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长相见》月鸣朝

7、第 7 章

　　七、
　　日子过得极快，尤其是当人们日复一日的做着同样的事，重复着昨天，时间就在人们不经意间，逃得死去活来。

　　如燕成亲已经一年了，在她的刻意亲近下，与木匠的关系突飞猛涨，很快就发现如燕有了身孕，一下子如燕成了家里的宝，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木匠每日亲自把她送回娘家再去上工，如燕的娘亲也不去馆子里帮忙了，每天就守着自己的姑娘，做些小孩子穿的衣物。

　　这天，如燕一如既往的在自己家闲着，她刚有身孕四个多月，正是害喜的时候，日日吐的死去活来，吃什么都味同嚼蜡，急的木匠去隔壁城镇买些少见的糕饼，为哄她开心，木匠早早起床，天不亮就出发了。

　　如燕娘俩正闲聊着，门外来了个男人，如燕认得他，是小兰家的师兄，师兄脸色煞白，请如燕去看看小兰，如燕摸不着头脑，她已经很久没与小兰见过面了，阿娘率先不同意，她还有着身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向木匠交代？

　　哪位师兄急的话都说不清楚了，如燕于心不忍，还是同意了，阿娘执意要陪着，三人这就出门了，哪位师兄走的快极了，如燕小跑着跟着，走走停停，终于来到小兰家的戏班子。

　　院子里围着许多人，大家都不说话，班主坐在一条长凳上抹眼泪，看如燕来了，慌忙起身，说了很多客套又好听的话，如燕顾不得寒暄，匆匆朝屋里走。

　　小兰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的倚在枕头上，看到如燕来了，勉强有了些精神，众人退去，屋里只留了两个小姐妹独自叙话，如燕见她有出气没进气的样子，眼圈发酸。

　　小兰是她打小的朋友，陪她在孩提时胡闹，听尽了她的少女心事，昔日朝夕相伴的誓言犹在耳边，眼前人却半死不活，没一点生气。

　　小兰拂了拂手，不在意的扯出一抹微笑：“怎么了，这不还活着么，你大着肚子，别哭。”

　　如燕听不得劝慰，哭的更惨了：“你这是怎么弄得，人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小兰看向窗外：“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如燕没说话，小兰长长的舒了口气，像是说起了上辈子的事，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感情：“你的命就是极好的了，不像我，生在这个戏班子，一辈子被人骂戏子无情，戏子无情，我连我娘的样子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的确无情罢，若真是无情，我便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如燕听得模模糊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是不是婆家日子过得不顺心？”

　　小兰讪笑：“哪有这般轻易，你若想听，我便从头给你讲起。”

　　小兰眼圈红红的，按住心口，缓慢开口：“当年我有一心上人，是院子里的师兄，他待我好，比我爹爹都要好，我与他情投意合，当年我的月份也如你一样大，师兄向爹爹提亲不成，孩子也被发现了，我当年病的不轻，记得当年爹爹端来一碗又黑又苦的药，他只哄我说，是补身子的，没想到，是我那孩子的催命汤，待我好些了，他们说师兄已经被爹爹打死了。”小兰说到伤心处，有些喘不上气，伏在床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只不过她的声音就像巷子里被下毒后，奄奄一息，哀嚎的野猫。

　　“哪怕爹爹留着他，我都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我身子坏了，爹爹就起了歹心，随意嘱托媒婆，让我嫁给大户人家当小妾，不声不响就把我塞到了知府大人家的二公子房里，那家的大夫人就是当年我们吵着嚷着要看的于如风。”

　　这话一说如雷贯耳，如燕呆呆的，是哪个年轻的公子，是知府家的二公子，她有些晦涩的说：“那位二公子，人看起来挺好的，怎么会。”

　　小兰嗤笑：“他是好，可他那个夫人不好，日日让我站规矩，伺候在她身边，动辄打骂，我是浑身没一处好地。天不遂人愿，我又有身孕了，敏兰高兴坏了，这些年他一直想要个儿子，大夫人怀不上，是个只能生女孩的没用东西，我这一胎，他看的极重，没想到，大夫人生生给我用鞭子抽没了，你说说，这叫我如何活下去。”

　　小兰边说边撩开衣服，给如燕看她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如燕说不出话，心里为她难过，伸手轻轻拍着小兰的后背，眼泪不自觉滴落，这又能怎么办呢。

　　大概真的应了那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吧。

　　小兰以前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比自己要招人喜欢，长得也好看，没想到，一个又一个的打击，将她毁成这副样子。

　　小兰笑的张扬，眼角却有泪流下：“他们知道我活不了了，就把我打发回家了，也好，当着我爹爹的面去了，也好叫他后悔后悔。”

　　如燕艰难道：“说的这是什么话，还能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