有理他，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见那老小子一直不说话，开口呛他，“有屁快放，不放就走。”
　　沈老板被这一呛，胡子都被气飞了，“你一个医官，这么多年说话还这么不道德！”
　　李医官本是一身儒者气息，这时候却瞪了他一眼，“那也不关你事。”
　　“卿卿要是知道你现下这副模样，不知道该如何作想。”沈老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李医官闻言瞥了沈老板一眼，摆出胜利者的姿态，“那卿卿当年也是嫁的我。”
　　沈老板被这句话呛得默不作声了。
　　当年，沈老板和李卿卿定了亲，却被自己好兄弟截了胡，那时他真是绝望得想死，可大丈夫岂能轻生，沈老板最后还是选择离开京城，来到了这偏僻小城。那时，莫城北边还有许多海怪出没，海怪的声音能平人遗憾，沈老板每天就去到那北边的海吹凉风，对着一群海怪流泪。
　　那叫一个凄凉。
　　想起往事，沈老板气不打一处来，可毕竟是给自己儿子提亲，他按捺下自己的暴脾气，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开了口，“我儿子想娶之乔，你答不答应？”
　　“不答应。”李医官道，“门都没有。”
　　“之乔如今腿有顽疾，每天还要跟着你给百姓看病，你难道不想她后半生过得舒服些？”沈老板真心道，“我是真心喜欢那丫头，我儿子也是真心喜欢那丫头。”
　　李医官闻言，瞧了一眼自己腰间的玉佩，声音才软了下来，“你总算说了一句人话，但我不会替我女儿做决定。”
　　他看向帘子后，“安儿，出来吧。”
　　李平安从帘子后出来，自从两年前她从悬崖跌下来，她的右腿便断了，平常只能杵着拐杖行走。
　　沈老板见到这缩小版的李卿卿，声音都忍不住小了许多，他起身扶李平安，“之乔慢些，来伯伯这里坐，这里软和。”
　　李平安只点了一下头。
　　她着一身红衣，红衣上绣着鹊桥。
　　那做桥的鹊儿却是白色的，大片的红，簇拥着那一片荒芜的白。
　　李平安坐下，将拐杖放到一边，声音里透着凉意，“我没见过沈伯伯的儿子，他为何想娶我？”
　　沈老板另寻了一处坐下，“他在医馆外见了你一面，然后回家就嚷嚷着要我来替他提亲。”
　　“沈伯伯的儿子叫什么？”李平安漫不经心地询问，眼睛却盯着沈老板身边的小厮。
　　那小厮有一副好皮相，一身细皮嫩肉。
　　他对上李平安的目光，嘴角弯出一个弧度。
　　沈老板道，“他叫沈醉，醉意朦胧的醉。”
　　听到那一个醉字，李平安的脸色有了些许变化，像是失落。
　　她伸出手指着那小厮，“你叫什么？”
　　小厮扯下了粘着的假胡子，嬉皮笑脸地答，“沈醉，醉生梦死的醉。”
　　这下李平安是彻底失望了，她揉着自己没知觉的断腿，“你为何想娶我？”
　　“因为你叫李平安。”
　　李平安问，“我若不叫李平安，你还会想娶我吗？”
　　沈醉琢磨了一会儿，从怀里抽出一把扇子，故作风流地晃了两下，“还是会的，等我确定你是你后。”
　　他故作深沉地说：“毕竟只有一个你。”
　　李医官听到这句话，捂住了脸。
　　沈老板耳朵红了，故意咳了两声。
　　李平安淡漠地笑了一下，“沈醉，你生了一副好皮相。”
　　沈醉如今的长相与十七八岁的李成桥有七八分像，那种像，就像是照着李成桥的样子在电脑里3D建模了一样。
　　对于带着记忆进入这个世界的李平安而言，沈醉的长相熟悉又别扭，从她询问他名字那一刻起，她就期待着他说出沈成桥三个字。
　　然后，她失望了。
　　沈醉知道，李平安知晓他不是李成桥后失落了，但他心态好，只当李平安那话是在夸奖自己。
　　他笑得花枝乱颤，“哎呀，我都不好意思了，你如今生得也不错，娇滴滴的小姑娘，多适合你。”
　　李平安如今可以确定，这厮就是常醉，只有常醉的脸皮才会这么厚。
　　李平安看向这个世界里自己的爹，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爹，他如此轻薄，我不嫁他。”
　　李医官用扫把将沈老板父子俩都赶了出去。

　　夜里，等医馆最后一个病人离开，沈醉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屁颠屁颠地走了进去。
　　他张望了一圈，没见到李医官，便问李平安，“你那亲亲的爹呢？”
　　李平安杵着拐杖收拾着药材，“我知道你要来，提前让他走了。”
　　“那现在多适合私会啊。”沈醉关上了医馆的门，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在李平安面前晃悠，“特意给你买的，纯手工绿色无污染。”
　　李平安停下手里的活，瞧了一眼沈醉，又瞧了一眼他手里的冰糖葫芦，不知不觉地想到了某个时候的李成桥。
　　她对沈醉说：“你现在的长相，一言难尽。”
　　说完，她拿走了沈醉手里的糖葫芦，咬了一个，那糖葫芦十分甜，甜得有些发腻。
　　“我现在可是顶着你哥的脸，你竟然还说我现在的长相一言难尽。”
　　“那你为什么会顶着我哥的脸？”李平安一边问着，一边将吃剩的糖葫芦递给沈醉。
　　沈醉摊手表示无奈，“这可真不是我故意的，或许上天为了让你爱上我，给了我这样一张脸。”
　　李平安不为所动，指着糖葫芦，对沈醉说，“你也吃一个。”
　　沈醉看了一眼那糖葫芦，十分为难，他的洁癖在发作，“不太好吧，不卫生。”
　　“以前我和李成桥经常吃一串糖葫芦。”李平安故意刺激沈醉。
　　沈醉闻言，做出一副决然赴死的架势，将糖葫芦递向了自己嘴边，小小地咬了一口。
　　李平安眼里划过一丝狡黠。
　　她给剩下的糖葫芦下了毒药。
　　她看着沈醉口吐白沫，看着沈醉倒下。
　　沈醉说不出话来，他的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痛苦，他的身体在丧失生机。这是他第二次体验死亡，即使知道在这个世界死后自己还会在另一个世界活着，可他还是如同一个濒死之人一般绝望。
　　他使近全身力气，抓住了李平安的红色衣摆。
　　他努力不让自己闭上眼睛，只为再看李平安一眼。
　　李平安绝情地扯回自己衣摆。
　　她杵着拐杖，居高临下地瞧着沈醉，冷漠道，“回去之后可别再来了，我不会领你的情。”
　　沈醉终于没有了气息。
　　李平安轻吐了一口气，她刚才终结了一条人命，她的左手在微微颤抖。
　　如何毁尸灭迹，成了李平安现下的难题。
　　然而她还来不及思考，她支撑身体重量的左腿便疼得厉害，她颓然地摔倒在地。
　　她抱着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她咬着牙，额头直冒冷汗，系统这时候出现，发出窒息的警告。“ooc警告！ooc警告！玩家将受到二级疼痛惩罚！”
　　“去你妈的系统。”李平安在昏死之前吐出了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