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释神》林吉特

97、商十八

　　一个月的时间渐渐临近，勒在秦怀文喉咙上的绳索也慢慢越来越紧，就在他快无法呼吸的时候，府上却传来一个好消息：岁华突然宣布自己打算嫁给解愠。岁华和解愠之间发生过什么秦怀文并不是很清楚，他也极少打听，不过解愠喜欢岁华的传闻在解家早已是人尽皆知，所以他也由衷地为解愠高兴。
　　能在山穷水尽之时选择与解愠在一起，可见岁华对解愠爱的纯粹，秦怀文开心归开心，可也不自觉地为解愠捏了一把汗，如今解家商铺的最后一点积蓄眼看就要被自己研究用完了，就算不用顾虑婚礼的花费，两人今后的日子该当如何显然也成了问题。
　　在岁华的一再坚持下，婚礼操办的极为简单，就连宾客也不过只是邀请了商铺的一干人等而已。余勤亡故不久，众人均觉心有戚戚，尽管一个个强颜欢笑，但气氛却并不热烈。加之楚铁匠叛变对解家商铺的打击实在太大，如今解家商铺头上早已是阴云密布，大家也早已被压得难以喘息。
　　秦怀文心下郁闷，酒菜还未摆好，他便独自一人离开了正厅，其他人都知道他孤傲的性子，自也无人愿意在此时触他霉头。秦怀文本想出门透透气，谁知刚到门口，却见一个小厮在打听岁华。这可有些奇了，岁华和解愠都不是本地人，解愠做生意有些朋友并不奇怪，岁华在京都却是无亲无故的倒是极少见人打听过。
　　难道是因为今天岁华与解愠成亲特意来恭贺之人，秦怀文暗暗想到。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来人只是个送信的信差。
　　岁华的信，这就更加稀奇了。
　　岁华大婚不方便，信件自然而然落到了秦怀文手里。秦怀文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鬼使神差地拆开来看了看。若是别人看到这封信件，必然会大吃一惊，原来久未蒙面的皇来竟然来了讯息。
　　“皇来？”秦怀文又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这才摇了摇头确定自己似乎并未听说过此人，于是他轻轻嘀咕一声道，“可惜来的不是时候。”说完便直接将信收了起来，然后往自己的打铁铺子走去。
　　一个月过去，一个半月过去，到如今已经两个月过去了，但秦怀文的研究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奇怪的是解愠提供的资金和材料却一直不曾断绝。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三个月，然后于重重压力下的秦怀文终于再次迎来了新的突破。
　　新的突破体现在淬火工艺上，（淬火是金属热处理的工艺之一。即将金属制品加热到一定温度后放在水、油或空气中迅速冷却，以提高金属的硬度和强度。）长期以来，人们一般都是用水作为淬火的冷却介质，后来已经有人意识到用不同的液体作淬火的冷却介质，可以得到不同性能的刀剑，但仍然没有突破水的范围。
　　而秦怀文则实现了这种突破，新的突破被称为双液淬火法，即先在冷却速度大的动物尿液中淬火，然后再在冷却速度小的动物油脂中淬火，这样可以得到性能更好的钢，避免了只用一种淬火方法的局限。
　　事实上，在工件的温度比较高的时候，选用冷却速度比较快的淬火介质，能够保证工件的硬度；而在温度比较低的时候，选用冷区速度比较慢的淬火介质，则可以防止工件开裂和变形。
　　在此之前，钢刀钢剑全部是由同样的钢材锻造而成，这样虽然能够保证刀剑的性能优异锋利，但也存在不少的缺陷：因为全部使用钢材锻造而成，势必会使其造价高昂。
　　另外，一把刀的背部、刃口实际上起着不同的作用，因此要求具有不同的性能。一般来说，刃口主要起刺杀作用，因而要求有比较高的硬度，这样才能保证刀的锋利。而刀背主要起到支撑作用，需要有更好的韧性，使刀在受到比较大的冲击时不致折断。使用双液淬火法，便能够有针对性地顾及到武器不同部位的锋利与韧性，这是传统的武器所万万无法达到的。
　　有了双液淬火法，解愠便可以用更低的成本制作出更高品质的武器了，只不过双液淬火法的工艺颇为复杂，完全依赖操作及经验，非一般的学徒可以轻易掌握。加上有了楚铁匠的教训，两人也不敢轻易再将此方法教给他人，这就导致了使用双液淬火法制造的武器产量极低。

　　施家偷学了灌钢法的工艺，解家更是同时手握着灌钢法与双液淬火法两门技术。有此优势，解家与施家渐渐在武器制造行业中鹤立鸡群起来。
　　尤其是施家，既然有了超越他人的灌钢法，为了在竞争中战胜仅剩下的解愠，更是有意将族中绝大部分的资源放到了矿产和武器制造两大领域。其结果便是天龙一国的私人武器制造中形成了解家与施家两家独大的局面，而这之中，解家凭借着双液淬火法牢牢掌握着高端武器的市场，而低端的武器制造则以施家为主。
　　这种局面的形成无疑是解愠与秦怀文几番商议最终妥协的结果，解愠虽然同样掌握着灌钢法，但论原材料仅仅只保留着唯一‘废矿’的他远远不是施家的对手，如今虽然‘废矿’在他亲自以身犯险的情况下终于可以再次开采，可论产量又哪里是能与占据着天龙国八成矿产的施家相提并论的。更遑论施家的资金远远多于解愠，因此无论他们的商铺规模，人员数量都远远超过了解愠。以至于解愠在低端的武器市场上只能分到很少的份额，若不是秦怀文及时发明了双液淬火的技术，解愠甚至怀疑他的解家商铺应该早就不复存在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大成国与北泽国开战。
　　大成国雄踞大陆中央，南靠天龙，北临北泽，天龙国虽然成了它的附庸，但北泽一国却向来与之不睦，两国边境也时时互有摩擦，像如今这般大规模的开战差不多每隔十年左右便会爆发一次。
　　今年的大战论规模又是历次中最为庞大的一次，庞大到便是连远在极南的天龙也受到了些许影响。大战虽未真正波及到天龙，但京都里也是人心惶惶，许多人都在担心着明年给大成国进贡的贡品数量恐怕又得是一个天问数字了。
　　解愠这边倒是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失，不止没有损失，因为战争的爆发弄得人心惶惶，结果武器的价格暴增，解愠的商铺反而因此小赚了一笔。
　　大赚的是施家，武器价格的上涨施家自然也是得益的一方，但施家并不满足与此，反而因此大涨铁矿的价格，结果更是赚得盆满钵满。
　　解愠这边抱怨最大的就属秦怀文了，订单一下子暴增，他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在这种情况下，得知解愠还要找自己，他甚至都有些‘怒不可遏’了。
　　但甫一见面解愠只用一句话便让他彻底消停了下来，“我打算把咱们的‘废矿’上缴给朝廷。”
　　‘废矿’虽然称呼被延续了下来，但如今‘废矿’已不废了，这在解家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秦怀文闻言摇晃了一下脑袋确定不是自己因为打铁太久出现的幻听，这才用更大的声音咆哮道，“你疯了不成，‘废矿’上缴给朝廷，我们还拿什么跟施家斗？”
　　解愠没有回答，只是从桌子上端起一杯刚刚泡好的新茶递给秦怀文示意其冷静，秦怀文却将茶水推了回去，但声音好歹恢复了冷静，“朝廷找你的？他们打算出价多少，还是朝廷里有人逼你？难道又是施家耍的花招。”
　　解愠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朝廷逼我的，是我打算将‘废矿’免费上缴给朝廷。”‘免费’两字咬得颇重，让秦怀文听来更有一股刺耳之感。
　　“你究竟想干什么？”秦怀文彻底冷静了下来，与解愠共处已久让他知道对方不是容易犯傻的人，但这件事情太过于鲁莽，以至于他不得不逼问缘由。
　　“我毕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商人，想要面见王上，当然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才行。”
　　“面见王上做什么？”秦怀文更加疑惑了。
　　“我在想这次大成与北泽的大战对我们而言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我们有可能借此机会以朝廷的力量彻底打败施家，不过这方法风险有些大。解家能够有今日的局面你的功劳最大，我也不想你的心血莫名其妙的被我毁于一旦，所以想听听你的看法。”解愠真诚地看着秦怀文认真解释道。
　　秦怀文却只是专注地看着刚刚被解愠放下的茶杯，解愠又等了一会儿他才带着些烦躁的口吻回道，“你说吧，我听着呢。”