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长相见》月鸣朝

8、第 8 章

　　八、
　　姐妹俩又说了些宽心的话，如燕就跟着娘亲回家去了，晚饭时候，木匠回来了，带回了一些吃食，有荤有素，如燕却没了胃口，她心里记挂着小兰，心里不痛快，木匠柔声问她，还没等她回答，门口就有人啪啪啪的砸门。

　　一家老小都呆住了，来的还是上午那个师兄，他脸色惨白：小兰没了。

　　如燕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她没怎么吃东西，吐的都没东西可吐了，难受极了，她哭了，说不出的难过，上午还好端端的样子，还说怎么都要等着如燕的孩子出生，她看一眼再走，怎么晚上人就没了。

　　一家人都沉默了，阿爹最先反应过来，骂骂咧咧把门关上：“没了就没了，还至于专门过来传话，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还有怀着身孕的，也不怕我们受了惊吓找他们麻烦！”

　　小兰出殡那天，如燕和木匠都到了，略安慰了安慰小兰的父亲，但小兰的父亲看起来神清气爽，像是甩了一个大麻烦一样，强装着悲伤，嘴角却不由自主的上扬，在宾客中间迎来送往。竟比小兰的师兄还有气色。

　　因为她还怀着孕，不想待太久，木匠留下礼钱，就扶着如燕出来了，门口停着一顶马车，马车的窗帘被斜斜的撩起半截，里面的人正凝视着小兰的家门，如燕猜想应该是二公子。

　　他迟疑着不敢进去，停了一会就走了，如燕回头也看了看，心想小兰这一辈子总还有个愧对她，忘不了她的人。

　　又过了很久，如烟生下了一个男孩，眼睛圆溜溜的，把木匠高兴坏了，伺候他们娘俩，每天乐呵呵的，合不拢嘴。

　　再后来，他们的孩子都大了，有四五岁了，如燕夫妻俩商量着搬家，这些年多多少少也攒下了些积蓄，木匠又无亲无故，索性搬到如燕阿爹阿娘那边，他们已经定好房子了，离着娘家不远，搬家那天，阿爹喝多了，拍着木匠说不完的话。

　　他十分得意女婿这般孝顺，天花乱坠的夸奖木匠，木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隔壁的大婶子过来恭祝她们乔迁之喜，与如燕话家常。

　　大婶子捂着嘴：“你知不知道，咱们城里出大事了。”

　　如燕摇头，这些日子为了搬家，忙的头昏脑涨，孩子又有些风寒，她实在顾不得其他。但女人多的地方，就容易传闲话，她经过这些年的熏陶，也对这些街头巷尾的八卦有了不小的兴趣，侧头过去，听大婶子下一句。

　　大婶子恨不得把嘴悟到如燕耳朵上：“知府大人被抄家了，今日早上抄的家，午时就问斩了！”

　　如燕血都凉了，感觉关节处都僵硬了，很快就调整好状态：“因为什么呀。”

　　大婶子摇头:“谁知道呢，一大家子人全没了。”

　　如燕突然又想起了那年出嫁时，于小姐风光的样子，喃喃道：“可惜了于小姐那么风光的姑娘了。”

　　大婶子挥挥手：“什么呀，那于家姑娘早就回娘家了，听说她自从嫁入知府家，因为生不出男孩，遭受婆婆的白眼，那位二公子更是因着这个由头纳了许多小妾，嫡子一直没有，庶子倒是一屋子，她就更没地位了，后来险些没了性命，于大人亲自来逼着知府家办了合离，领着姑娘回去了。没领回去几天，知府就被抄了家了！”

　　如燕惊愕，听小兰说，哪位于姑娘当年何等意气风发，把小兰打个半死还能全身而退，没想到后来也落得这个下场，倒是幸运，把命保下来了。于如风就好像话本子里的人一样，跌宕起伏。

　　如燕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回屋，身后大婶子只当她是吓到了，转过头和别人说笑，如燕匆匆回屋，把压在箱子底的那个荷包拿出来，这是知府二公子当年遗失的，她一直留着，只是放在箱子底，很多年没拿出来了，当年把荷包当个宝，此时被荷包吓个不轻。

　　她把荷包揣在怀里，跑到厨房，打开灶台，迅速把荷包扔进火里，火舌也不负她没迅速勾了荷包，火苗呜呜泱泱，转眼间，就成了灰烬。如燕的心似擂鼓怦怦跳个不停，还好，她还记得有这么个东西，万一被发现了。她不敢再想下去。

　　如燕半夜惊醒，对白天的故事念念不忘，徐木匠也随着她坐了起来，嘟嘟囔囔道：“都说你别去和那群婆子嚼舌根，那抄家杀头的事可吓人的很，做噩梦了不是，说什么你都不听。”说着，起身去厨房，给如燕做了碗姜汤，如燕只觉得父母起的名字实在是意义深远，十分的好，这世上的人日夜奔波，所求的不过是个安稳的家，贫寒的、富贵的，拼拼闹闹也就是想维护那个家和那家里的人。

　　抱着姜汤的如燕突然觉得平淡普通的燕子很好，不是最出挑，最好看的鸟儿，却是长长久久安稳的鸟儿，守着那一方天地，看日出日落，最快意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